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國宴（五）
雖然上官婉卿一席話說得旖旎無比，但是慕容簡溪卻並沒有被她輕易地牽著鼻子走。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已經涼掉的清茶，目光也逐漸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慕容簡溪看著上官婉卿脖子上掛著的兵符，眯了眯眼睛：“你是想讓我看這兵符吧。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上次和你去那什麽將軍家得的？”
上官婉卿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她還以為會看見更有趣的反應。隻是她的神色又很快地恢複到了平日的樣子，她一隻手把玩著脖子上掛著的虎符，另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巴。
“是啊，就是那個。你想要嗎？”
慕容簡溪聽到上官婉卿的話，下意識地和上官婉卿拉開了一定的距離。他抬起頭，烏沉沉的眸子讓人捉摸不透情緒：“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上官婉卿的語氣十分雲淡風輕。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解下了脖子上拴著虎符的繩子，笑盈盈地將虎符的繩子攥在手中，不停地晃悠著。
而那沉甸甸的虎符也便隨著她的動作而不停地搖擺著，像是一個風情萬種的美人在衝著慕容簡溪搔首弄姿。
“我可以借給你，隻要你國宴上幫我一個小小的忙的話。”
而與此同時，榆火也在另一處的屋內坐著，在她對麵的則是一個她熟悉的從瓦蘭國宮中派去的魏國使者。
“聽說你找到了失蹤的公主？此事如果是真，我可一定重重賞你！”使者沒想到自己按照規製睡在宮外，居然會得到了這等好事。
他此番前來楚國，半是為了巴結楚國，半是為了上官婉卿的失蹤而負荊請罪。隻是無奈第一日接風洗塵，在宴會上他也沒什麽機會坦白。
結果當他決定第二日的國宴坦白時，居然會告訴他找到了上官婉卿的下落！
“是，隻不過她現在已經改名成了風婉卿，搖身一變成為皇商，而且在楚國也更改了自己的容顏。”榆火點了點頭，撫摸著自己戴上了麵具的臉龐，“她現在的麵容，便和我差不多。”
使者瞪大了眼睛，他狐疑地看著榆火，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麽內情：“你對公主很熟悉，敢問你和公主是什麽關係？”
“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風婉卿呢？”榆火微微一笑，隻是這笑意卻達不到眼底。她的話語裏聽不出任何的感情起伏，她隻是單純為了表達自己的想法而說話。
正如她此刻不動聲色的嘲笑著麵前這個愚笨的使者。
果然不出她所料，使者聽到榆火的話大吃一驚，連連往後退了兩步，語氣又驚又疑：“你……你是上官婉卿公主？”
榆火搖了搖頭，麵上仍是掛著那似有似無的嘲笑：“我是風婉卿，不是上官婉卿，更不是公主。”
使者被榆火的這番話弄糊塗了，隻當她是不承認自己的公主身份。他立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衝著榆火行了一個大禮：“公主，您失蹤了這麽久陵蘭王找您快找瘋了，還請您別鬧小性，明日和卑職一起入宮。”
榆火歎了口氣，目光裏流露出一絲不耐煩之意。她也沒看使者，隻是垂下眸淡淡地解釋道：“都說了，我不是公主，你這個禮，恐怕拜錯人了。”
使者卻並不相信榆火的話，當他抬起頭想要繼續勸說榆火的時候，卻看見榆火直接一伸手，便沿著臉龐撕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
而在麵具下的臉龐，和麵具截然不同。
“你……你……”使者被這突然的變故震驚到了，他結結巴巴，一句話說了三分鍾卻也沒說完整。
榆火輕輕地將麵具放在桌子上，起身踱步走在跪在地上的使者麵前，柔柔一笑：“所以我剛剛已經解釋了，我並不是公主。”
“你……你到底是誰？”使者站起身，語氣冷冽，幾乎是想要將榆火的所有偽裝徹底扒下來，“此事我若是匯報給陵蘭王，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而榆火則是一臉失望地看著使者，她歎了口氣直接打斷了使者的話，避免他繼續囉嗦下去：“行了行了，我也沒少聽這話。真是的，你沒聽我說什麽嗎？”
榆火捏著人皮麵具，搖晃了一下：“麵具叫做風婉卿，而平日裏戴這麵具的，卻隻有公主一人。”
使者聽到榆火這麽說，他眼中的迷茫也逐漸退去，語氣也又恢複到了先前的不確信：“所以……你的意思是，公主一直戴著這麵具，變成風婉卿四處活動？”
榆火看見使者終於明白過來，滿意地點點頭。她將人皮麵具收回懷裏，轉身打算離去：“不錯，至於如何揭穿，這就是你的事情了。我隻是過來告訴你一聲，休要被她的外表蒙騙了去。”
“等等！”使者見榆火打算離開有些著急，他連忙出聲喊住了榆火，“你到底是誰，你怎麽知道公主戴著麵具？”
榆火聽到這話心下暗暗發笑，隻是她麵上卻沒有任何的表示，反而冷笑了起來。在她冷笑的時候，她又回到了那次和陸王後對峙的時光。
恍惚之間，榆火覺得這冷笑才是自己本該有的情緒。什麽也不做，假裝智者一樣對一切事物抱著冷笑的態度，自以為看穿了一切，在深宮之中，這種性格才能坎坷又長久地活下來。
“如果是陵蘭王親自挑出來的話，那陵蘭王的眼光也未免太差了些。”榆火有些無奈地一隻手捂住頭，露出的那隻眼睛毫不留情地射出嘲諷的光芒，“你還在疑心我是上官婉卿，故意過來擾亂軍心，是嗎？”
使者沒想到榆火會這麽一針見血，因此他也有些語塞起來。畢竟上官婉卿長在深宮之中，他們都沒見過上官婉卿，陵蘭王也沒有給他們畫像，隻有模糊的“把上官婉卿找回來”這麽一個命令。
而眼下榆火對上官婉卿這麽了解，使者懷疑她是上官婉卿也是合情合理。
看到使者有些慌張地想著回話，榆火有些不耐煩地繼續往下說道：“如果你要是真覺得我就是上官婉卿，那你大可現在便把我抓起來。隻是把我抓起來送到楚國丞相那，若是日後查出來我不是上官婉卿，你可仔細了你的腦袋。”
天下沒人不惜命，榆火這麽篤定的態度倒更讓使者開始動搖了起來。使者覺得麵前女子虛虛實實，就像一縷青煙一樣，每當自己以為捏住的時候，其實她就穿過自己的手掌在肆無忌憚地嘲笑著。
“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姑娘……姑娘你又何必……”
“是不是這個意思我無意去探究，但是你隻需要知道一點，在宴會上出現的風婉卿便是上官婉卿戴了麵具的樣子。”榆火說完這句話後就翩然而去，隻留下一句話在房中回蕩“至於如何讓上官婉卿出現在宴會上，這就是你的問題了。”
第二日正午，上官婉卿坐在房中正吃著午膳時，慕容子澈便走了進來。
雖然上官婉卿已經從榆火口中了解到慕容子澈前來多辦是為了邀請她參加今晚的國宴，但是她隻佯作不覺，隻是拿起桌子上白淨的瓷碗，從瓦罐裏舀出幾勺熬得極濃的雞湯。
“風姑娘這是剛起，還是確實是午飯？”慕容子澈和上官婉卿的交情也算是朋友，再加上他幾乎隔三差五就要前來采購一次香料，因此也算對上官婉卿的生活作息略微了解。
他從上官婉卿的手中接過雞湯，衝著上官婉卿點點頭：“多謝風姑娘。”
上官婉卿看著慕容子澈，笑了起來：“人家都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沒少從我這拿香料，現在更喝了我的雞湯，怎麽你還不肯饒過我？”
她的話雖然沒有正麵回應慕容子澈，但是無疑是告訴他，她確實剛起。而事實也確實如此，上官婉卿除了有重大的事情需要早起以外，其他的時間她寧願晚睡晚起。
慕容子澈一撩衣服，也便在上官婉卿的對麵坐了下來。他攪動著碗中的湯勺，抿了一口香濃的雞湯：“既然風姑娘這麽說，那我以後便不提了。不過這雞湯的味道倒是好，比我在宮裏喝的還要再香濃一些，不知道風姑娘怎麽做的？”
上官婉卿斜了慕容子澈一眼：“你倒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不過你今天來，是為了和我討教這一碗雞湯的做法嗎？”
慕容子澈明白上官婉卿不過是打趣他，因此也並沒有著惱，麵上一直掛著謙謙君子的溫潤笑容：“風姑娘聰明過人，想必早就猜到了我來的目的，我又何必再多言呢？”
上官婉卿有意要捉弄一下慕容子澈，因此當她聽到慕容子澈的話的時候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那你這次又打算要我多少香料？”
慕容子澈隻是看上官婉卿一眼，從她眼中尚未藏好的笑意裏就知道她在使壞捉弄他。因此他也不動聲色地以笑話回應：“是啊，父皇說要用大約一半的宮殿來換風姑娘手上的香料，不知道風姑娘能給多少香料呢？”
“這下可有點難辦了……”上官婉卿手撐著下巴，裝模作樣地思索了一番，“因為，我拿那半個皇宮有什麽用？又不能住又不能賣的。”
慕容子澈看著上官婉卿居然真的去想，已經忍不住莞爾了，他索性也接著上官婉卿的話往下說去：“是啊，若是一整個皇宮的話，就好了，風姑娘是這麽想的吧？”
上官婉卿雖然明白慕容子澈把她當朋友，但是這種話她還是不能說的。因此她隻是回應了一個曖昧的笑容：“這個嘛，誰知道呢？畢竟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去買賣皇宮的。”
“是啊，風姑娘當然不可能這麽做。”慕容子澈看到上官婉卿的語氣有些冷淡，他也明白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不應該說的話，他也趕緊岔開了話題，“但是風姑娘參加國宴過過眼癮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