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楚國動蕩(五)
男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隻覺得一股淩厲之風迎麵撲來,緊接著他的脖子就是冰冷一片。他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現上麵已經滲出了血絲。
男子大驚,語氣再度恭敬了起來。他很清楚,倘若不是慕容簡溪有意饒他一命,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謝閣主不殺之恩!”
“還不快滾?”慕容簡溪的這句話對於男子來說如蒙大赦,他連忙站起身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去。
整個庭院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甚至平靜到讓你以為剛剛所發生的一切是否隻是錯覺。
等到那人再度離去,慕容簡溪臉上的表情才算好看了一些。他輕輕舒了口氣,雙手抱胸,歪著頭想象如果他把這些消息告訴給上官婉卿,上官婉卿究竟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一想到這兒,慕容簡溪就再也站不住了,他也輕笑一聲,無聲無息地從這個庭院裏離開了。
隻是慕容簡溪臉上的輕笑,卻在他聽到消息時一點點地變成了冷笑。
“你說什麽?你家主子不在?”慕容簡溪偷偷摸摸地轉了一圈府邸,沒找到上官婉卿,不得已之下,他隻好又從正門進來,好好詢問侍女。
隻是侍女給他的答複卻並不讓他滿意。
慕容簡溪捏緊了手中的茶杯,有些不滿地看著侍女。這個時候他才真正體會到了平日裏見到的上官婉卿的那個侍女的好處,至少她是絕對不會說出這麽沒眼力見的話的。
“是的,她還吩咐了,說若是您來了,就將這封信交給您。”侍女恭恭敬敬地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慕容簡溪。
慕容簡溪有些狐疑地看著侍女,伸手接過了信。這個小貓兒到底在玩什麽花招?避而不見,又給他寫信,難道又在玩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
想到這兒,慕容簡溪臉上的表情好看了些。隻是等到他讀到信的第一句話時,他臉上的表情就不由自主地變得可怖了起來。
因為信的第一句便是“永別,慕容簡溪”。
慕容簡溪不知道到底哪兒出了問題,為什麽上官婉卿會突然對他永別。整篇信字數寥寥,字裏行間卻透露出了上官婉卿決絕的心意。
慕容簡溪很清楚上官婉卿,什麽事倘若她真的決定了,那基本上就不會再輕易更改了。因此既然上官婉卿這麽說了,恐怕這次就真的是永別了。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信的末尾,以此句收尾。
慕容簡溪捏緊了紙,他已經再也不知道該如何控製自己麵上的表情了。他隻是啞著嗓子近乎暴跳如雷地衝著侍女問道:“你家小姐現在到底在哪!”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侍女很少見到這種場麵,因此她也嚇得聲音有些顫抖。
侍女的悲鳴讓近乎失去理智的慕容簡溪總算稍稍冷靜了一下,他明白,依照上官婉卿的個性,她去哪兒勢必不會讓侍女知道。
慕容簡溪也不再管侍女,他風風火火地衝著門口走了出去。
當慕容簡溪再度站在熙攘的人群之中時,他卻感到了內心無比的孤獨。他伸出手握了握,卻發現自己握住的隻有虛空而已。
“錦水湯湯 ,與君長訣。”
上官婉卿的這句話仿佛已經化成了聲音回蕩在他的耳邊。
慕容簡溪惡狠狠地咬住了牙,他憤怒地往千殺閣走去,他不相信!什麽“與君長訣”!他就不相信,利用他手上千殺閣的勢力,他翻遍整個楚國,還找不到上官婉卿的下落!
於是千殺閣中的所有人,都因為慕容簡溪的命令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們不知道“上官婉卿”這名女子到底幹出了什麽事惹得閣主如此動怒,甚至逼得他第一次下令讓全部千殺閣的人出去尋找這個女子,而且隻允許打探下落,不允許做出其他任何事。
但是這些事和他們無關,他們隻需要老老實實完成閣主的吩咐就是。於是一夜之間,這千殺閣竟然像是如過眼雲煙一樣,整個樓閣都空空蕩蕩了去。
慕容簡溪冷著臉坐在千殺閣的最高處,捏緊了手中的令牌。在他身後不遠處有一張書桌,書桌上已經揮毫寫好了一副字,眼下墨水還未幹,就等著風吹幹上麵的墨痕。
“什麽太子?什麽楚國?”慕容簡溪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了一個酒葫蘆,他一仰頭,任憑冰冷的酒液從葫蘆中流出,順著他的脖頸往下流淌。
他悶聲喝了一大口酒,帶著幾分自嘲的語氣接著說道:“在我心中,和你相比,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既然你不在這兒了,那這個國家就已經全無意義了。沒有意義的事物,就交給我親手毀掉吧。”慕容簡溪冷笑了一聲,語氣裏帶著幾分醉意,隻是他的眼神卻依舊清醒,沒有絲毫的醉意。
慕容簡溪並不對能找到上官婉卿抱有多大的希望,如果真的能找到自然是再好不過。隻是他卻不相信,依照上官婉卿的身手,居然會這般容易地被他發現。
因此慕容簡溪也算是破罐破摔,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他仰頭一口氣喝幹酒葫蘆裏的所有酒液,身體有些搖晃地走向書桌前,又仔細欣賞了一遍自己的旨意,這才大笑著負手而去。
等到上官婉卿再度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停下許久了。在她身邊守候的則是青衣,她抬眼看見是青衣,連忙掙紮著起了身:“眼下是什麽時候了?”
青衣原本也有些昏昏欲睡,結果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青衣也趕忙恢複了清醒,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小姐的話,現在已經是夜晚了。”
上官婉卿聽到青衣這麽說,連忙起身掀開了簾子,外麵的天空早就變成了漆黑一片,圓月也已經掛在了天空頂端。
依照上官婉卿前世的經驗來說,此刻至少也是晚上十點以後了。
“我這倒是睡得久。”上官婉卿有些無奈地搖頭苦笑了一聲,“淺眠居然不知不覺睡到了現在。”
“小姐怕是太累了吧,這段時間都沒能好好睡一覺。”青衣連忙找了一件厚披風披在了上官婉卿的身上,“小姐餓了嗎?需要奴婢去找些幹糧嗎?”
上官婉卿想了一想,她覺得車廂裏的空氣有些汙濁,因此索性直接掀開轎簾走下了馬車。而在馬車的不遠處,榆火和君故正坐在篝火前麵,榆火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君故則是似乎累極了,蜷縮著膝蓋也就囫圇睡了。
而在他的身上則蓋著一件榆火帶的幹淨的換洗衣服。
上官婉卿注意到了這一細節,她眯起眼睛,什麽也沒說。隻是在她即將走到篝火前的時候,她咳嗽了一聲,看著榆火一驚收起了衣服,這才裝作什麽都沒看到一樣走了過來。
“小姐,您醒了。”榆火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紅暈,隻是借由火光的原因如果不細看,也看不出來。
上官婉卿怕榆火知道她看見剛剛一幕,因此她索性又演了下去:“咳咳,是啊。”
“奴婢聽到小姐咳嗽,可是著了風寒?”榆火說著,看著上官婉卿,半是為了驗證剛剛的咳嗽到底是她有意還是無心,半是為了關心。
上官婉卿自然也明白榆火肚子裏的這點小久久,隻是她也沒有說破,隻是又咳嗽了幾聲:“不礙事,隻是馬車上空氣有些太悶了。”
榆火見上官婉卿果真沒有發現剛剛一事,因此她也就放鬆了警惕,關心地看著上官婉卿:“隻是奴婢見小姐睡得那麽熟,也沒忍心叫醒小姐。這是奴婢的疏忽了。”
“倒也不礙事。”上官婉卿舒了口氣,她臉上的表情又有些嚴肅起來,“這一路,你可發現了什麽可疑之人?”
榆火明白,上官婉卿話中的所謂的“可疑之人”無非就是指慕容簡溪派來的人。因此她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說道:“確實有幾個,但是還好君故駕車都甩掉了,也沒讓對方起疑。”
“這就好。”上官婉卿聽到榆火這麽說,也算是暫時鬆了一口氣,隻是她臉上卻並沒有多少輕鬆之色,“我就不信這個千殺閣的勢力,還能跑到燕國去?這幾日沒去到燕國前,你和君故一定要萬分小心。”
“是,這塊奴婢已經對君故吩咐過了。這幾日奴婢決定讓青衣在馬車內伺候小姐,奴婢就和君故一並坐在外麵。”榆火說出的話,可以說是說到了上官婉卿的心裏去。
她明白,眼下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安排,因此她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讚許地點了點頭:“是,這種做法並無不妥,可以說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隻是趕車寒冷,你和君故都要多穿一些才是。”
“謝小姐關心,奴婢和君故一定不會辜負小姐所托。”榆火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也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上官婉卿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她也意識到,眼下還算是在趕路階段,說這些事情也有些沒有意義,因此她又默默地閉上了嘴。
“怎麽了?小姐。”榆火似乎察覺到上官婉卿有話要說,因此她歪了歪頭,看著上官婉卿。
上官婉卿也不想讓榆火知道這些事,因此她隻是用其他話搪塞了過去:“我隻是在想,我睡醒了已經是這個時間了,今晚也不知道要幾更才能入眠。”
“原來是為了這事。”榆火輕輕一笑,正在她說話間,青衣也已經準備好了幹糧,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青衣看到上官婉卿和榆火聊天,也忍不住笑著插了一句:“小姐和榆火姐姐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青衣妹妹。”榆火見到青衣過來了,也連忙往旁邊坐了坐,給青衣讓了一個篝火前溫暖的位置,“也沒聊什麽,這些幹糧太幹了,還是需要一些水才能咽下去。”
說話間,榆火就從一旁取過了一隻小巧的杯子,她又拿過一個架子,往篝火上一架,算是熱了茶。
第一百六十章 楚國動蕩(六)
“是嗎?”青衣笑了一聲,將手中的幹糧遞給了上官婉卿,“小姐,您也應該餓了吧。”
上官婉卿從青衣手中接過幹糧,又從榆火手中接過一杯恰到好處的溫熱的茶,感覺格外奇妙:“我過去還擔心你們二人會為了侍女一位互相使絆子,沒想到現在你們二人倒是彼此照應,事事平等。”
“這自然是榆火姐姐教導得好,奴婢除了一顆對於小姐的忠心,也沒什麽說得出口的長處了。”青衣說話時看向榆火,眼中是不容人置疑的真誠。
而榆火聽到青衣這麽說,更是連忙推辭道:“這話奴婢可不敢擔待。奴婢隻知道,奴婢和青衣妹妹都是為了伺候小姐,都是小姐的侍女,彼此本無高下之分,都是為了小姐著想罷了。”
“你們二人也不必謙虛。”上官婉卿眼見這二人倘若再如此謙虛下去,隻怕這事沒個完,因此連忙開口打斷了兩個人的謙虛,“我也沒並沒有任何責怪你們二人的意思。你們二人能這麽想,自然是極好的。”
“是。”青衣和榆火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之後,兩人也就不再謙虛,隻是看了看彼此,輕輕一笑,也算是難得的默契。
“隻是小姐,您此去燕國,可有什麽計劃沒有?”青衣看著上官婉卿吃了一塊餅之後,又連忙將自己手上準備好的第二塊也遞了過去。
她畢竟還是年幼,此刻她臉上倒是滿是擔憂。隻不過這擔憂倒不是為了她未卜的未來,而是擔心上官婉卿的未來。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上官婉卿倒是十分坦然地說出了真相。縱然她對於燕國並沒有什麽了解,但是眼下她也無處可去,除了燕國以外,她別無選擇。
“小姐……奴婢……奴婢……”青衣看著上官婉卿,有些吞吞吐吐,像是有無限的話要說一樣。
“怎麽?”上官婉卿看著青衣,“有話直說便是。”
“是,奴婢隻是擔心,萬一日後小姐倘若也無法在燕國立足,這可如何是好?”青衣惴惴不安地看著上官婉卿,問出了她最想問的這句話。
上官婉卿對於青衣的話倒也並不算意外,隻是她暗暗一想,卻也有些心驚。雖然青衣的話聽起來有些荒誕無稽,但是也並不是沒有可能發生。
倘若日後真的走到這一步,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對於這個問題,上官婉卿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因此她轉過頭看著榆火,定定地問道:“你以為呢?”
隻不過和上官婉卿的隱隱的擔憂不同的則是,榆火似乎 對於這個問題並不在意。因此當她聽到上官婉卿的詢問時,她也不過是輕輕一笑,聲音有幾分灑脫的意味。
“奴婢以為,此事不用擔心。”
“……”上官婉卿看著榆火沉默了半天,寂靜的星空下隻能聽見柴火的劈啪之聲,良久她才輕啟朱唇,淡淡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什麽?”隻是在榆火和上官婉卿都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的情況下,青衣卻仍是感覺有些摸不到頭腦。
上官婉卿也不會藏私,橫豎現在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接下來的事情也有必要讓青衣知道了,因此她也隻是點了點下巴:“既然如此,榆火你就明說吧。”
“是,奴婢知道了。”榆火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也知道是有意要讓青衣知道這些事了,因此她換上了柔和的口吻,耐心地為青衣解釋道,“我之所以對小姐說不用擔心,是因為就算再怎麽擔心,日後也一定會走到那一步。”
“既然如此……為什麽……”青衣原本以為榆火會說事情不會走到她所想的那一步,結果卻從榆火口中聽到了始料未及的回答,因此她臉上的表情顯然有些難以置信。
“你先別急,等到榆火說完再說。”上官婉卿搖了搖頭,示意青衣不要插話,讓榆火接著說下去。
“日後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小姐就不用再麵前選擇了,因為在她麵前擺著的,就隻有一條路。”榆火的語氣依舊平靜,隻是她的眼眸中卻閃著熠熠星芒。
“那就是,由我出麵,一統三國。”上官婉卿也用同樣平淡的語氣接過了榆火的話,她看著榆火,苦笑了一聲,“你的野心倒是比我更大。”
“小姐過譽了,奴婢隻是覺得,如果是小姐您的話,一統三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榆火平靜地對著上官婉卿說道。
而在一旁聽到這話的青衣早就已經驚訝得瞪圓了眼睛,她怎麽也沒想到,上官婉卿和榆火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
“自然,奴婢不過是個建議而已,真正決斷的還是小姐您。這不過是最壞的一種情況,說不定小姐您可以在燕國混得如魚得水。”
隻不過對於榆火的話,上官婉卿卻並不怎麽相信。她看了一眼榆火,挑了挑眉,語調微有上揚:“哦?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哪怕我在燕國安穩度日,你也不會說什麽嗎?”
“奴婢說了,小姐您才是下棋之人,棋子是沒資格多話的。”榆火說完了這句話之後,略停了一停她又接著往下說道,“隻是奴婢卻並不認為小姐您願意選擇這條路。”
“如此,青衣你也明白了吧。”上官婉卿衝著青衣歎了口氣,“我在楚國走到今天這步,也全是拜她所賜。”
青衣早就已經看呆了,因此聽到上官婉卿的話,她還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震驚不已了:“小姐……您過去,可不是這樣的人。”
在青衣的記憶中,那個上官婉卿受了欺負都不敢大聲哭泣,每日的心願也不過是平穩度日,什麽時候居然會變成了這麽一個殺伐果斷野心勃勃的人了?
“人總是會變的。”上官婉卿也明白,青衣是不可能相信她不是過去的上官婉卿這一說法的,隻不過她也無心活在原主的陰影下,因此她索性了用了曖昧的語句直接否認了青衣的看法。
相比之下,早就明白這一切的榆火則顯得豁達許多,她看著青衣,代替上官婉卿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那句話:“青衣妹妹,倘若小姐已經不是過去的小姐了,你還是會選擇忠於她嗎?你所效忠的,到底是‘上官婉卿’這個名字,還是現在的小姐呢?”
青衣沒想到榆火和上官婉卿居然會這麽問她,因此她也一時之間露出了迷茫之色:“這……有什麽不同嗎?”
“當然是不同的。”榆火看了眼上官婉卿的臉色,見她沒有阻攔的意思,這才接著往下說道,“譬如你想要效忠的隻有‘上官婉卿’這個名字,那麽倘若旁人叫了這個名字,你也會去侍奉。但是如果你決定侍奉小姐,那麽哪怕小姐不是上官婉卿,你也會選擇對小姐忠心不二。”
聽到這句,青衣總覺得榆火似乎暗有所指。隻是她卻又非常確定,眼前的上官婉卿雖然氣質變了,但是麵容和過去的上官婉卿並無二樣,因此她也就鬆了一口氣,開始仔細地思考榆火話裏的不同。
她想了半晌,這才緩慢地開了口:“奴婢當然明白,人都是會變的。過去小姐您受欺負的時候,奴婢也常常痛恨自己的無用,才會讓小姐您受欺負。因此當小姐您不再怯弱,不再受人欺負的時候,奴婢是真心為您而感到開心。”
“眼下您雖然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但是奴婢覺得,您還是您,並沒有什麽變化。如果奴婢接受不了這樣的您,那奴婢也就不配再伺候在您的身邊了。”
麵對青衣的這一席肺腑之言,上官婉卿也覺得有些感動。隻是她卻深知,就算再怎麽感動,也隻是因為她還是上官婉卿而已。
青衣雖然在這件事上有些死腦筋,但是死腦筋也有死腦筋的好處,至少幫她解決了不少困擾。至少她不必開口解釋為什麽她和過去截然不同,就像是兩個人了。
“你便這樣以為吧,這樣很好。”上官婉卿說完之後,看了眼月色,舒了口氣,“行了,你們二人也忙了一天,去睡吧。正巧我今日白天都在睡覺,守夜一事就由我來吧。”
“小姐……”青衣看到上官婉卿這麽說,下意識想要出口阻攔,隻是榆火卻打斷了她。
“如此,那就有勞小姐了。”
被榆火這麽一打斷,縱然青衣眼中還有些擔憂,但是她也隻能和榆火一並蜷縮在篝火前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上官婉卿知道,榆火並不擔心她的身手。倒不如說,眼下四個人之中,她才是最適合守夜的人選。
上官婉卿也隻是輕笑一聲,抱臂靠在了一邊,盯著天上的圓月發呆。
對於月亮,她總是下意識感到親切。前世的她剛入組織的時候,整個人總是會在半夜驚醒,而這個時候,從窗外射進來的白亮的月光總會溫柔地驅散她身邊所有的黑暗。
仿佛是在告訴她,就算她生活在地獄裏,隻要她珍惜,仍有一處明亮的光在默默地守護著她。
而後來她成為了組織的頭號精英之後,也是經常晝伏夜出。在月光的光芒下,她將自己的麵容用黑暗隱藏起來,那白亮的月光固然會暴露她的影子,但是也像是一位慈母在提醒她一樣,要時刻謹記不要出沒在亮光之下,不要引起旁人的警覺。
等到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也記得穿越過來第一日那明亮的月光。圓月無言,卻似乎跨越了千年。縱然世事變化無常,但是總有一輪皎潔的圓月無聲地陪著她,給她灑下幾許慰藉的光芒。
這般想著,上官婉卿望向圓月的眼神又柔和了幾分。眼下萬籟俱靜,隻要她細細傾聽,還能聽出青衣和榆火淺淺的呼吸聲。
這個時候,圓月的表麵卻驀然浮現出了她又愛又恨的那個人的臉龐——慕容簡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