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一線生機
“太子殿下,這裏安全了。”
滕右虛弱的將炎陵亦扶進房,又倒了下去。
炎陵亦忙扶起他,倆人被燒的十分駭人,衣不蔽體,渾身是燒焦的大片糊肉,他傷才好,又拚死救出炎陵亦,募地咳出一聲血,早已支撐不住,斷斷續續朝他道,“我…已完成任務,請太子…轉…轉告王爺,滕右…不負使命……”
還未說完,燒的焦黑的手垂了下去,炎陵亦探了探鼻息,再無半點溫熱,他驚慌的爬向一旁,又劇烈的咳喘起來,手插進自己燒的焦枯的發裏,“不…不要!”
……
葉予萱依然閉著眼睛。
他們的對話,她聽到了一半。
有股莫名的疼痛,從身體裏蔓延開來,快要窒息。
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太快了,事情的發展根本不在掌控,一波接一波來不及反應,讓她來到這個世界,到底,需要怎麽做?
她甚至還未理清自己的局麵,就被一隻操控的大手拉進層層漩渦,以為隻是個鬥姨娘的宅鬥劇情,結果…烽火連天內憂外患?!
莫不是轉錯了片場?!
剛來到這世界的那個夢到底要說明什麽?到底有什麽指示?!
她感覺到那人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許久,又移開,輕聲道,“緋羽,我看她今夜都不會醒了。”
一道空靈低沉的聲音傳來,“身子太弱,像隻瘦弱的雛鷹,明明沒太用力,還挺期待她驚訝大叫的表情呢。”
“老師,我們出去看場好戲。”
聽到關門的聲音,又過了許久,她偷偷睜開眼睛,卻發現雙腿被定住根本動不了,她默了默,從裏衣摸出一粒藥丸,入口即化,登時腿就恢複了知覺。
她長呼一口氣,輕推開窗戶的縫隙,側耳細聽,不見響動,用衣袖包住窗圍,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腳蹬在榻上,一用力,人就翻了出去,摔了個四麵朝天。
骨頭,快散了……
顧不得疼痛,她爬起來就往外跑,一路狂奔。
跑出好遠她停下喘了口氣,又看了一眼身前的岔道口,唰的扯爛衣服,將零碎的衣角掛在另一個方向的枯樹上,又奔跑起來。
她努力回想四皇子府的方向,又跑了許久,卻見黑暗中一抹黃色身影向前逃來,她定定看了幾眼,才發現那人居然是宋可!
她惡從膽邊生,抄起身前一塊石頭,一言不發站在黑暗中,宋可背著包袱,神色慌忙看向後方,並未注意角落裏的身影,趁她一個不注意,葉予萱揮動石頭,一下將她擂倒在地,宋可嚇的失神尖叫死命揮動手臂,葉予萱一個趔趄,又將石頭砸了上去。
一下,兩下,三下,豆大的雨點也劈裏啪啦砸下來,血跡混著雨水四處蔓延,地上的黃色身影不再出聲,她終於回過神來,一下丟開手中的石頭,慘白著臉跌坐在一旁。
緩了緩神,她努力停住顫抖的手,探了探宋可的鼻息。還沒死…隻是明顯,出的氣,要比進的氣多了…
每個人的心裏都住著一個惡魔,你掌控它,你就為善,若你掌控不了它,那你,就是萬劫不複的惡。
她定了定心神,從懷裏摸出一顆藥丸,喃喃道,“我無法將你對我的所作所為從記憶裏抹去,也沒辦法把你想至我於死地當作它從未發生過,葉予萱這可悲的半生,白予萱沒有經曆過,可現在,她亦是我,我亦複她。你也是一枚可憐的棋子,從今日起,該討回的我已經討回,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說罷,將那顆藥丸塞進她嘴裏。
這是最後一顆救命丸了。
可是,她不後悔。
她在村民門下留下一錠銀子,敲了敲屋門,大雨滂沱裏,奔跑而去。
……
不過多時,雨停,風止。
青衣和滕十倒在地上,滕十的手臂斷了一隻刺眼的橫在地上,身旁還有破碎的扇和劈成幾瓣的大錘,身旁還有倒著兩個白衣銀發的異族人。
其中一人終於出聲,那聲音陰惻的讓人毛骨悚然,“取下人頭。”
幾人收到命令,念決驅動鎖鏈往倆人脖頸上繞,隻聽一聲大喝,“住手!”齊風和一眾軍隊浩蕩策馬飛奔而來,玄鐵雙劍從遠處飛來,砍斷了糾纏倆人的鎖鏈。
見情況不妙,領頭的白衣人打了個響指,幾人飛快的躍上城門,快速隱去了。
炎清檸雙眼微動,轉醒過來。
隻見一眾群臣驚恐跪在下方。
顧少陽舒了一口氣,“你失血過多,再休息一會兒。”
炎清檸撫了撫額頭掙紮著坐起來,蒼白的唇氣息有些焦急,“我睡了多久?怎麽樣了?”
顧少陽看了看龍椅上的炎浩天,朝他勾出一個苦笑,“無礙。”
見那人不說話,呆呆看著血流成河屍體堆山的四皇子府,顧少陽歎了口氣,“我把你千辛萬苦從地牢背出來,好歹有點笑容啊。藍色信號燈,齊風穩住了局麵。我已命人將炎陵城收監等候發落,陛下暫無大礙,東方緋羽逃了,我們晚到一步,已讓他們封鎖全城大大小小的出入口,萱萱還未找到,滕一來報,大批山匪衝進葉府,我已命他們帶人去剿滅了。”
他向下方跪著的群臣努努嘴,“我用的是他們的人。”
“你說,她還未找到?”
清冷的聲音帶著微怒,一眾群臣抖了三抖,“殿下,我們馬上派人去找!”
他閉了閉眼睛,輕輕開口,“你可別有事。”
……
七拐八拐,她一身濕衣貼身刺骨,終於找到了四皇子府。
見門前的血水都已被大雨衝刷過,她腳一軟,跌跌撞撞走進去,倒在一個溫暖的懷裏。
她說,“王爺你別怕,我來了。”
她一身濕衣帶血,跌跌撞撞向他奔來。
她朝他咧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他想起那天茶樓裏,她逆著光,絕美的模樣。
……
她又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這一次,她的夢魘更清晰了一些,像正經曆的真實,宋可將她推入寶親王府,她被炎刈糟蹋死去丟入死牢,炎陵城在髒亂的牢裏歎息的看了她一眼,扯過破爛的囚服蓋住她破敗的裸屍,小憐最後投井自盡,葉如非拒不交出家財,被炎陵城下令打入死牢受盡淩辱而死丟到亂葬崗,宋可卷走葉如非店鋪過得風生水起,那葉福本就是山匪頭子,葉如非入獄的當天夜裏,席卷了葉府……到最後……這世間再無葉家,再無輝煌。
她崩潰大叫出來,“不要!!!”
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帶著特有的熏香。
顧少陽長呼了一口氣,“燒了三天三夜,我們都怕你燒傻了。”
她眼中還有淚,卻終於恢複了神智,她抬起頭看向炎清檸和顧少陽,“結束了麽?”
倆人點點頭,“一切都結束了。”
她閉了閉眼,“大家呢?”
顧少陽纏著繃帶的頭露出兩隻喜慶的眼珠和兩顆白淨的小虎牙,“雖然傷亡慘重,但還好,大家都還在。”
她猛的抱住炎清檸,剛剛那種死的感覺,實在太清晰,恐懼席卷全身浸入每一個毛孔,讓她不住的後怕,顧少陽輕輕退了出去,帶上門。
他眸子裏是看不出的情緒,大手輕撫她的背,她慢慢緩和下來,開口卻是無助的哽咽,“王爺,我…想見炎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