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風波（六）
“隻是，若是幫了你，我能得到什麽好處？”還不待上官婉卿露出微笑，慕容子蕭就話鋒一轉，開始問起了接下來的回報。
慕容子蕭的這一問倒讓上官婉卿有些為難起來。她手中算是有價值的也隻有香料，但是慕容子蕭看上去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被香料收買的人。
如果沒有香料的話，上官婉卿自己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麽回報給慕容子蕭。因此她咬著嘴唇思索了片刻才試探地問道：“二皇子想要什麽？”
“本皇子要什麽嗎？”慕容子蕭打量著上官婉卿，這目光讓上官婉卿心中有些發毛，但是她仍是極力克製著自己，不讓自己在麵上表露出來。
“除了妾身，別的東西隻要妾身有，妾身一定盡力滿足。”上官婉卿刻意將“別的東西”咬得極重，就是為了避免慕容子蕭說出讓她以身相許之類的話。
慕容子蕭也明白她的小心思，因此也收起了調笑之意。他認真地思索了片刻後才緩緩開口道：“眼下我也沒有什麽想要的，不如就算你欠我一個人情，日後我用到時你還給我，如此可好？”
上官婉卿聽到這個回答，心裏也算鬆了一口氣，因此她算是毫不猶豫地就一口答應了慕容子蕭的請求：“如此甚好。”
而慕容子澈離開了上官婉卿處時便失魂落魄，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上。他將自己關在書房，手上捧著平日最愛看的書籍，隻是此刻他心亂如麻，卻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門口處的嘈雜打破了寧靜。
“滾開，我來看爺！”一聲尖利的女音幾乎劃破了虛空，吵醒了不知不覺睡著了的慕容子澈。
慕容子澈有些無奈地皺了皺眉頭，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就是杜若伊的聲音。
他今日心情不好，因此進入書房時特意吩咐了小廝，不許任何人進這書房，隻是杜若伊卻恃寵而驕，就算是不許進，也要爭執一番。
慕容子澈尚未從上官婉卿告知的真相裏緩過神來，因此他也沒有心力去門口看看杜若伊，隻是目光無神地盯著桌上的宣紙。
杜若伊受阻，聲音越發尖利起來：“任何人不能進？我是爺的太子妃，我都不能進嗎！”
“太子妃，這……這是太子殿下親自吩咐的，奴才也是奉旨行事啊……”門口的小廝為難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為難的聲音和杜若伊尖利的不滿聲混雜在一起，讓慕容子澈更加心煩意亂。
縱然溫和好性子的他此刻也有些幾分薄薄的怒意，他擰起眉頭，一臉不悅地走到門口，打開了書房的門：“誰在放肆？”
小廝和杜若伊都嚇了一跳，沒想到慕容子澈真的從裏麵走了出來。小廝最先反應過來，他立刻跪下，口中還說著：“殿下，是奴才不好，擾了你的清靜了，奴才該死！”
而在小廝說完之後，杜若伊還一臉傲氣地站在那裏，渾然不覺慕容子澈對她的不滿：“爺，這奴才也實在該打，妾身想來看看您，他居然還敢攔下妾身！”
慕容子澈看到杜若伊這般態度，心頭的怒火更勝一層。他不耐煩地打斷了杜若伊的話，也不在乎她的臉麵了——也實在是慕容子澈氣得急了，若是放到尋常，他是定然不會當著小廝的麵嗬斥杜若伊的。
“成何體統！本宮說了誰都不見，難道你竟是聾了不成？”慕容子澈嗬斥完杜若伊，又衝著跪在地上的小廝說道，“此事你做得很好，並無過錯。錯的，隻有太子妃而已。”
杜若伊平日自矜身份金貴，因此也難免驕縱一些。而慕容子澈也不欲和她爭吵，因此更加助長了她的囂張氣焰。也正是因此，她才會覺得自己格外受到優待，哪怕慕容子澈已經說了不許任何人見，她也有意進書房顯擺一下自己在慕容子澈心中的特殊地位。
結果沒想到今日慕容子澈心情不佳，她踢了個鐵板。若是這樣也就算了，慕容子澈還在下人麵前嗬斥了她一番，給了她一個好大的沒臉。
杜若伊自從來到府上，什麽時候受過重話？因此聽到慕容子澈這麽說，她也氣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委屈得幾乎立刻落下淚來。
“爺，您剛回府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許任何人見。妾身不是擔心爺所以才特意趕來看看嗎？爺若是覺得煩心，又何苦在小廝麵前折辱妾身，給妾身沒臉呢！”
慕容子澈原本話出口還有些愧疚，認為讓下人看了笑話，日後杜若伊不好做人。隻是見杜若伊卻主動哭訴，心中的那點愧疚也立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更加的煩悶。
“本宮原本在書房中求個清靜，你特意趕來擾了清靜不說，還口口聲聲說本宮給你沒臉！”慕容子澈這次是真的動怒了，他一張臉氣得通紅，“到底是誰先來胡攪蠻纏？過去你來到府中，本宮不欲和你一般見識，現在你倒是越發氣焰囂張了！”
這番話從慕容子澈這種溫和性子的人口中說出分量極重，杜若伊也明白慕容子澈是真的生氣了，因此百般委屈也都化成了害怕。她沒想到慕容子澈這次真的氣狠了，立刻服了軟。
“此事確實是妾身不對，爺您別生氣了。”
杜若伊怕留在門口慕容子澈說不定會再怎麽給她難堪，因此她連忙挽過慕容子澈的胳膊，扶著他又回到了書房裏。
在慕容子澈回到書房後，杜若伊立刻關上了書房的門，唯恐自己被申飭的模樣被其他下人窺見了去。
慕容子澈雖然氣憤，但是他到底還保留著幾分理智，他冷眼看著杜若伊關上門，一語不發。
杜若伊轉過身，這才委委屈屈地說道：“爺，您若是有什麽煩心事和妾身說便是，又何必把自己一個人悶在書房裏？也不怕悶壞了。”
“悶壞了？這時候你倒是賢良了。”慕容子澈冷笑一聲，他看著杜若伊一字一句道，“本宮悶壞與否，不是你隨意壞規矩的擋箭牌！”
杜若伊也自知理虧，她也隻能捏著衣角，盯著地麵，聲音放輕柔起來：“可是，妾身隻是擔心爺……”
慕容子澈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平日他從不打斷人說話的習慣也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還不等杜若伊說完，他就立刻沒好氣地打斷了：“所以就在門口大吵大鬧？”
杜若伊沒說話，像是為了緩和氣氛一般，她抬起頭往慕容子澈的書桌望去，結果卻臉色大變。
慕容子澈看到杜若伊臉色一變，他也明白過來杜若伊看到了什麽。他立刻走到桌邊，將那宣紙揉成一團，隻是此刻卻顯得有些無濟於事起來。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那張宣紙上寫滿了一個人的名字，而那個人就是上官婉卿。
“爺，您今日出門，也是為了找她吧？”杜若伊氣得渾身發抖，她沒想到，在宴會上搶了她風頭，讓慕容子澈當眾保護的那個女子，居然還會插足她的生活。
慕容子澈沒有回答，隻是他的行為和沉默卻是對杜若伊的問題的最好的回答。
杜若伊連連冷笑，她的聲音聽起來陰冷可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個什麽上官婉卿，就是個狐媚子！”
“住口！”慕容子澈雖然已經和上官婉卿有些鬧僵了，隻是在慕容子澈心中，他仍是不允許別人在他麵前詆毀上官婉卿。
因此當杜若伊罵出“狐媚子”這三個字的時候，他就立刻皺起眉頭，嚴厲地嗬斥了杜若伊。
杜若伊看到慕容子澈仍是這般維護的態度，更是怒從中來。她嫁到這府上也有幾年日子，隻是慕容子澈卻從來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露出親昵的態度，就算是在府中對她亦是那種淡淡的感情，比起夫妻之情，他們之間更客氣得像是一對陌生人。
杜若伊好不容易安慰自己，這就是慕容子澈的性子。結果當上官婉卿一出現，慕容子澈那般維護無疑是打破了她的謊言。
慕容子澈也會動心，但是動心的那個對象，卻永遠不可能是她杜若伊！
“爺！妾身才是你的太子妃！”杜若伊委屈得大喊起來，“她什麽也不是，您居然為了她嗬斥妾身！”
慕容子澈不悅地反問道：“所以呢？所以在你無端詆毀她的時候，本宮就應該和你一起去詆毀她是嗎？”
這一問倒是讓杜若伊有些啞口無言起來。她當然明白女子不可妒忌，隻是當她發怒的時候，她卻著實希望慕容子澈能夠站在她那一邊，讓她的妒忌不再成立。
隻是事實卻並非如此，慕容子澈在她和上官婉卿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上官婉卿。可是為什麽？認識慕容子澈也好，參加宴會也好，明明都是她先的！
她上官婉卿有什麽資格能夠後來者居上？奪走了楚國第一才女的名號，還在宴會上出盡了風頭，享盡了所有皇子的寵愛！
杜若伊憤恨地咬著下唇，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而慕容子澈也沒再說話，房間裏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這沉默持續了良久，杜若伊才開口打破了沉默。
“爺，上官婉卿在您心中，到底是什麽位置？”
這個問題問得讓慕容子澈都有些沒想到。而這個問題也是這段時間慕容子澈不停地問著自己。
如果隻是朋友，那麽當上官婉卿陷入危難時他絕對不會如此著急。可是如果說是更親密的關係，他也能感覺到上官婉卿對他並沒有抱著同樣的感覺，這注定了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隻不過這一切，都隨著上官婉卿坦白了她一部分的自我後而改變起來。慕容子澈隻覺得現在五味俱全，他自己也不明白現在對於上官婉卿究竟是什麽感情了。
因此在杜若伊問出這個問題後，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
“一個……很特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