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黃雀在後
王貴妃搔弄了弄發髻，揚起唇角，帶上一幹宮女，直直朝鳳和殿去了。
南皇後眼皮跳了跳，放下澆花的鬥，憂心忡忡朝身旁的大宮女明月道，“陛下是怎的了，從昨夜開始就不見任何人了。”
明月福了一禮，“皇後娘娘別太心急，陛下身體不好，估計是想靜養幾天，待陛下龍體安康，定會傳娘娘相陪。”
南凝得到安慰剛想點頭，卻見宮中侍女侍衛不知怎的全都沒了，卻見那王貴妃像隻飛揚跋扈的鬥雞，直直朝宮內來了。
南凝心道不好，轉頭朝明月吩咐:“快去寧王府告知寧王，宮中生變，快保太子！”
明月遲疑的看了一眼南宮南凝，點點頭，足尖輕點，一躍出了宮牆，速度奇快。
“呦姐姐！還有閑情逸致澆花呢？”
那王慧芳人還未近，嘲諷的聲音便刺耳傳來，南凝微微一笑，又拿起剪刀剪了剪花枝。
看著眼前人平淡無波不接招，王慧芳掃了一眼花團錦簇的鳳和殿，怒從心起，她湊近南凝，“你知道麽，陛下說，你不過是個頂替姐姐不要臉的騙子。”見南凝瞳孔放大愣在原地，王慧芳心底的快感舒暢，捂嘴輕笑了幾聲，“最討厭你裝的這與世無爭的樣子，炎陵亦都已經半死不殘了，你的話，就去黃泉路上等他吧！”
慘無人道。
炎清檸眼中神色不明。
對南宮府，他也，不曾得過任何溫暖啊，可是，他還是親自來了。
換上男裝便服跟在炎清檸身後的葉予萱，伏在房頂上看到南宮府上下那麽多人被殺，緊咬住嘴唇，差點控製不住哭出聲來。
見那侍衛一刀挑起那嬰兒，那在繈褓中的小小嬰兒還沒來得及睜眼，就被刺死。
又見那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孩被侵犯，最後被幾刀刺死，又赤身被剖開，腸子流了一地。
炎清檸捂住她的眉眼，“別看。”他垂下長睫，似又是說給自己聽。
他定定看住她，滿臉擔憂低聲道，“我突然很後悔，帶你一起了。”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又似突然做了什麽重要的決定，湊近他，“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你，絕不讓寧王府，受一點傷害！”
炎清檸愣住。
記憶裏，從未有人說過，要保護他。
他想起她瘦小的身軀，背著他，那拚上全力的背脊，他眼中的疼痛和隱忍褪去，化成一攤水的溫柔。
黑雲遮日，風呼呼的吹，吹起她的發，纏繞在她蒼白晶瑩的臉頰，纏繞在她星辰般的側臉，身體裏有莫名的情愫奔湧而來，空氣裏刺鼻的血腥味擾亂他所有神經，整座城陷入恐慌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門窗禁閉，生怕連累無辜的自己，滂沱大雨，就快來了。
幾路人馬在寧王府匯合。
炎清檸眼中洶湧，手指不自覺扣在幾上，忍了忍道，“南宮府被血洗。”
“兵部尚書府被血洗。”
“宋相府被血洗。”
青衣欲言又止，看了眼自家主子，還是出聲，“我到的時候，東宮已經起火，火勢太大，不知太子如何了。不過無妨，滕左一直跟著太子。”
有信鴿飛進來，炎清檸拿起紙條，默了默，有些悲憫輕念出聲，“太子一脈全部被殺。”
青衣默了默，“主上，跟您推想的一模一樣。”
葉予萱遲疑開口，“我怕那四皇子，一個不留。”
眾人向她看過去，她簇著眉頭，“雖然我不了解那四皇子是何為人，但從他今日殺南宮府的手下來看，並不是好人。若我是他，一旦上位，為鞏固皇位必定全部殺光，包括…毫不相幹的寧王府。”
青衣搖了搖扇子，譏笑出聲，“怎麽會毫不相幹，主上大人，可是號稱神祗的人物啊。或許，那人勾結西陵，怕是怕自己贏不過主上。”
大夥輕笑表示認同，空氣裏的凝重感消失，顧少陽扶著淩空推門進來，“還好及時。”
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的砸下來，暴雨聲侵襲，血水混著雨水，匯成一條蜿蜒滲人的血河_
朝殿血流成河。
一具具屍體被拖了下去。
見太子的人都被殺，炎陵川眼神暗了暗，走到人前，一甩朝服跪了下去，“臣等，恭迎陛下！”
炎陵城笑的歡暢，“這才是我的好哥哥。”
又轉頭看向齊海，嘴角劃開一抹嗜血，“齊將軍，你既回都城述職，駐守邊關這麽多年，威風凜凜，不然，就，回城頤養天年？”
齊海單膝跪了下去，聲如洪鍾，“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鎧甲下眉飛入鬢的臉毫無表情，嘴角卻勾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殿內大臣全都跪了下去，齊聲高喊，“恭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滕二從窗戶口躍進來，“主上，滕五傳來消息，西陵的人，果然在四皇子府。”
大家讚賞的看了看葉予萱，青衣向炎清檸抱了抱拳，“主上，既然炎刈已死，給他的大禮，就讓那四狗賊接收吧！他們一夥的，這禮他們誰吃都噎的慌！”
炎清檸不說話，伸出手，從打開的窗戶裏接過豆大的雨滴，打在他有薄繭手指修長的手心，一室的人沉默，再怎麽說，南宮府也算是主上的親人，雖說如此多年未曾過問主子，但……
見大家突然沉默，她雖然還未理清他的親戚關係，卻也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無盡的悲涼，心下哽咽，眼眶微微有些濕潤，輕輕出聲，“王爺，我們都在這兒呢。”
這恐怕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了。他未動，你卻早已在心裏為他哭過千萬遍。
炎清檸回過頭來，深深看了葉予萱一眼，又掃過眾人，清冷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那笑容襯的他精致的眉眼耀目無比，“通知暗衛組，老齊，所有人手，準備行動，掃平這孽障！”
“暗衛組領命！”
“青衣領命！”
“屬下領命！”
“我有一計。”她看了看大夥，“不如，我們來玩個空城計，甕中捉鱉！讓他入了這寧王府，就出不去！”
顧少陽拍了拍葉予萱的頭，俊朗的臉上毫不遮掩的疲倦，“真棒～”
大夥領命各自散了，葉如非走進來，一把擁住她，“萱兒，爹回來了。”
看著幾日不見，眼前老爹憔悴蒼白，好在性命無恙，她眼眶有些濕潤，柔柔喊了一聲，“爹，你沒事就好。”
葉如非知道，她的女兒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用壞脾氣傷人的她了，甚感欣慰，他看著寧王，向他掬了一掬，“寧王殿下，您的事我有所耳聞，這次的事情我也深陷其中，若您不嫌棄，葉如非和小女願助王爺一臂之力！”
炎清檸扶起他，“葉伯，我對這天下無意，但我絕不允許這片土地被糟踐。”
葉如非震撼，他自詡年輕時風流倜儻，卻抵不過這位寧王殿下一個眨眼，他聽過他的故事，知道他是何等風華絕代，卻落了個閑散王爺的名，這其中，一定有緣由。
他又彎下腰去，“葉府上下，全憑吩咐，心甘情願。”
他再一次扶起他，眉目清冷卻星光熠熠，“素聞葉伯體恤民生，扶貧救濟，星辰國有您，萬分榮幸。”
顧少陽和葉予萱輕笑，退出去布置陷阱去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的沉重感退去，不自覺苦笑，卻很踏實。
是怎樣的一種踏實呢？日後他問自己，便是，隻要有她在，整個人就不喪了，很安心，甚至覺得，這個小小人兒，就是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