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殺千閣(下)
“慢著。”
帷幔後的男子卻出聲打斷了右護法的話,他此刻的語氣裏聽起來隻是單純的玩味:“你是說,傭兵組織的人?”
“閣主!你可不要被右護法的胡言亂語欺騙了去!那肯定是右護法故意顛倒黑白……”左護法明白接下來說出的話對自己是何等不利,因此鐵了心也要大喊打斷右護法的話。
隻不過男子聽得厭煩,食指一彈,一粒石子便從他的指中飛出,點到了左護法的啞穴上,打斷了左護法接下來狡辯的話語。他此刻的聲音聽起來滿是殺意。
“左護法,若是你不懂得安靜,我不介意讓你永遠安靜。”
男子話語中的冷意已經不言而喻,不閉嘴,就是死!
左護法也隻能恨恨地看著右護法,然後安安靜靜地在一旁聽著。
右護法看到左護法安靜了下來,眼神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不過這幸災樂禍也是轉瞬即逝,他很快又恭恭敬敬地衝著男子拱手回答道:“不錯,若是屬下沒看錯,這兩個是隸屬於寒蛇組織的。”
男子輕輕地屈起食指敲打著椅子的扶手,發出悶悶的響聲。這是男子正在思索的意思,常跟在男子身邊的右護法自然知道他的習慣,因此也就屏息凝神地站在一邊。
偌大的閣中,除了男子的敲打扶手的聲音,其餘一個聲音也聽不到,簡直就像是死亡一樣寂靜,讓人覺得心慌無比。
終於,那敲打扶手的聲音頓了一下,停了下來:“寒蛇組織,過去應該幹不出這等事,右護法,你去查查是不是寒蛇組織出什麽事情了。”
右護法知道,之所以在這個男人的領導下,千殺閣能夠成為楚國境內最大的殺手組織,除了這個男子的鐵腕統治,還有一點就是他敏銳到變態的直覺。
但凡他覺得不對勁的事情,細查下去幾乎都會露出馬腳。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從來不去質疑男子判斷的原因。
“是。”右護法拱了一拳,示意自己已經將此事記在了心上。
“接著說吧,我對左護法拚死也要否認的事情很有興趣。”男子輕笑一聲,又重新恢複了那種看戲的態度。
右護法轉過身,就像是故意要讓左護法聽得清清楚楚一般,他盯著左護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然後我閣中的那兩個敗類仗著武功高強欺負起了這兩個傭兵組織的人。傭兵組織的人在掩護下跑掉一個,估計是回去通風報信了,而留下來的這個則被痛打。”
“嗯,若是單純切磋,這是他們自找的。”男子淡淡地為這件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接著說吧。”
得到了男子鼓勵的右護法臉上揚起了一抹溫和的笑容,隻不過在左護法看來,這笑容宛如死神降臨了一般的恐怖。
“後來傭兵組織的救兵出現了,是一個渾身素白頭戴鬥笠的女子,屬下無能,沒能看穿這個女子的真實身份。”右護法這麽說著,也轉過身對著男子行了一禮。
隻是男子想要聽接下來的事情,便也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這不怨你,繼續說吧。”
這些話他已經從右護法嘴中聽過一遍了,隻是他很想知道左護法對於這種話究竟會作何感想。
他想要除掉左護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不過念在他功高的份上才一直勉強忍耐著他,卻沒想到這左護法居然蹬鼻上臉,對這閣主一位有些不該屬於他的心思。
在他從右護法那兒聽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的時候,他心下就有了計策,打算用這件事除掉這個不安分的左護法。
但是,右護法口中的那個女子倒讓他有些感興趣起來。楚國境內的武功高強的人他差不多都了解了七八分,可是他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和通體素白武功高強的女子所對應起來的人物。
他很期待和這個女子的碰麵,更期待她能夠加入千殺閣為他效勞。
“然後閣中的那兩個敗類卻不敵女子,敗在她的手下。他們拖延時間想要等待左護法救援,當左護法出現的時候,女子警覺,出手殺了一人傷了一人。”右護法現在想起當時目睹的事情還忍不住心驚。
他從來沒想到女子居然會在聽到千殺閣的名號時還能下手如此果斷,竟當真不怕與他們千殺閣為敵嗎?
“左護法,你還有什麽想說的?”男子又一彈指,左護法的啞穴便被解開了,“一直怒目而視右護法,想來也挺辛苦的吧?”
左護法恢複了口舌之後,立刻惡狠狠地盯著捅出一切的右護法,口中卻仍是喊道:“屬下冤枉!屬下確實隻看到了那兩人被女子威脅,至於前情,屬下著實不知啊!”
左護法也知道,如果讓閣主知道他心中是懷著不公正的報複態度,他是斷斷活不下去的。所以他也隻能緊咬不知道不放,不知者無罪,他就不相信這樣閣主還能治他死罪!
很遺憾,他的這份想法,不僅他自己知道,閣主和右護法也知道。
“念吧。”男子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聲音裏是已經看膩了一切的無聊。沒錯,左護法的這小醜姿態隻是為了幫他消遣時光而演出的,既然他現在已經厭倦了,那麽小醜也該退場了。
“諾。”右護法從袖中掏出一張絲帛,此刻在絲帛的背麵刻畫著複雜奇怪的花紋,這無疑就是千殺閣的閣紋。
這個閣紋,隻有千殺閣閣主才有資格使用。而這張絲帛,在千殺閣裏,無異於聖旨。
“左護法李氏,為人狂妄自大,不遵閣意,擅作主張,既不能公平待事,又不能護閣中周全,因此,賜死!”右護法淡淡地念出了這張絲帛上的內容,眯著眼睛看著麵如死灰的左護法。
這個位置他已經渴慕很久了,若不是閣主告訴他,他捉住了左護法的過失就可以讓他取而代之,恐怕他也不會時時跟在左護法身後,以至於捉到今日這個過失。
“閣主!閣主!屬下並不服氣!”左護法隻是死心了一瞬,轉而他以更大的聲音喊了出來,“屬下從未有過不遵閣意一事,還望閣主明察!”
男子從座椅上起身,隻是那光亮卻仍是將他的半邊臉頰隱於黑暗之中,就像是黑暗也甘心化作麵前這個俊美男子的麵具一般。
“千殺閣中,若是救援,除非確切救到,否則一律不許報出閣號。你人還未出手,卻就報出了閣號,豈不是陷這兩個人於危難中?”
左護法聽到男子的話,有些啞然,他張了張口,卻又頹然地閉上了嘴。不錯,閣規中確實有這麽一條,隻不過他太久沒把閣規放在心中,以至於忽視了這一點。
男子也不想和他過多扯皮,直接揮了揮袖,從暗中又竄出了一個人將癱軟在地已經發不出聲音的左護法拖了下去。
樓閣內又恢複了安靜,右護法安靜地站在男子的麵前。縱然左護法已經被拖了下去,他也不敢放鬆。
在這個閣主的麵前,沒人敢放肆。他身上的氣質壓迫得人隻能下意識地低下頭彎下膝蓋,跪倒在這個天生具有王者之氣的男子麵前。
“你做的很好。”過了很久,負手而立的男子方才開口,現在他的聲音已經不複過去的清冷,有一股淡淡的暖意。
雖然暖意極為清淡,似乎風一吹便會消散不見,但是右護法仍是驚喜地跪了下去。對這個男子來說,這般聲音便是極為滿意的意思。
“屬下隻不過為了閣主而已,這是屬下本分。”
男子滿意地看著跪倒在自己麵前的右護法,比起張狂忘我的左護法,還是這個懂得時務的右護法更讓他滿意。
“自然,從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右護法了,你便是新的左護法了。”男子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新晉左護法的頭發,像是在摸著對於自己無比忠心的獵犬一樣。
“是,這一切都是仰賴閣主的器重與信任,屬下定不會辜負!”左護法雖然極為高興,但是他仍是自持地將這份高興深深地壓在心底,不敢因為得意而步了剛剛那人的下場。
男子也看穿了左護法心中的顧忌,他轉過身去,語氣裏讓人聽不出喜怒:“他錯在誤以為他能代替我,所以,隻要你沒他那麽蠢,我相信這個左護法我也不必費心再找了。”
“很多時候,我都知道,隻是我不想說透。但是,如果以為我不知道,那就是作死犯渾了。”
男子的語氣和刮過湖麵的微風一樣輕柔,隻是左護法卻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拚命地應允著。
“屬下定不會重蹈覆轍,定不會辜負閣主的苦心!”
他原本隻是以為閣主看不順左護法要奪位,也曾經猶豫過要不要和左護法一定奪了閣主的位置,從此當上自己渴慕已久的左護法或者是閣主。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左護法就算不因為今日的事情而被砍殺,他也不可能奪了麵前這個閣主的位置。閣主畢竟是閣主,永遠不是他們這種人可以企及的神明。
左護法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明明現在已經是秋季了,可是他仍是感到如同在夏日正午一樣的炎熱,如若不然,為什麽自己會流出這麽多的汗水?
他明白現在閣主所說的話都是對他的警醒,告訴他過去的事情也便過去了,重要的是以後不要再生出這分非分之想,不要再對閣主一位抱有什麽別的想法。
因此他連連叩頭,想要讓閣主放下心,相信他的忠心。
閣主看到左護法這樣,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了半晌,方又閉起了眼睛。他明白麵前的左護法已經懂了他的話裏的意思,因此他也就不需要再多費口舌了。
這個左護法,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的一大好處就是話隻說一次,點到為止他們就清楚了。
閣主順著閣樓往下眺望,看到岐黃廳中被救治的那個中毒之人,語氣冷淡:“那種廢物不用救了,省得髒了千殺閣這塊清淨地方。”
這種敗類,救活了也是浪費藥材和苦心,橫豎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