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慕容簡溪的過去(二)
“我也不認為大哥會做出這種事。”對於慕容子澈,慕容簡溪也明白,他本身就無心於太子之位,因此更不可能為了此事去謀害別人。
當慕容簡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上官婉卿隻覺得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她眼睛微眯,聲音也壓得極輕,就像是一陣清風那般讓人無跡可尋:“這麽說來,也隻有長孫……”
慕容簡溪沒說什麽,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上官婉卿的話。
“可是這又和你去瓦蘭國有什麽關係?難道她和陵蘭王也有糾纏?”得到了慕容簡溪肯定的上官婉卿非但沒露出喜色,反而麵色更加凝重起來。
她當然明白,在這個朝代,知道越少活得越久,尤其這些事情還和王朝的統治者息息相關,她就更不應該惹火燒身。隻是她卻覺得自己必須要問,隻是因為這些東西全部都是構成了現在的慕容簡溪的一部分。
上官婉卿並不明白自己的這種情感叫做什麽,隻是她卻無法壓抑住自己的這股感情,尤其是在慕容簡溪的麵前。
“其實我一開始隻是懷疑她,隻不過她身份顯赫,而我則是個連母妃都沒有的皇子。”慕容簡溪歎了一口氣,“所以,我創立了千殺閣,希望以後可以用千殺閣的閣主身份來探聽我想要知道的情報,去鏟除掉我想要鏟除的人。”
“但是,在收集情報的時候,長孫皇後和丞相的交好關係卻逐漸浮出水麵。”慕容簡溪語氣平靜,隻是單純地敘述著他所知道的事情,但是上官婉卿靜靜地聽著,竟然從這話語中捕捉到慕容簡溪的一絲可笑。
苦心懷疑了那麽多年的人,竟然還有一個自己不知道的關係。上官婉卿站在慕容簡溪的角度想了一想,瞬時便明白了為何慕容簡溪話語裏竟然會隱隱有一抹頹喪之意。
“然後你又在調查丞相的時候,發現了他私下和陵蘭王互通國事,為了得到進一步的證據,所以你就去瓦蘭國了,對吧?”隻是上官婉卿的話雖然是疑問句,她說出來的語氣卻十分篤定,認定除了這個猜測以外再無別的可能。
慕容簡溪定定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上官婉卿,語氣一轉:“這就是我的關於報仇的事情了,至於你,又是怎麽一回事?”
上官婉卿看著慕容簡溪的眼神,心神一凜。她垂下眸,假裝看不到慕容簡溪目光裏的篤定一般:“如你所見,我過於自負,才會逼急了寒輕羽,從而差點把自己的命賠上。”
慕容簡溪輕輕一笑,那笑聲裏竟有著許多的不屑:“你雖然沒有武功底子,隻是那身手卻比一些習武之人還要靈巧,寒輕羽的那點三腳貓的伎倆竟然也能傷到你?”
當慕容簡溪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隻覺得腦中一片清明。是了,他終於意識到這次事情的不對勁起來,那就是因為上官婉卿的身手過於弱化了,如果不是她有意為之,現在躺在床上的肯定是寒輕羽無疑。
“你就這般相信我?相信我不會被寒輕羽所傷?”上官婉卿沒有直接回答慕容簡溪 的問題,她隻是重新抬眸看著慕容簡溪。
她的目光猶如一汪清水,將慕容簡溪的神色映個透徹。
“初見時,我記得你伸手捏碎了好幾個侍女的骨頭。是幾個呢?四個?五個?”慕容簡溪輕蔑一笑,但是這笑容亦含著一抹邪氣,“眼下你來到了更險惡的楚國,竟然退步如此之快?要真是如此,那你還是趁早死了滅了瓦蘭國這條心吧。”
上官婉卿本也並不打算掩飾自己的身手,眼下見慕容簡溪已經說到這種地步,她也不再掩飾,隻是略低了低下巴,權當點了點頭:“不錯,知我者,果然隻有你一人。”
在上官婉卿垂眸回憶的時候,她沒有看見,當慕容簡溪聽到她這麽說的時候,眸子竟然一瞬間閃過極為歡喜的神色。
“這事確實是我所為,寒輕羽確實傷了我,但是隻傷到了我的脖子處。”上官婉卿深吸了口氣,像是用盡自己所有力氣一般才勉強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脖子的傷口處。
在她修長白皙的脖子上,殘留著一條長長得極為醒目的傷痕。眼下傷痕已經逐漸好轉,隻是那黯淡的紅色卻無聲提醒著曾經的猩紅有多麽的觸目驚心。
“你也大膽,聽榆火說,簪子刺來的時候你當真沒有躲。”慕容簡溪原本沒在意,當他看到那傷口時語氣也冷列了起來。
上官婉卿微微一笑,那笑容映在她蒼白如瓷的臉上更顯得嫻靜美好:“我隻是在賭,賭我命不該絕而已。”
但是事情的真相隻有上官婉卿知道,當她挑釁寒輕羽時,她就已經做好了寒輕羽真的會動手的心理準備。而當寒輕羽真的拿簪子刺來的時候,她偏了偏頭,讓那簪子避開了她的血管和氣管,因此隻是看上去十分嚴重,實際上卻並沒有怎麽傷到她。
慕容簡溪稍稍有些語塞,他看到上官婉卿這般自信篤定的微笑,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的小貓兒,似乎已經逐漸耀眼得讓他也無法直視了起來。
“至於心口上的那一刺,是我讓榆火刺的。”上官婉卿輕飄飄地說出來的下句,則讓慕容簡溪除了意料之中的震驚再也沒有了別的感受。
實際上在知道上官婉卿受傷之後,他就立刻趕了回來。而寒輕羽當時則是手上握著不住滴血的簪子,不停地在殿內發瘋了一樣狂笑。
從他人的話中,他隱約了解到寒輕羽拔出簪子刺傷了上官婉卿的喉嚨,隻是卻沒有人提到上官婉卿致命的心口傷。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慕容簡溪覺得這個傷實在有些蹊蹺。
在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上官婉卿的計謀之後,他就在心頭思量著這個傷口會不會是上官婉卿自己動的手腳。
當上官婉卿真的親口承認這個傷口確實是她自己劃傷的,縱然這一切都是他意料之中,他也不禁被上官婉卿的狠辣嚇了一跳。
“你為了陷害寒輕羽,不惜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麽?”縱然和上官婉卿比起來,寒輕羽實在算不上什麽,但是慕容簡溪卻仍是想問。
他不認為上官婉卿是那種為了拈酸吃醋從而就能狠下殺手的毒女子,隻是上官婉卿的所作所為卻又確實在針對著寒輕羽。
“你也太輕看了我。”上官婉卿瞥了慕容簡溪一眼,從他露出來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麽,也正是因此,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屑,“我還沒小肚雞腸到為了這種事情就作踐自己。”
上官婉卿略略正色起來,語氣也恢複到往日的冷靜平和:“我是為了滅掉瓦蘭國,也是為了救下寒輕羽。”
“救?”慕容簡溪的眸子裏漾滿了不屑的玩味,隻是當他說出這句話後他的神色又轉為了驚愕,“難道……”
上官婉卿看到慕容簡溪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沒錯,如果寒輕羽想不因為丞相的事情受到連累,則必須如此。”
“為了讓寒輕羽從此隻變成寒輕羽,所以你才唆使她用簪子傷了你。”慕容簡溪眉頭緊鎖,隻是那眼眸裏卻是明了一切的透徹,“輕羽過去受寵,而且眼下丞相已死,就算輕羽做出這種事,父皇也最多是勒令輕羽在他身邊,避免她下次再度造次。”
“她如果能在皇上身邊,也不會再受苦,還會磨練心氣。”上官婉卿輕歎一聲,“隻不過,她這個行為傳到瓦蘭國,無論陵蘭王做什麽,都和這事脫不了關係。倘若陵蘭王勃然大怒,那楚國正好有了一個滅了瓦蘭國的機會。”
慕容簡溪接過了上官婉卿的話頭繼續往下說去:“但是如果陵蘭王並沒有生氣,那就顯得他心虛了,更加坐實了他私下和丞相往來國事一事。”
“所以無論如何,這場賭都是我贏了。”上官婉卿勾唇一笑,神色間也有些倦怠了起來,“我不僅賭贏了寒輕羽的未來,也賭贏了我對榆火的信任。”
“為什麽?”慕容簡溪看著上官婉卿,就像是第一次見到她那樣看著她,“小貓兒,如果你的侍女下手再狠一些,恐怕你現在就已經躺在棺材裏了……”
上官婉卿搖了搖頭,打斷了慕容簡溪接下來的話:“你還記得,當初我收買彩玉時,彩玉問我日後倘若她背叛我,我該如何自處時,我的回答嗎?”
“我記得,你說過,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花招都沒有意義。”這個回答當時也讓慕容簡溪暗暗記在了心裏,因此當上官婉卿問出來的時候,慕容簡溪甚至連思索都沒有,直接脫口而出。
上官婉卿看慕容簡溪還記得這句話,有些欣慰地低了低下巴:“不錯,而且我向來用人不疑,因此我相信她。我相信榆火絕對不會辜負了我的信任,讓我就這麽死去。”
“小貓兒,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大開眼界。”慕容簡溪感歎一句,伸出手揉了揉上官婉卿的頭發,“若是說你世故狠辣,可是你卻偏又這麽全心全意地相信一個人。隻是我若是說你天真懵懂,你的城府卻又絕對不在我之下。小貓兒,到底是怎樣的經曆才造就了現在的你?”
慕容簡溪的這句話,也是許多人想問上官婉卿的,這其中包括了上官宮靈還有陸王後。隻不過,眼下除了慕容簡溪,也沒有人能再問出這句話。
上官婉卿聽到這個問題,笑了起來,直笑得她露出了貝齒,神色明媚而活潑,像是一道過於炫目的陽光。
“大概,是因為我早就死了吧,所以現在才能活得這麽通透。”
慕容簡溪也隻是苦笑一聲,既然小貓兒都這麽說了,他也就隻能知趣地不再追問下去了。
隻是上官婉卿心中卻清楚,她之所以性格大變,從原主的怯懦改成現在的狠辣,全仰仗她已經死了一次,了解人心複雜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