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比試(一)
“咚——”一聲悠長厚重的鍾聲響起,上官婉卿慌忙往聲源處望去,卻什麽也看不到,除了那滿目繁華。
台上早就兩兩三三坐著一群文人騷客,在其中也不乏大家閨秀,但是最為惹眼的便是上官婉卿和另一名女子。
上官婉卿惹人注目是因為她那妖嬈的麵龐,總是讓人想起動人心魄攝人魂魄的妖狐。即使上官婉卿隻是簡單一看,但是那一眼中亦包含著無限風情。
和她相反的卻是那名少女,她明眸善睞,一雙杏眸裏既帶著不可一世的張狂自信,卻又含著一分恰到好處的收斂。就像是在長輩麵前肆意撒嬌的少女那樣,她明白撒嬌的度在哪裏。
那名少女身著青衣,比起上官婉卿來說還要小上幾年。此刻正是天真活潑的年紀,她斜斜地挽了一個墮馬鬢,剩餘的頭發就隨意一束垂在身後,越發襯得她麵龐嫻靜美好。
隻是當她四處張望的時候,臉上活潑開朗的笑容卻又將這份嫻靜給打破,讓人領略到另一種年輕的魅力。
上官婉卿掃了一眼她掛著的木牌,上麵用娟秀小楷寫著“寒輕羽”三字。上官婉卿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算是明白了慕容簡溪的未婚妻究竟是哪般模樣。
隻是若她來看,寒輕羽卻並不適合慕容簡溪這等表麵輕浮愛捉弄人卻胸有城府深不可測的人,慕容簡溪也不會喜歡這種直爽幹脆不諳世事的富家小姐。
上官婉卿垂下眸,那眼眸裏卻又閃著一分嘲弄的笑意。如果寒輕羽真的成了慕容簡溪的妻子,她倒也想知道,究竟是寒輕羽被慕容簡溪感染,逐漸從天真懵懂的少女變成了不動聲色沉穩內斂的婦人,還是慕容簡溪反而能夠愛恨分明,不將一切都壓在心裏。
慕容簡溪離上官婉卿並不遠,當他看到她側臉露出的微笑時內心有些好笑。若是別人來看,這笑容就像是暗夜裏綻放的曇花一樣,雖然美麗卻又轉瞬即逝,不容許去碰觸。
隻是在他眼裏,他明白這個小野貓肯定又盤算著什麽不得了的捉弄人的計謀了。
慕容簡溪倒並不喜歡寒輕羽,隻不過這樁婚事也由不得他做主,所以也隻好就這般半推半就地接了下來。如果上官婉卿真的找寒輕羽的麻煩,他倒也樂得清閑,他倒想看看這個小野貓的爪子能有多麽鋒利,占有欲能多麽強烈,可以把寒輕羽給趕跑。
“咳,吉時已到。”一位蒼蒼老者走上了高台,雖然老態龍鍾,但是卻聲如洪鍾,不僅能讓高台上的眾人聽到,也能讓台下的看客聽個清楚,“那詩會,就現在開始吧。”
能夠來主持詩會的,肯定也是德高望重的學者,隻是當上官婉卿看到老者時忍不住吃了一驚:“上官……家主?”
上官家主卻也並不耳背,當他聽到這一聲小小的驚呼的時候,立刻轉身望向上官婉卿。當他看見上官婉卿的時候,也有些震驚:“會……會長?”
隻是他也明白此刻不是聊天之地,因此隻是衝著上官婉卿拱了拱拳,算是見過了上官婉卿這個商會會長。當他放下拳頭的時候,麵上又恢複到剛剛的嚴肅:“為了公平,第一輪的對詩便抽簽決定吧。”
幾乎是上官家主話音剛落,有幾個貌美的侍女便捧著簽盒邁著碎步恍若弱柳扶風般地從一旁走了上來,經過各色參賽者的時候都停頓了幾秒,等到他們抽完簽才繼續走到下個人麵前。
上官婉卿自然也伸手拈了一支簽,當她拈完後定睛一看,發現上麵寫著“貳”這個數字。上官婉卿點點頭——這並不意味著她讚同什麽,隻是她表示已經知道一件事之後的小動作而已。
慕容簡溪看著手上的“柒”也露出了冷漠的表情,對他來說,對手是誰都無所謂,但是最好不要是上官婉卿。他可不想在第一輪就和上官婉卿兵戎相見,這未免有點太欺負這個小野貓了。
等到所有人都抽完簽之後,那些侍女又依次確認起所有人的簽麵,並且將這些人按照簽麵兩兩配對。上官婉卿分到的是一位看上去文雅隻是那瞥向上官婉卿的目光卻總帶著一絲下流意味的富家公子。
場麵頓時明朗起來,所有人都被配成了一組,除了寒輕羽。身為上屆詩會優勝者的她,隻是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往嘴裏塞著點心,同時帶著一抹身為上位者的傲慢看著這些還在廝殺的人。
慕容簡溪則是被分給了另一名富家小姐,那小姐長相也算清秀,隻是她的麵容既不如寒輕羽來得活潑靈動,也不如上官婉卿此刻的魅惑妖嬈,因此也沒有入慕容簡溪的眼。
“第一輪對詩,回合不限,能對上者為優勝,對不上那可就對不起了。好在這兒點心不錯,來嚐嚐點心也是不錯的。”上官家主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底下人也會意地笑出聲來,算是緩解了台上一部分的緊張氣息。
“敢問小姐是哪家千金?看著眼生得緊。”在上官家主還在說話的時候,這個富家公子就已經按耐不住,臉上帶著笑意和上官婉卿攀談起來。
上官婉卿冷淡地掃了一眼他胸前掛著的牌子,發現上麵寫著的是“白陌上”。看到這個名字,她就想起來她給無雙賜名時也曾用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一句話。
這一句原本是最為爛俗的一句,也正是因此,上官婉卿才算熟知。隻是這古人取名卻也用上了這句詩,就讓上官婉卿有些懷疑起麵前的白陌上是不是家中並不算是書香門第了。
“我是風家家主。”上官婉卿也不想和白陌上多聊,因此態度難免有些冷淡。
隻是她這冷淡的態度卻又激起了白陌上的好勝心,他繼續腆著臉和上官婉卿搭話道:“原來是風婉卿,風家主。風家想必不是世家吧?不然在下怎麽從未聽說過?”
上官婉卿最不喜歡別人看輕了她,但是那些皇宮中人看輕她也就算了,畢竟她現在根基不穩,還不能和皇宮抗衡,少不得隱忍。但是這個所謂的“白陌上”,仗著自己家裏有點錢財,起了個俗名也敢口出狂言?
雖然這一番推論難免大半都是上官婉卿的臆測,隻是她卻也猜得八九不離十。這白陌上原本祖上三輩全是農民,隻是輪到他父親這一輩時才經商賺了些錢,又捐了個官勉勉強強混到了中等階層,算是壓著進入內場的線進來的。
輪到白陌上的時候,自然又是翻詩文裏起了個自認文雅的名字,隻是這乍富的小家,怎麽能和那些祖上便出自書香門第的鍾鳴鼎食的世家相提並論?
“難道白公子的家便是世家了嗎?還望白公子能夠斧正。”上官婉卿隻是礙於麵子才隨意敷衍了一句,隻是這一句卻正好說中了白陌上的心事,這一聲聲“白公子”著實喊得他心裏舒坦不少。
看見上官婉卿如此抬舉他,白陌上也忍不住眉飛色舞手舞足蹈起來:“那是,在下雖然祖上無名,可是家父卻在這京城有一份差事。在下也在用功努力,準備明年的春闈。”
雖然白陌上說得眉飛色舞,隻是上官婉卿卻並不領情。她原本還以為白陌上說不定深藏不露,所以才對他刻意禮讓三分。隻是當她聽完白陌上的話,明白他的身份還比不過她的時候,上官婉卿也就沒了搭理他的心思了。
“風姑娘,不如這樣,若是我故意輸給了你,你便和我月下一敘如何?”白陌上卻沒看出上官婉卿的冷淡,隻是自顧自地衝著上官婉卿興奮地說著。
上官婉卿強忍著自己想要翻臉的反感情緒,語氣也冰冷了起來:“哦?白公子就這般自信自己一定能夠勝過我嗎?”
“我娘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在下縱然不才,好歹也飽讀詩書。”白陌上沾沾自喜地捋了一把飄至耳前的綸巾,臉上更是掛滿了自鳴得意的笑容,“在下觀風姑娘溫柔可親,想來也是有德之人,這詩書上的造詣嘛……”
白陌上沒有再往下說,隻是那話語裏的輕蔑意思卻不言而喻。
隻是他沒有說完,卻已經讓上官婉卿足夠生氣了。她前世殺過不少這種因為她是女性就掉以輕心的驕傲自大的男子,雖然她也竊喜於自己的性別優勢,但是她也同樣生氣那些男子的狂妄自大。
而麵前的白陌上,幾乎是前世那些醜惡嘴臉的化身。
“不必了,白公子與其這個時候和我耍嘴皮子功夫,還不如好好想想等下怎麽才會哭得不難看。”上官婉卿的話極為露骨地反映出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還不等白陌上一臉不服氣地想要再說些什麽,上官家主就已經宣布了第一輪的開始。而開始的順序也被一旁的侍女所提醒,從上官婉卿開始。
“陌上人如玉。”上官婉卿心裏還窩著火,因此她第一句脫口而出的就是包含了麵前白陌上的名字的這句詩。
白陌上卻誤會成上官婉卿心中對他有意思,因此臉上的微笑就更加放肆起來,那目光也帶著下流的意味在上官婉卿的臉上反複流連:“公子世無雙。”
上官婉卿被白陌上的眼光盯得更是心中惱火,如果是前世,恐怕現在白陌上的眼珠子已經在她手心裏滴溜溜地打轉了。
隻是她也隻能冷哼一聲說出了她為數不多有印象的詩詞:“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白陌上也毫不猶豫地接出了下句,同時嬉笑了一聲,開口直接調戲起了上官婉卿,“風姑娘,在下也不是迂腐之人,不若比試結束後,你我花前月下暢談詩詞如何?”
還不等上官婉卿說什麽,旁邊的侍女就一本正經地出聲製止了白陌上這極為不妥當的行為:“白公子,比試期間,不得閑談。若是再犯,就直接判定風小姐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