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今日為塚
那安倍殺紅了眼,一槍刺過身前兩個武官,直朝滕五而去,滕五一個閃身不及,被那槍刺在肩上,鮮紅翻湧的血肉立馬變黑,劇痛無比。
安倍又一運內力掌風而來,滕五暗道不好,正準備拚個你死我活,卻見窗口嗖嗖射進來兩枚銀針,正中安倍眉心,那駭人大個一臉凶惡的堪堪停在滕五麵前,滕五嚇的夠嗆,立馬點了穴道製住黑血,顧少陽迅速的朝他嘴裏喂了一顆藥。
炎陵城的心腹一波接一波刺殺過來,想救起他們剛剛登基的王,三人奮力對抗,顧少陽手中銀針所剩無幾,炎清檸配劍染滿血跡,傷口裂開,正往外滲著血,三人對視了一眼,圍成一個圈。
滕五有些興奮,“主上,屬下已完成任務!”
那風神俊朗的人兒發絲微亂,嘴角勾起,“嗯。不錯。”
顧少陽笑,“宰了這些叛徒!”
雙拳難敵四手,三人被團團圍住過來,逐漸落了下風。
“主上,這一輩子跟你,滕五活夠了!”
滕五一個飛身,竟想以身體去幫炎清檸擋劍,他一把拉回他,“傻話!”
又一運氣揮過去,鋒利的劍劃破敵人的血脈,麵前的人應聲而倒,鮮血奔湧出來,而他心口處更多的血湧出來。
終於淩空和暗衛組趕到,場麵逐漸取得控製權,解決了幾個西陵的侍衛,炎清檸一劍立在地上,劍發出震耳的轟鳴,“給我住手!”
眾人停下手,剩下的幾位文官瑟縮的跪下去,“寧王殿下!”
……
“這小丫頭片子你準備怎麽辦?帶回去?”
巴修看著眼前被打暈嬌小的人兒,蹙著眉頭道。
東風緋羽正咬著紗布包紮傷口,嘴裏含糊不清,“我也不知道,這小女子都讓我舍不得下手,不然早死了。”
巴修撫了撫額,胖胖的臉甚至有點可愛,“都國主了,還這麽小孩子氣。”
東方緋羽包紮好了傷口,一臉得意,“老師,這下可重創炎清檸了,我好生開心。”
巴修收起了笑臉,帶著試探,“難道,你早料到?”
他咧咧嘴,“這是他的國,他定不會讓他那四哥亂來的。逼他出手,多好玩啊。”
他眼神狡黠的黯了黯,挑撥了幾下油燈,“獵人追獵物的遊戲,規則,我說了算。”
巴修默了默,東風緋羽是他教學生涯中最得意的門生,他強大,行事迅猛,魄力,智慧他都有,時而小孩子般的心性做事,看似溫和無害,卻危險至極。
想罷他也不再多言,東方緋羽戲謔的開口,“老師,您想不想再看看聖殿的表演?”
巴修點點頭,胸口血跡染紅了白衣,他神態自若的點了穴,“馬車卯時到。”
他想了想,“老師你知道麽,上次追殺他的時候,聖殿幾大高手可是出了不少力。”
巴修抬了抬眉,“他們混進去你也不管?”
他邪魅的笑,“雖然我不喜歡別人打我的旗號,但光憑夜風,根本重傷不了炎清檸。”
巴修摸了摸胡子,“上一次本就是試探他背後的勢力,哪知他藏的這麽深。不然這次,他必死無疑。”
“不不不,”他打斷他,妖冶的眸子裏有血腥的光,“這次如果他死了,聖殿的人趁虛而入,撿我們的便宜,我們再和聖殿博上一搏,必定損失慘重。”
“那你想?”
“噓。秘密。”
說罷,倆人同時噤聲,朝天作了個西陵特有的祭奠手勢良久,東方緋羽拿出那金絲酒袋,朝地下倒了一杯酒,“兄弟好走!”
他轉過身看了看她,隻見她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柔軟的發垂在臉頰,那誘人的嘴唇輕輕張開,他想起她夕陽下朝著他笑的樣子,眼神竟莫名的柔軟起來。
他從小生活在疑詭的皇宮裏,如果說人分兩麵,善惡,哭笑,那宮裏的人,都是鑲滿刺和刀子的假麵,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
他裝癲作傻,在紙醉金迷和美人堆裏蟄伏,終於有一天,他蓄夠了力,撥雲見日,帶領西陵成為第二強國。
他手上沾滿了血,再不見純粹的模樣。他的父王,可是他親自下的手…
他摩挲著從她手中取下的匕首,這小不點可是葉如非的女兒,星耀最有錢的商人,若是帶到西陵去…怕是更好玩吧……
月光慢慢匿了去,翻湧起無盡的黑雲,夏至的天氣本就多詭,有人正深入夢鄉,有人慘遭滅門,有人正周密部署,追逐權利,欲望,野心。有人,失去了他的男人,他的兄弟姐妹…他的至親…
還有人,正默默守護他們的安穩。
他的優秀,或許從一開始,就成為了別人眼中的刺。
“父帝!您還好麽?”
一群人正圍在炎浩天周圍。
炎浩天悠悠轉醒,太陽穴突突的疼,見銀針插滿整個麵部,努力順了順氣,“陵陽……炎陵川呢?”
炎清檸愣了愣,“和齊風在一起。”
炎浩天突然激動起來,顧少陽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忙扶起他,“陛下您中了毒,千萬撫平情緒!”
他努力穩了穩氣息,急促的看向炎清檸,“你可還記得我當日在書房給你寫的‘鈤’字?”
炎清檸默了默,修長的手指險些握不住劍,“鈤,金屬旁,金屬…聖殿千年守護女王和騎士劍,以百萬顆珍寶鑲嵌而成,劍身兩尺,由不同元素的金屬鑄成…日打一字為三……”
滕五驚呼出聲,“聖殿!炎陵川!齊將軍為國效力多年,軍中聲望極高,擒住他,那邊關……!!!”
他眼前一黑,胸口募的刺痛,險些倒在地上,滕一忙扶住他,“主子!”
他清洌的眸子從未有過的慌亂,“葉小姐在府外,找到她!暗衛四組一組還剩多少人?”
“稟主上!隻剩二十餘人!”
他撐住最後一口氣,“青衣應該已經趕了過去,你們快些支援!”
各自領命而去,紫金色的袍子再掩飾不住鮮血的痕跡,終是倒了下去。
顧少陽就地撕開錦衣醫治起來,炎浩天痛心急首,卻奈何起不了身,聲音哽咽無比,“陵陽,寡人對你有愧啊!那日最後一名死士將紙條傳與我就倒地不起,寡人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直到那日炎陵川將我定住逼我服下毒藥才終於明白,卻已經來不及了……”
“為了保住星耀,你受苦了!我愧對你,愧對你娘啊!”那威嚴炯炯的陛下大人,此刻竟如同垂矣的老父一般,流出渾濁的眼淚。
“這一招借刀殺人黃雀在後,讓我們防不勝防…”顧少陽包紮好傷口,長出一口氣虛弱的倒在一旁,有些無力,“舊傷複發,還好無礙…”
炎浩天心口鈍痛,看著這空蕩蕩的地牢,又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倆人,心下了然,炎清檸胸口那麽長的舊傷口,定是遭了慘烈的刺殺,
可他竟一無所知……
南姝走了,連她的兒子,他也護不了麽?!
不,他怕,他怕一見到他,他就會想起她,就會陷入深深的噩夢裏,她笑著,她死去,她笑著,她死去……
所以這麽多年,他不曾對他有過任何父親的愛意,隻是遠遠的護著他,可現下,他在憑他一己之力,拯救這個國家!
皇室戰爭,是宿命,亦是天意,可悲他兩個皇兒竟偷國賣賊,他無奈的歎息,難道,星耀真要毀在今夜被分食,毀在他手裏!而他再無籌碼…藥力又侵襲而來,他沉重的閉上眼睛。
……
兩隊人馬正浩浩蕩蕩在城外歸返,炎陵川突然勒停棕紅色的駿馬,向身旁的齊風發問,“齊將軍?”
齊風眼神黯了黯,將馬匹與他相對勒停,“三皇子?”
身後軍隊全停了下來,李副將策馬走上前來,“三皇子,將軍,怎的突然停了?”
卻隻見瞬息之間,三皇子身後的隊伍將矛指向齊風的軍隊,風席卷落葉而來,殺意四起,雷聲轟鳴。
炎陵川終於收起人畜無害的虛假笑臉,“齊將軍,你明知我四弟暴戾至極,蒼生塗塗定無太平,為何你還為虎作倀?”
齊風笑的豪爽灑脫,“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道法不同,命數不然。”
炎陵川咧開嘴,危險的勾起嘴角,“原來齊將軍如此透徹,”
頓了頓,又一字一句道,“可惜可惜,陛下命我將你”
“斬草除根!”
驚雷破空曆劈而來,隻見炎陵川抽出長劍,一個躍起向齊風砍去,齊風不慌不忙,從背後抽出兩把厚重的鐵劍,那鐵劍劍氣如形,勢如破竹朝炎陵川砍去。
豆大的雨滴又砸落下來,兩邊人馬廝殺起來。
青衣一身血衣,扇骨已斷的七七八八緊握在手中,帶著暗衛組策馬奔馳朝齊風而去,卻見城門處衛兵已全然倒在地上,一個個身穿白衣戴著奇異的金屬發冠銀發垂地的十餘人擋住他們的去路。
仔細看,這些人分辨不出男女,臉上塗著厚厚的銀灰色遮麵,雙眼無距…不,不是沒有焦距,是眼珠根本是白色,白色的眉毛和睫毛讓人毛骨悚然,正麵無表情看著他。
青衣暗道一聲不好,正欲發問,卻見那十餘人拿出金屬長鞭,在地下劃出鋒利的火光,危險的噝叫,迅猛向一行人襲來。
青衣擋住一擊,大喊一聲,“退!”八人翻身下馬,忙退出一丈遠,滕十握緊大錘,“青衣先生,這些是,聖殿的人!”
青衣方寸大亂,沒想到,來的這麽快。他攤開手中青色折扇,那扇骨由珍稀金屬打造而成,染滿血跡的扇麵依稀看得到精致山河圖的進貢絲綢,扇骨還剩兩根,發出鋒利的光,這是,王爺贈予他的劍啊……
他又笑起來,自詡風流的他此刻悲涼不已,對著八人道,“青衣這一生有王爺,有你們,足矣!我擋著,你們快去營救齊將軍!不能讓齊將軍出事,守不住他,這江山,就完了!”
說罷,一個閃身衝向前去,與聖殿的人纏鬥在一起。滕十看了看青衣,義無反顧的掄起大錘衝上去,“就交給你們了!”
七人眼眶通紅,血混著淚,運起輕功而去。
葉府內。寧王府的人又出去支援了一批。
葉如非正來回焦燥走動。
結合他在寧王府知道的一切,他終於理清一個事實:什麽娶親,不過就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他們要拿他葉家的財產,招兵買馬,奪位!
葉福躡手躡腳從地洞中鑽出來,看了一眼葉如非房間的方向,足尖輕點躍上屋頂,朝天上發射了一枚信號彈,那光在豆大的雨滴裏尤其清晰,他邪惡一笑,撕開假麵,那一張泯然眾人的臉終於露出真容,片刻之後,隻見數以萬計的山匪,馬蹄聲陣陣摩拳擦掌從山頂蜂擁而下,直朝葉府奔來。
是誰說過,
黑夜將至,燈火徹夜。
昨日軍功,今日為塚。
黎明未起,黃泉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