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柳暗花明
一行人踏上回星耀的路。
馬車內,一頭白發的葉如非正沉沉睡著,她緊緊抱著千茉娘親的骨灰壇,低聲喃喃,“娘親,我們帶你,回去你最喜歡的星耀了…”
她又看了看葉老爹,長歎一口氣,那天辦完葬禮,大家尋了很久,才在清水鎮山頂尋到已經哭到昏過去的他。
一夜之間,頭發全白,這,該是多大的心死。
她看了看精美盒子裏東方給的木簪,又沉默了下去。
對於東方,她真的不知,該用何種心情。
小憐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試圖講笑話讓自家小姐開心,“小姐,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個什麽你知道麽?”
葉予萱放下盒子,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我無礙,慢慢就好了,時間,會是治愈一切的良藥。”
小憐用手絞了絞袖子,泫然欲泣,“小姐…”
她輕柔道,“我真的沒事,你還是多去照顧一下滕一,他傷的很重,我不過是些皮外傷。”
小憐一張小臉苦澀,“小姐你知道麽?你從未。如此溫柔過呢。”
葉予萱想起千茉娘親。
遺世而獨立的溫柔女子,從始至終,未對那千璨有過一句惡言。
真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她輕輕笑開,“因為被人溫柔對待過,所以更想要,溫柔對待這個世界…”
炎清檸正在馬車外禦馬而行,聽到那小小人兒的話語,他清冷嘴角勾起一絲苦澀,低聲喃喃,“這就是,經曆過痛苦以後的快速長大麽?我寧願你,一輩子做個貪心不懂事的小孩…”
淩空和青衣跟在身後,彼此對望一眼。
淩空回過頭衝著顧少陽咧了一個難看至極的笑,顧少陽朝他點點頭,駕馬走上前去,並排走到炎清檸身旁,“我也是。”
炎清檸清冷眸子看了看他,不說話。
顧少陽突地笑開,“我是哥哥,自然是,想要看到妹妹最好的笑容。”
他愣怔,定定看著他,似是不可置信。
顧少陽嘴角的小虎牙斂去,“比起讓她痛苦,我更願,看到她的笑容。若痛苦是我給予的,那我顧少陽,再無愛她的意義。”
紫金衣袍伸出拳頭,顧少陽亦伸出拳頭,重重碰在一起。
青衣也朝淩空伸出拳頭。
萱兒,接到消息,我不舍晝夜來到你身邊,見到你傷痕累累那一刻,我想,放手讓你幸福,是我最後的溫柔。
………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見到山野的溪風,見到漫漫的青草,見到結了許多紅繩的合歡樹,她執筆,寫下葉如非和千茉的名字。
葉如非失神看向那合歡樹。
他在那懸崖邊上,正打算一躍而下的瞬間,想起他的萱兒。
他哭幹了血淚,卻還是想要活下來,補償她所失去的父愛。
此刻,見那清絕的紫金衣袍與那一身暖黃的秀麗女子正站在一起,他恍惚中又看見了他與千茉。
而後,他終於微微笑開,“千茉,你看啊,我們的愛情,會一直延續下去…”
風吹起紅繩,蕩在樹間。
他靜靜閉上眼,感受她的溫柔。
滕五看了看正在給滕一喂飯的小憐,打趣一旁的滕二,“老二,你打算一直當光棍?”
滕二拿起他的大刀就衝滕五砍過去。
滕五胖胖的身體在跳躍中有些滑稽,惹的一眾兄弟哈哈大笑,滕二翻了個白眼,“你們一個個的,全是光棍,還好意思說我!”
一眾兄弟打鬧起來。
滕一看著小憐飛快紅起來的可愛圓臉,“別理他們,他們就這樣。”
看著小人兒正努力勾那樹梢,他輕笑,輕輕拉下樹枝放到她麵前。
她突地臉紅,將那紅色布條綁上去。
那修長大手握住她,和她一起綁上去。
感受到身後傳來的香味和溫度,她發不出聲音,倆人絕美的側顏落進不遠處的東方眼底。
東方苦澀的撫了撫背上的傷口,妖冶眸子閉了閉,自嘲開口,“孤如此為你,你卻始終,沒有將孤放在心上麽?”
良久,他從那高大樹上一躍而下,策馬離去。
東方坐過的樹枝丫間,有一道暗紅色的血跡。
炎清檸朝他離開的方向看了看。
……
葉如非的精神越來越好些。
處的熟了,葉予萱便蹲在小石塊上,給他們講飛機,汽車,工業,原子彈。
“你們知道麽?現代社會裏都沒人打仗的,都直接一個原子彈,國毀人亡!滿城死屍!”
一眾兄弟聽的那是不亦樂乎。
“還有那個槍,你們知道麽?一槍BIUBIU,就可以讓一頭巨大的牛倒下!”
“哇!”一眾兄弟驚呼。
滕三裹的像個木乃伊,“小姐,你會造麽?!”
她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這個…不是我大學的專業…不會啊!”
“大學是什麽?!”
“就是國子監啦!”
“那小姐是狀元之類的官爵麽?”
“也不算…”
她說的天花亂墜聞所未聞,又驚險刺激,一眾兄弟就如同好奇的小弟,總纏著她給他們講,視她為天女下凡。
實在沒得說了,她就給他們說變形金剛,吸血鬼。
一眾兄弟被唬的一愣一愣,連青衣和淩空都搬了小石塊乖乖坐下,大家都以為是某族秘術,顧少陽看見她嘴角雞賊的笑,又磨了磨草藥,笑著搖頭,滿臉寵溺。
滕一麵色不改,“看來暗衛組崇拜的對象,要改咯!”
小憐捂嘴輕笑,又一臉崇拜的忙搬了石塊坐過去接某人的口水。
炎清檸正躺在那高大樹木上,閉目養神,紫金衣袍獵獵。
他眼中募地浮現那黑金衣袍。
少年起,他們就聽說過彼此的名字,知道彼此的存在。
他們是這世間最相似的人。
可這世間最驚豔之人,隻能有一個。
………
一路上歡聲笑語,半月有餘,他們終於踏進星耀主城。
星河城全體臣民夾道歡迎,大開城門。
蒙古國傳來寧王助蒙古平定北冥的功績,寧王為國爭光,蒙古為感謝星耀,送來整整十萬頭牛羊,珍貴的龍膽草等珍稀藥材送來十幾旦。
炎浩天的玉輅正正停在星河城城門口。
儀仗隊抬著巨大的金龍幡齊齊站在轎攆旁邊,那玉車圓盤垂有鏤金垂雲,四周貼有三層鏤金雲版。幨帷用三層青緞製成,每層繡有金雲龍羽紋相間,四根金青緞係帶綁在車軫上,雲龍寶座四周為朱欄,以金彩相間塗飾,欄內四周布有花毯。
看著那俊逸身影緩緩而來,炎浩天眼眸微濕,有些咳嗽,咳的頭上皇冠珠簾微微晃動。
南皇後也正正坐在一旁的華麗轎攆之上,看著眼前緩緩馭馬而來的紫金色身影,臉上一派平和,一雙美豔眸子裏卻洶湧異常,塗著紅蔻丹的手微微顫抖。
炎陵亦一匹白馬,身穿太子朝服,正正看向那馬車裏探出頭來的鵝黃色身影,病態的臉再也藏不住那巨大的欣喜。
王絕帶著軍機處的死士層層保護帝上。
一地紅毯裏,人山人海,男女老少都在切切張望,他們天神般的寧王殿下啊!整座城被圍的水泄不通,摩肩擦踵裏,有人大聲喊道,“你們看,寧王殿下他們回來了!
人聲鼎沸,兩側侍衛忙安撫住激動的百姓。
那馬車緩緩到了城門前,一眾大臣和民眾跪下去,高聲呐喊,“恭迎寧王殿下,長安郡主,凱旋歸來!”
旗幟獵獵裏,星河城幾十萬人全都呼啦啦跪在地上。
那修長大手橫在她眼前,想要扶她下馬車,她笑,有些緊張輕輕將手放進他手裏,緩緩步下。
他們站定在前方,這分鍾,她終於明白啥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就是,人人追尋的權利麽?!
“等一下,長安郡主是誰?”她四周看了看,卻隻看到隻有她和炎清檸站著,便忙想跪下去,那大手緊緊拖住她,帶著滿臉的驕傲,“萱兒,長安郡主,是你啊。”
“我?郡主?!”
她的大腦突地不受思考,“這??!”
不待她愣神,他牽著她走到炎浩天玉車前,一把撩開外袍單膝跪了下去,她也忙跪下去,清冷聲音淡淡,“見過父帝母後,父帝,兒臣安然歸來。”
炎浩天笑的暢快,“陵陽,寡人果真沒有看錯你!這一次,你做的很棒!”
那裝滿浩瀚星河的眸子不悲不喜,“陵陽不負父帝所托。”又正正看向南皇後,南皇後勉強擠出一抹笑,回答的十分官方,“你沒事就好。”
那紫金身影又行了一禮,拉起身旁的她。
風吹起他玉冠下的長發,撫在他神祇般的側臉,高挺鼻梁遮蓋一片陰影,半垂的長睫微動,薄唇輕啟,紫金錦袍在風裏飛揚,色相盡顯。
夾道兩旁的女子突地齊齊失聲,隨即發出狂熱的尖叫,手帕香囊齊齊朝紅毯丟上去,帶起一地的胭脂香味。
星耀民風開放毫不古板,炎浩天哈哈大笑,“陵陽,寡人已為你備好慶功宴。”
又轉過頭和藹看向葉予萱,“長安,你也一並去。”
她還未反應過來,卻下意識迷迷糊糊的又噗通跪在地上,有些結結巴巴,“臣女,遵旨!”
站起來的一瞬間,葉予萱看見炎陵亦眼裏的熱烈,惡寒的抖了抖肩膀。
一行人往皇宮回歸,人海一路護送他們,滕二扶起葉如非,小憐扶起滕一,暗衛組也緩緩跟上去。
………
一個約莫五歲,卻已長得無比水靈,唇紅齒白.星眉劍目的小男孩被人群擠了出來,正欲嚎啕大哭,被一隻落在後麵太多,又看見這小人落單急急趕回的小胖手牽住,“別亂跑,待會你娘親找不到你了,人太多,萬一有壞人怎麽辦。”
小男孩細細瞧了瞧那鵝黃身影,一張小俊臉募地通紅,“姐姐,你好漂亮哦”
她開心的大笑出聲,“你這小屁孩,嘴真是甜啊!”
滕二匆匆駕馬往回趕,“郡主,您沒事吧?”
她被一聲郡主叫的暈圈,卻又有些美滋滋,“滕二,當皇親國戚的感覺,真不錯!”
滕二笑,“郡主,您現在身份尊貴,不比以前了。”
她正欲擺手,一胖胖婦人急急尋過來,見到那小男孩終於長呼一口氣放下心,“南宮少爺,您別亂跑,可急死我了!”
她有些懵,南宮?不是被滅族了麽?
見她蒙圈,滕二湊近她耳朵低聲解釋,“這孩子叫南宮翎,是皇後娘娘一直送在國子監養著的,上次宮變,小家夥幸免於難,並不知情。”
葉予萱心下了然,又看了看南宮翎,突覺孩子可憐,看著小家夥黑葡萄般亮亮的大眼睛,她眯起眼睛揪了揪他粉嫩的臉蛋,“小家夥,以後常來葉府,我陪你玩好不?或者,寧王府也行。”
南宮翎很喜歡她,開心的朝眼前這個漂亮姐姐笑,“姐姐,你也喜歡和舅舅玩?”
她咂舌,對哦,舅舅,這一家子的基因,都這麽強大的麽?
那胖胖婦人上前施禮,溫和開口,“郡主殿下,奴婢乃翎少爺的奶媽,皇後娘娘已經在尋,奴婢就暫且帶翎少爺退下了。”
葉予萱點點頭,又朝南宮翎做了個鬼臉,從懷裏掏出她最喜歡的桂花糕塞進那小小手掌,“努力做功課,也別餓肚子哦”
南宮翎乖巧點頭,依依不舍和她告別。
那紫金身影久久不見她,策馬返身尋來,落了滿地女子的傷神,見那鵝黃身影正輕柔撫摸南宮翎臉頰,愛意滿滿,那畫麵美的出奇,他想,是時候,讓她真正,在他懷裏了。
她的美麗,隻容他一人獨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