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兩人的真心(一)
“我現在確實不適合掌管千殺閣,因此我決心將這閣主一位,徹底讓與你,你看如何?”
上官婉卿聽到慕容簡溪的話並不算意外,她之前也生過讓慕容簡溪退位的想法,隻不過她卻並不認為自己是最好的人選。
因此她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相信我,這是好事。但是我們現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倘若日後你出了什麽事,難保我不會心緒大亂,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我會用千殺閣的勢力做些什麽。”
“這千殺閣畢竟是你一手培養起來的心血,我不能讓你的心血就這麽毀在了我的手上。”
慕容簡溪沒想到上官婉卿居然會這麽為他著想,因此心下也頗有些感動:“那你認為,千殺閣閣主一位有什麽人選嗎?”
“我這兒倒是有一人,但是恐怕她有些不堪重用,畢竟眼界有些狹窄。倒是你那邊,難道你就沒有可以信賴的心腹嗎?”上官婉卿凝神細想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我這邊雖然有心腹,但是我也不放心將千殺閣交到他們手中。”慕容簡溪也同樣搖了搖頭,“不過我倒是想知道,到底什麽人你會這麽青眼有加。”
“自然是榆火。”上官婉卿苦笑了一聲,“但是讓她做一些小的決策還好說,執掌千殺閣,恐怕太難為她一個深宮女子了些。”
“深宮女子?”慕容簡溪衝著上官婉卿努了努嘴,上官婉卿這才明白,她也算是這“深宮女子”。
因此她輕輕揮手打了一下慕容簡溪,笑罵道:“我和你說正事呢,你又來招我。”
旋即她又恢複了正色,一板一眼地跟慕容簡溪分析為什麽她覺得榆火不能擔此重任。隻不過慕容簡溪卻並不關心,因為榆火橫豎隻是上官婉卿身邊的一個侍女而已。
“既然你覺得如此,那這千殺閣閣主一事,就延後再討論吧,現在還是你當閣主,等你發現了合適的人選,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慕容簡溪也不急著得出結論,這種事橫豎日後可以慢慢討論,現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和上官婉卿一起闖過眼下的難關,日後等著他的則是漫長又幸福的人生。
等到榆火一覺醒來,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分了。她被一種綿長又輕微的疼痛從夢中緩慢地喚醒了過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已經發紫的關節,輕輕碰了一下,隻覺得一股鑽心的疼傳了出來。
榆火垂下眼眸,眼神裏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而此刻和她床鋪相對的則是青衣的床鋪,青衣正在床上睡得極為香甜。她和青衣作為上官婉卿的貼身侍女,自然是和那些下人不同,擁有自己專門的房間,隻不過平日她們總是一個在值夜,一個在這裏安歇,因此雖然房間未被隔斷,平日裏也隻是一個人睡。
像這般兩個人都在一個房間裏安眠的情況,實在是少之又少。
榆火見青衣睡得安穩,也不去麻煩她,隻是自己摸黑起身,用不利索的雙手顫抖著點燃了油燈。
光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就讓榆火的頭上滿布冷汗。隻不過她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沒有悶哼出聲。
黃豆大小的燈光亮起,榆火坐在燈下,盯著自己滿布淤血的關節發著呆。
她並不是為了華輕茯這般狠心試探自己而憤恨,也不是為了關節處傳來的疼痛而不滿,她的情感倒像是來自其他地方。
榆火盯了良久,最後卻隻是垂下了眼眸,輕聲歎息了一聲。
她的歎息,宛如窗外經過的冷風那樣,須臾間就沒了蹤跡。
隻不過這廂有心事的,也並不隻是榆火一人,在後院裏,也上演著差不多的戲碼。
“我說你是怎麽了?”無雙看著一直沉默的君故有些急了,“你這都快一天沒開口了,你是啞了嗎?”
君故抬起眼,掃了無雙一眼,又毫無生氣地複又垂了下去。他從喉嚨裏滾出幾個模糊的音節,算是對於無雙的話語的回應。
無雙歎了口氣,這般失魂落魄的君故他倒是第一次見,因此也由不得他不上心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要是真有什麽事,說出來不會好受些嗎?你這麽憋著,萬一憋出事了怎麽辦?你要是出事了,少主來吩咐‘快駕車,我要去哪哪哪’,我可怎麽辦?我總不能拂了旨意,我隻能低聲應道 ,然後硬著頭皮去趕車。”
無雙絮絮叨叨地衝著君故說著,不停地假設日後在他看來可能最會發生的狀況。
“可是我從來都沒趕過車,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趕。萬一我讓馬往西跑,馬往北跑了怎麽辦?到時候少主肯定又要說 ‘無雙你怎麽這麽廢物,君故趕車比你好多了,要是君故在這就好了’……”
無雙模仿上官婉卿的語調倒是惟妙惟肖,隻不過平日一定會被逗笑的君故今日卻是反常的沉默著。
無雙見到君故這樣,也隻能硬著頭皮接著往下說道:“所以啊,到時候我能怎麽辦呢?我總不能說,‘少主,不好意思,君故已經啞巴了,他什麽也不會說,什麽也不會做了’,到時候少主肯定又責罰我,說我怎麽會連你的情況都照看不好。”
君故聽到無雙一直在絮絮叨叨,總算是有了些反應。他有些艱難地張開口,開口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拖累了你。”
“拖累我?”無雙聽到這話,明白君故算是什麽話都沒聽進去,就把他最後的那幾句添油加醋的俏皮話當成認真話聽了進去,因此他連忙解釋道,“你倒是把俏皮話當了真,我們兄弟,還有什麽拖累不拖累一說?”
“是嗎?”隻不過讓無雙不滿的是,君故的態度卻十分曖昧,像是在說“怎麽可能不拖累”一樣。
“你也不必消沉,我也猜到你為了什麽事。”無雙見怎麽勸君故都沒用,因此索性換上了另一副口吻,“說吧,你和榆火姑娘之間又怎麽了?”
畢竟在無雙看來,能讓君故這麽消沉的,除了榆火也不會再有別人了。
“你……你……你……”這話對於君故果然有效,君故立刻結巴了起來,一連說了三個“你”之後才總算能夠開口說話,“你不要血口噴人,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無雙對於君故這般態度,幾乎可以說是了然於胸。君故突然這麽激動地反駁他,那此事就十成和榆火有關係。
因此他也就不急了起來,反正這些感情的事交給君故自己處理就行。
隻不過他作為君故的兄弟,還是要或多或少幫忙充當一下調解人的角色的:“那好,你就當我是胡說八道好了。我胡說八道,你也半聽半信。我隻是想說,這天下姑娘那麽多,你為什麽就鍾情於榆火姑娘一人?”
君故沒想到無雙會說出這種話,他本來會以為無雙勸他看開點,沒想到無雙的意思倒是讓他直接放棄,因此他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今日憋了一天的悶氣也全部都撒在了無雙的頭上。
“怎麽?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榆火姑娘?還是你覺得我應該去選一個身份更相符的姑娘?”
無雙看到君故這般反應,心中更是明白君故到底為什麽沉默了,原來他是在這身份一事上吃了癟,因此他連忙擺了擺手:“你就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橫豎你也算是少主的心腹,地位和榆火姑娘差不了多少,難道這點身份你都要介意嗎?”
“你這可真是太幸福了,要知道,我可是在高攀一個我怎麽都夠不到的人。”無雙雖然是笑著對君故說道,隻是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睛深處卻劃過一絲黯淡。
“唉,你也別看這樣,我和她之間也是雲泥之別。”隻不過此刻正在失魂落魄的君故卻並沒有細想無雙話裏的意思,他隻是抱著頭神情苦悶地說道,“我不過是個傭兵而已,可是她卻是深宮裏的侍女,論身份,她比我尊貴了太多。”
“你這倒是太自輕自賤了,別說我不是榆火姑娘,我要是榆火姑娘,我也不想和一個天天張口閉口就是自己是一個傭兵,高攀不起的人相處。”無雙擺了擺手。
君故聽到無雙這麽說,有些鬱悶地想要反駁:“那難道要我覺得,我和榆火姑娘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成?隻是我有心,她不一定有那個意思。”
“所以呢?”無雙反問了回去,“這又有什麽影響嗎?”
君故被無雙這麽一問,也有些噎住了,他看著無雙,又重複了一遍:“所以呢?難道這還不算什麽嗎?”
“我雖然不知道你和榆火姑娘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無雙看著君故,認真地說道,“隻是我知道,你和她還沒說自己的心思,因此榆火姑娘不敢猜你的心思也是情有可原,說不定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太多了而已。”
“其二,榆火姑娘說不定也是在試探你的心思,想看看你到底對她是什麽想法。你此刻打了退堂鼓,恐怕以後就再也沒你什麽事情了。”
無雙伸出了第三根手指,狡黠一笑:“第三,那就是榆火姑娘覺得自己也配不上你,所以才不敢肯定你對她的心思。”
君故聽到第三條就連忙搖起了頭,像是個撥浪鼓一般:“不可能,榆火姑娘怎麽可能會覺得配不上我?雖然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要安慰我,但是這也未免有些太離譜了而已。”
“看你怎麽想了。”無雙看到君故話又多了起來,明白君故又回到了往日的模樣,因此歎了口氣,“不過,你也是好命,畢竟後院裏我可沒見對於榆火姑娘動心的,所以隻要你肯努力,說不定日後少主就允了你和榆火姑娘的事情。”
君故聽到無雙這麽一說,整個人又恢複成了往日的模樣,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那是其他人都不知道榆火姑娘的好罷了,隻是我好運撞見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