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質問
“你這是什麽意思?”上官婉卿回過神時,忍不住拔高了音調,“你的意思是,我難道仍在舉棋不定,猶豫不決嗎?”
榆火輕輕搖了搖頭:“小姐您早就做出了決定,不管這個決定如何,您都沒辦法再更改了。世上沒有兩全法,您想要的太多了。”
“榆火,是我太寵你了,所以你連我的心思也敢揣測了是嗎?”上官婉卿往前邁了一步,伸出手抓住榆火的下巴,目光裏是掩飾不住的盛怒,“我喜歡誰,我自己自然清楚!用不著你來多嘴!”
榆火吃痛,下意識皺了皺眉,她仍是用平靜卻又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看著上官婉卿,目光裏的純粹讓上官婉卿竟然懷疑為何這個目光會出現在一個久居深宮玩弄心計的人的臉上。
“這是自然,畢竟小姐您才是主子。”榆火的語氣卻並沒有退縮,反而尖銳了起來,“奴婢說過,跟著您來到這裏的時候,奴婢就已經斬斷了所有的退路。可您卻一再躊躇,甚至直到今日還沒明確,奴婢也不得不逼您一把。”
在榆火看來,上官婉卿就是“當局者迷”。在她知道上官婉卿已經選擇七皇子的時候,她就不認為上官婉卿還有什麽別的道路。結果因為來了一個九皇子,上官婉卿對於慕容子澈的態度又有些曖昧不清了。
這種情愫榆火深知不該也不能出現在上官婉卿的身上,因此她今日才故意賣弄風頭,惹得上官婉卿不快,從而順水推舟和上官婉卿說個明白。
“小姐,您既然已經選擇了九皇子,就不該再對太子抱著什麽別的想法。”榆火看著上官婉卿,索性將心中的話全部說了出來,“就算您無心,可也難保他人無意。”
上官婉卿想張口駁斥,但是她內心的一個角落卻冷笑著質問著她:“難道你就真的如此篤定慕容子澈對你沒有一點想法?你內心又不曾為慕容子澈感動過?”
這個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但是就是因此,上官婉卿才更加不想知道。其實她明白,她內心對慕容子澈也隱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情愫。
“就算如此,這事也不該你插手。”上官婉卿皺起眉頭,盯著榆火一字一句道,“你管得太多了。”
榆火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也隻是點了點頭:“是,奴婢是管得太多了。但是奴婢怕,若是奴婢不說,小姐您就真的繼續搖擺不定了下去。”
“無論如何,那也和你無關。”上官婉卿不悅地鬆開了手,將榆火的臉偏到了一邊,“我選了誰也好,搖擺不定也好,這都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
“奴婢也不過是提醒小姐您而已,至於受罰一事,奴婢並無任何怨言,此事確實是奴婢過分了。”榆火垂下頭,在這漆黑的夜色中竟然看不清她的臉上是什麽表情,隻是她將手中的暖爐按了又按。
“我看你也沒什麽悔過之心,接下來的三天,你別跟在我身邊伺候了。”上官婉卿負手轉身,語氣冰冷,“這三日你愛做什麽做什麽,想來你翅膀也硬了,我也管不了你……”
上官婉卿一句話還沒說完,君故就匆匆跑了進來:“少主,不好了!宮裏傳來消息,太子爺被廢了!”
這一句話猶如平地驚雷,讓上官婉卿身體一顫,她用難以置信的神色看著君故:“你說什麽?”
“這事是從宮中傳出來的,應該不會有錯。”君故看著上官婉卿的表情,也連忙安撫道,“若是少主您覺得不太可信,不如天亮後入宮問問。”
因為上官婉卿算是皇商,而且她還和幾乎所有皇子交好,宮中也有一些她的眼線。有什麽風吹草動上官婉卿也能通過眼線知道,所以上官婉卿的消息才這般靈通。
但是就是因為這樣,上官婉卿聽到君故的話尚且有些不信。隻不過等到她稍稍冷靜一下的時候,她才明白,原來事情已經按照她最壞的猜測發展了。
上官婉卿用力地咬著唇,險些沒將朱唇咬破。為什麽!為什麽她會這麽遲鈍!為什麽她會這麽謹慎!如果她今日拚著一切告訴慕容子澈眼下 局勢的凶險,說不定慕容子澈還有一線轉圜的餘地!
隻不過現在再想這些也沒什麽用,上官婉卿冷靜下來,她看著君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件事想必天亮之後其他人也就知道了。除了太子被廢,還有其他的消息傳出來嗎?”
君故搖了搖頭:“還沒,現在隻有這個消息傳出來。”
“那太子為何被廢,有這方麵的消息嗎?”上官婉卿抬眼望向黑壓壓的天空,隻覺得這天空比起往日更加漆黑,竟像是永遠也迎不來光明一樣。
“抱歉少主,小的不知道。”君故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雖然這並不是他的過錯,但是他卻總覺得讓上官婉卿失望是他的過錯一樣。
上官婉卿擺了擺手,歎了一口氣:“罷了,這也不是你的錯,橫豎一切天亮後就知道了。隻是這天,到底什麽時候才會亮呢……”
自然,上官婉卿的話是沒有人去回答的,榆火也隻是沉默地麵無表情地盯著上官婉卿的背影。
“罷了,君故,你去睡吧。”上官婉卿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榆火,這幾日你還是暫且跟在我身邊。但是你要記得,這並不意味我原諒了你。”
榆火低下頭,覺得眼眶有些溫熱,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仍在輕微地顫抖著。她贏了,她終究還是賭贏了。她的這般冒險舉動,給她帶來的並不是上官婉卿的懷疑,而是再一次的信任。
榆火穩了穩情緒,這才強裝鎮定地回道:“是,奴婢明白。奴婢也並不敢認為小姐會這般原諒了奴婢。”
“知道就行。”上官婉卿扭過頭衝著君故說道:“君故,現在傭兵組織還是你和無雙負責管理,這幾日尤其不要招搖,出去招惹事端。”
君故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神色也認真起來:“少主放心便是,平日裏這些事有榆火姑娘費心,而且這些弟兄也是真心折服少主,定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
上官婉卿聞言也是心中鬆了一口氣,她點了點頭:“如此便好,那你先去吧。榆火,你也不必待在這兒了,更衣洗漱後去我房間,我有其他事吩咐。”
說完這句話之後,上官婉卿便提起放在地上的玻璃繡球燈,頭也不回地往前院走去。
“少主心中還是疼愛姑娘的。”君故生怕榆火會因為上官婉卿的懲罰而不快,因此在上官婉卿走後連忙安慰著榆火,“姑娘此次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榆火抬起頭,臉上嚴峻的神色也已經消失不見,她歎了一口氣,語氣稍微輕快了一些:“這我自然知道,我雖然伺候小姐的日子不算長,但是這點眼力見我還是有的。隻不過,還是有勞你費心安慰了。”
君故見榆火倒果真沒往心裏去,他也露出了輕鬆的神色:“姑娘別這麽說,這府中的大小事務都由姑娘管理,眼下這個冬天還長著,姑娘若是賭氣生惱,那這豈不是亂了套了?”
榆火連忙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發現確實沒有其他人以外,她才衝著君故搖了搖頭,輕聲道:“剛剛的話,可別再說了。這府中的一切榮光都仰仗小姐,少了我,還有青衣頂上。什麽叫‘沒了我就亂了套’?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讓其他人聽去了,還指不定怎麽多心,所以快別說了。”
君故也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有這麽不得了的意思,因此也嚇得趕緊捂住了嘴,
榆火看到君故這麽做,臉上的表情又緩和了不少。她也明白,君故這些人原本就是目不識丁的傭兵出身,沒那麽多的心思,說話間難免有些不周全。
“眼下楚國的局勢怕是要大變,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平日也別丟下了操練。這傭兵組織的事,你若是怠慢了,縱然與我交好,你也別得意了去。”
君故也明白榆火在對待大事上向來較真,講究一個“絲毫不差”,因此他連忙點了點頭:“姑娘放心便是,若是出了什麽差錯,君故絕不托賴。”
榆火見君故如此認真,也滿意地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把你的爐子拿回去吧,要不然這爐子還要暖誰呢?”
君故順著榆火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拿過來的暖爐,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姑娘聰慧,我的這點把戲自然是瞞不過姑娘的法眼的。”
“我知道你的好意,謝謝。”榆火看著門外已經停了的鵝毛大雪,隻覺得這一場大雪將自己灰暗的心情也埋進了內心的深處。她的眼眸深處已經漾開了一抹笑意,畢竟她還能站在這裏,還是上官婉卿的侍女,這就已經足夠了。
君故端起火爐,猶豫了一下,還是衝著榆火說道:“回去的路滑,姑娘可千萬小心。”
榆火聽到君故這麽一說,眼中的笑意立刻收了起來,她沒說話,隻是轉身抱著暖爐走了出去。
隻是當她走出屋子的時候,那笑意已經從眼中滿溢而出,流到了嘴角上。
她彎起嘴角,衝著身後的君故說道:“自然,你也是。”
說完這句話之後,榆火便不再停頓,抱著暖爐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當榆火按照上官婉卿的吩咐更衣洗漱完畢,她來到了上官婉卿的屋前。此刻上官婉卿的房中正點著蠟燭,看上去上官婉卿自從回來後也沒睡下,一直在等著她來。
榆火叩了叩門,內室沒什麽響聲,但是很快青衣就打開了門。青衣看到榆火站在門外時,臉上露出了極為歡喜的表情,隻不過礙於上官婉卿在場,她又很快地將這喜色收了下去,隻是謙恭地將榆火迎進了溫暖的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