第四十一章 三天三夜
兩山夾層處,亂石屏障後,五六道身影盤膝而坐,有男有女。
他們是神徵學院的學生,隨新人進入九魔域的獵魔者,誰承想剛踏進九魔域,就被截胡了。
這讓少年們非常沮喪,好在都是年輕人,沒過多時所有鬱悶便煙消雲散。在這裏枯坐三日,魂力恢複到頂峰,折碎的骨骼和那些恐怖的血槽複原如初,之所以盤坐未起,是這裏太過枯燥乏味。
還有置身險地,周圍都是魔兵,數百數千魔兵並不畏懼,若是鋪天蓋地擁來,怎麽看都像獨狼如羊群,就是堆也能被堆死,況且姬元反複交待,要格外警惕魔將,他們自然不肯為此犯糊塗。
年輕人從來耐不住寂寞,當昏黃無力的曜日西斜,九魔域各種負麵氣息稍弱,那個最多話的女獵魔者望了眼被雲掩半麵的圓,無不憂心道:“不知道楚風學兄他們……能否阻住魔軍的鐵蹄!”
其實其他人知道,他們,是泛指,那位女獵魔者真正擔心的是楚風。
“千尋哦,何必藏著掖著呢,全世界都知道你心中有他,說出來又不丟人。”
“知他者謂他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酸,太酸……”
喚作千尋的女獵魔者深藏的秘密突然被曬,有點不太適應,清美的臉頰酡紅,作勢擰了對方一把,佯裝嗔怒道:“死妮子,胡言亂語,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以後連男朋友都找不到。”
“還有你。”她橫眉怒瞪身邊少年。
“你說老爺們湊啥熱鬧,覺得老娘不敢修理你不是?”
有烏鴉自南方來,怪叫著飛越亂石穀,看了眼石堆中喜怒的少年,想著這群人真是沒心沒肺,那三個笨蛋死死支撐,就為他們逃離九魔域留取時間,如果看到這樣,還不得活活被氣死!
烏鴉的臉上帶著睥睨,嘎嘎高鳴兩聲,消失在北天那片凝固不化的墨綠中。
陳礞沒想楚風他們是否能戰勝魔軍,隻是擔心姬元。
擔心就是擔心,不像千尋,更不像老媽養的那隻春貓,隻是純粹擔心,憂思漸濃。
姬元倉促離開,未說明原因,陳礞並非滿腦漿糊,自然能猜到,猜到未免氣憤,她覺得姬元比她還笨,比她還厚顏無恥,連楚風彭博魏梓怡到現在都沒信心再救茯靈,你三頭六臂呀?憑什麽就能。
獵魔者們各懷心思,有的鬥嘴,有的修煉,有的想著不著邊際的問題。
數萬公裏外正是隆冬,可這片山脈卻青色難褪,花樹怒放。
懸崖邊,鐵背猿夏舒誠沉默而坐,有釣竿垂落濃霧中,不知是釣或是釣,前後兩個釣字韻意不同,前個釣字指的是無為而釣,後個釣字有實際意義,釣魚釣雁或者釣他想釣到的東西。
“夏院長,掌握的情況就這些,這是有預謀的截殺啊!”
有中年人微躬著身站在夏舒誠身後,不顯半點滄桑,看來他很注意保養。
夏舒誠沉默著,麵色平靜如秋池,隻有從攥緊到發白的五指,證明此即心情有多激蕩。
他支持學院改革創新,並一直是改革創新的領路人,這並不能說明就淡薄生命,學院每個修煉者都是他的孩子,他培養他們,教他們道理,希望能為背後的大勢力輸入更多清新血液,楚風彭博茯靈魏梓怡,包括漸露頭角的姬元,都是看好能進入五峰的才俊,現在卻深陷九魔域的泥沼,甚至有生命危險。
這讓他如何保持風度,保持冷靜,夏舒誠聲音低沉道:“後山那位究竟要幹什麽?”
站在他身後的中看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微躬的腰身彎得更低。
夏舒誠站起來,雙臂負後,望著青山外的曜日,心裏默然想道,學院發布營救茯靈的任務,是接到藥峰峰主指示,之所以絕秘級對待,是充分估計到此次任務的凶險程度,絕秘即絕對保密。
誰承想獵魔小組剛踏進九魔域,便被魔域聯盟連續痛擊,被迫由暗走明,失去了獵魔意義。
“通知聯邦議會,讓前邊聯軍全力支持,即使不能重創魔軍,也要削弱魔軍,給獵魔小組足夠的撤離時間,五峰招錄新弟子的日期已經確定,就要臘月初九,令四年級全力準備,至於獵魔小組所有訊息,還請暫時保密。”夏舒誠揮揮衣袖,果斷作出決定。
“是。”
中年人恭謹行禮畢,走向濃霧鎖穀處。
夏舒誠則是緩緩平複氣血,禦風而起,朝承天峰飛去,隻留下孤零零的釣竿在風中顫抖。
他們站在這裏已經堅持了三天三夜,魔兵的屍體堆積如山,黑紫腥臭的魔兵沽沽流淌於大沼澤,大沼澤來不及吸納,便在其上凝固成一層黑色的薄膜,魔兵殘肢斷臂到處都是。
大沼澤有碩鼠,肥壯如乳豬,膽大的探出頭來,向四周看看,叼住尚還溫熱的斷臂,啃食得十分警惕。
這是雙方休兵期間,楚風以槍撐住身體,站在那裏就是根擎天玉柱,他不倒,就沒有任何魔兵敢於邁出那步,他若倒下,就是世界覆滅,彭博魏梓怡盤坐在楚風身後,借助短暫的時候恢複源力。
兩人望著那道蕭索中盡顯巍峨的身影,心情異常複雜。
魏梓怡的本命兵器是兩把彎刀,彭博的本命兵器是袖珍刀,這兩種擅長襲殺的兵器,作戰的對象不可過多,麵對千軍萬馬,他們隻能動用法寶苦苦支撐,而楚風僅憑手中的長槍,硬生生鎮守著一半防線,將魔軍緊緊地釘死在身前百米難以寸進,三天三夜,重複著揮槍動作,就像不知疲倦的機器。
十新人排名榜單,彭博第二,魏梓怡第四,楚風最低調最神秘,排名在兩人之下,經此一役,兩人才知道楚風有多強大,他們原來驕傲和雄心有多可笑。
楚風睜開眼,瞬間疲倦盡除,仿佛三天三夜苦戰是夢,隻有楚風清楚身體有多糟糕,到了崩潰的邊沿,他望眼扔看不到邊際的魔軍,聲音嘶啞著問道:“這是第幾波攻擊了?”
魏梓怡心神一顫道:“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應該是第十三次。”
場間突然沉默,他們考慮到一個現實問題,如果魔軍再發動攻勢,還能抵擋下來嗎?!
好像知道楚風魏梓怡想法,楚風魔軍腹地那處,不鹹不淡道:“就是戰死也得頂住。”
他突然將插在地麵的槍抽了出來,就像從火山岩漿中抽出淬煉多年兵器,槍名“戰神”,槍尖鋒利如箭簇,閃爍著冷月般寒光,隨著槍尖抽離地麵,有刺耳的嘯鳴響起,因主人的意誌而振奮著。
遠方煙塵第十四次濺起,魔軍的先鋒部隊帶著鐵血般的意誌席卷過來。
在高處觀望,猶如吐出的蛇信,冷漠,殘酷,噬血。
楚風持槍一擺,槍身與臂平直,槍尖斜指地麵,一股極致的蕭然意噴薄而出。
他並沒像慣見的劇情那樣,腳踩地麵,拖槍衝出,隻是清冷地望著衝近的魔兵前鋒,戰神連挽朵槍花都沒有,簡單粗暴地向前砸出,隨著空氣爆鳴,一道不屈意猶如長虹般貫落,散發出招搖的強光,在大沼澤犁出道幽深的溝壑,強光下那些魔兵就像土雞瓦狗,非死即殘,紛紛崩解隕落。
彭博、魏梓怡拖著傷軀起身,守護在楚風兩側,堅守獨屬的那道極短的防線。
無數魔兵擁來,將同樣的魔兵踩進大沼澤,他們雖然畏懼學院的強大,但為九魔域光明的將來,這種強大在魔兵的眼裏,變成了悍不畏死的瘋狂,有的魔兵開始燃燒生命,欲綻放刹那間的芳華。
魔兵燃燒生命,前麵幾波次都有發生,隻是個別現象,這次不同,竟然是集體燃燒。
楚風眼目微眯,戰神槍尖微微顫鳴,似有所畏懼。
槍是本命槍,槍意真實反饋,使楚風知道這次真的要遇到麻煩。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渾身如岩漿般滾燙起來,向身周噴射出熾烈的白光。
“瘋啦!”
彭博暗自腹謗,“為著那些同學,燃燒生命三年,值得嗎?”
魏梓怡不做如此想,在她的眼裏,平時低調板正的楚風愈加高大,就像橫亙在她麵前的巍峨山脈,無論如何都無法翻越,她知道,即使再執著修煉,今生追平對方無望,因為這不僅是執念,更是境界。
不再動念其他,魏梓怡清喝一聲,兩把彎刀從袖口飛出,然後在空中迅速拚接。
一輪浩月的圓月升起,散發著萬道寂清光輝。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浴血奮戰,在極接近死亡的大恐怖下,她最終領悟出獨屬的刀意。
刀意並非刀道,是意誌的集中體現,但已經難能可貴。
圓月初升,清輝灑魔域,清輝就是刀芒刀意,萬道清輝就是萬道刀芒刀意,萬道刀芒刀意傾灑而下,衝擊在最前麵的那些魔兵,於無聲息中化成腥臭的濃水,這場景怎麽看都有些詭異。
當圓月悄升,萬敵授首,魏梓怡臉色愈顯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