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心有所惑
“小憐，幫我弄漂亮些，爹快回來了。”停住傻笑，葉予萱勾了勾嘴角，好戲開始了。
坐在台前，這麽些天，她還從未好好看過這張臉，鏡中人雪白小巧的臉上，黛眉星目，眼中水波流轉，天人之資，鼻梁高挺精致，一張櫻桃小嘴，紅潤飽滿。
我的媽，才十六歲就這麽美，以後長大了還了得？
心下一驚，又看向鏡子，這不是……和拿掉眼睛的自己一模一樣麽？
是了。在公司裏，自己總是戴著那副黑框眼鏡，從不受人注目，安靜的縮在自己的格子間裏，勤奮做自己的工作。
卻總是被排擠，被侮辱，被離間，甚至……被看不起。
明明績效最好最優，一到升遷總是沒有自己一席之地。
從未，綻放過自己的光彩啊。
她眼睛有些濕潤，小憐忙安慰，“小姐，你這麽美，這麽矚目，為何要哭？”
她定了定心神，聲音從未有過的堅定:“蝴蝶破繭，這一次，我定要，輝煌而燦爛。”
然後她低聲呢喃，為了我，也為了你。
一個時辰後。
一襲暖黃色輕紗包裹住盈盈一握的腰身，腰間淡藍色飄帶被風輕輕吹起，小憐幫著梳了一個飛仙髻，用藍色絲帶纏成一個蝴蝶結的形狀，額間花鈿輕點，一雙大眼睛顧盼生輝，提了一個玉兔宮燈，美目流轉間，似要乘風歸去。
小憐不禁脫口一句，“小姐！”
葉予萱不解，“怎地了？”
小憐搖頭，小姐以前總是淡淡的，總是憂愁，總是歎氣，總是畏畏縮縮，對人毫不在意，整天哭哭啼啼似林黛玉，自從小姐落水以後，不知怎地，突的就醒悟了。
看見小姐這霎如此美麗，她竟怕這是個夢，怕小姐是個仙女，要回天宮去了。
她抬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笑著抬起頭來，眼神真摯:“奴婢從未見過這麽美好的小姐。”
葉予萱笑，又摸了摸小憐的頭，“我也很喜歡你這美好的小妞。”
主仆兩人又笑起來，嘻鬧著出了閨閣，離開了玉蘭苑。
滕一還在樹上，他還呆著。
在這京城裏，他從未見過，這麽美的女子。又暗暗下了決心，一定好好護她周全。
隻聽兩聲鳥叫，院子角落盆栽的後麵滕二冒了出來，足尖一點，離開了葉府。
這暗號，是讓他回去報備呢。
寧王府。
滕二一路輕功，來到自家主子門前，發現主子並未插門，便輕推了一些，“主子，有事稟報。”
“進來吧。”
滕二推門進去的時候，顧神醫正給王爺換著藥，嘴裏嘟嚷，“當年一起拜師的時候，師傅總是叫我照顧你，這下好了，我這二十有五了，還在照顧你，怎麽的，我不需要私人空間的？好氣！”
屋裏的龍涎香氣縹緲溫柔，王爺正拿著一本書斜斜躺在榻上，混合著清苦的藥香，看滕二進來，不理顧神醫的抱怨，他放下書，看向滕一，“怎麽了？”
滕二抱起手單膝跪下，“回主子，特來稟報葉府之女葉予萱近況。”
炎清檸眼睛一動，“你說。”
滕二事無巨細的講了一遍，又停頓了一下，道:“有件事屬下不知當不當說。”
但說無妨。”
“主上可知，七日後嫁予寶親王的女眷是何人？”
炎清檸想了想，青衣昨兒個說，都安排好了，倒並未告知是哪家的姑娘。
他有種莫名的感覺，“還未知。”
滕二低下頭，“便是這葉府的大小姐，葉予萱。”
炎清檸默然，顧少陽卻還了興趣，紗布都不忙得收，一下便衝到滕二麵前，“富可敵國卻整日醜陋無比哀哀啼蹄的那位千金？”
滕一不置可否，“正是。”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可那葉小姐並不像傳言那般，甚至，還有些強硬。而且……”滕二又想了想，想到那仙女似的人兒，卻到底還是臉紅了，“而且，傳言說她醜陋如豬，可是，那女子明明美如天仙，可……可愛的緊……”
見滕二臉紅嘀嘀咕咕，顧少陽眉峰一挑，看向炎清檸:“美如天仙？看來，傳言不可盡信啊……”
他突然開心起來，一口潔白的牙燦爛無比:“看來，我的春天到了！”
又拍了拍滕二，“晚上你別去了，我去幫你執勤！”他開心啊，這偌大星河城，就找不到一個他中意的人兒啊，這下不就來了嘛！滕二一臉猶豫，看向炎清檸。
自家王爺臉上毫無波瀾，看不出在想些什麽。他杵在那兒，恍若一尊玉石雕刻的神，那神閉了閉眼，“你們先出去，我想休息一下。”
滕二便帶著嘀嘀咕咕的顧少陽走了出去，這廝興奮的緊，扯著滕二問東問西，滕二一頭黑線，一一如實告知，顧少陽更是心喜，與滕二勾肩搭背的走了。
是了，對於美好的東西，大家都是喜愛的。
炎清檸睜開眼睛，定定看著榻前的矮幾，上麵那條撕裂的布條，正整齊的放在那兒。
葉如非愣了。
自從葉予萱進來的那一刻，坐在主位的他，視線一刻沒有離開過。
他這個女兒，隨了她娘生得一副好貌，小時卻總是怪罪於他把她娘親弄丟或是氣走，又整日畏畏縮縮，哭哭啼啼，讓他心噎的緊。
他葉如非，馳騁商場，一生雷厲風行。
他娘離開，沒有一個字，沒有一句話。
他恨她，恨她的不辭而別，恨她心裏沒有他。她從前明明，那麽愛他？
感覺葉如非的視線在自己身上久久停留，她走到他身前，福了一禮，聲音不悲不喜:“父親，女兒回來了。”
葉如非一愣，沒有說話，葉予萱站在桌邊，看著滿桌的山珍海鮮，等他的回答。
葉如非又不解，若是同往常一樣，她不是又哭哭啼啼滿臉抹淚的哭訴她的薄情而走麽？怎麽今日……
葉予萱瘦巴巴的身子站的筆直，等葉如非放話。
許久，葉如非總算說了句，“坐吧。”
葉予萱點點頭，正準備坐下，那宋姨娘又開始作妖:“老爺你也別太怪萱萱了，可能是今日又哭多了罷。”
葉如非臉色變了變，他是真的不喜歡葉予萱哭哭啼啼唉聲歎氣的悲戚模樣，他生來剛毅，怎地生了個女兒會如此？
葉予萱腹誹，媽的，這不給她添堵麽。
眼睛轉了轉，並沒有坐下，確是輕輕走到葉如非身前，幫葉如非錘起了肩，“爹爹，女兒想你的緊。”
她睨了宋可一眼，你會裝，難道我不會？
宋可懵了。這賤丫頭從未表現的如此親昵，從來不給老爺臉子，怎麽今兒轉了性子？？
葉如非也懵了。他以前是寵愛她的，但她總是怪他，總是哭，總是下臉子，久了，他也涼了心。
感覺她小手在肩膀輕輕錘動，葉如非沉默了許久，將她手拉過來，才發現她頭發黃的厲害，身子也單薄的緊，骨瘦如柴，除了臉上有點肉，竟是，柴棍一般。
平日裏，她是不見他的。就是他到了她的玉蘭苑門口，她也讓小憐攔住他，多久，他這個當爹的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女兒了？
他驚然。
宋可不自然的笑了笑，拉過葉予萱的手，“萱萱啊，快坐下來吃飯吧，你已經很久，沒跟我們一起吃了。”她明裏暗裏的暗示，葉予萱基本聽懂了。
合著，這婆娘一直在葉如非麵前搬弄是非，這身體的主人又是個傻不拉嘰的，天天往套裏鑽，這葉如非能對她有多上心？
一個假惺惺的緩和卻是挑撥，一個傻兮兮的以為是幫忙結果是算計。
算的他父女兩反目成仇。
嘖嘖。她心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