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爭執
當侍衛將上官宮靈的死狀告訴陵蘭王的時候,他也忍不住下意識地抽了一口冷氣。昨日上官婉卿的聲音仍回蕩在耳邊。
“父王舍得嗎?”
他隻當這句話是上官婉卿對他試探的挑釁,隻是沒想到,她卻是極為認真地說出這句話。他所設想的上官宮靈最為淒慘的死法也不過是被上官婉卿割破喉嚨血流而盡,但是上官婉卿的狠辣卻遠超他的想象。
是他……太小看上官婉卿了嗎?
上官婉卿坐在宮殿裏,半垂下長長的睫毛看著青衣教導剛剛調到她宮殿裏的彩玉,時不時地抿上一口用冰涼的井水沏的玫瑰露。
“青衣,彩玉也是宮裏的老人了,隻用稍微教導一下就行了。”上官婉卿將手上的玫瑰露擱至桌上,走到門口看著青衣。
彩玉看到上官婉卿走出來,自然和青衣一並向她行了禮。她這次是真的為上官婉卿的手段所歎服,她本來對於自己能夠從那個昏暗冰冷的地方出來不抱希望,結果上官婉卿卻輕易地將她調到了這個宮殿裏。
對於上官婉卿,她內心有著歎服,更有著敬畏。上官婉卿的手段讓她從此不敢生出任何背叛之意。
“青衣,你去避下暑吧,玫瑰露你勻點喝了去。”上官婉卿拍了拍青衣的肩膀,青衣明白上官婉卿不過是想讓她離開,因此也非常識趣地轉身離去。
在青衣走了之後,這院子裏隻站著上官婉卿和彩玉兩人,茂密的樹葉投下了一片濃密的陰影,蟬鳴聲從頭頂上的樹葉中傳來,讓人覺得有些聒噪。
“公主找奴婢何事?”彩玉自然也明白上官婉卿不過是故意支開自己的貼身侍女青衣,想來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因此她也低垂了頭,恭恭敬敬地問道。
“你知道本公主是怎麽將你從上官宮靈那兒討來的嗎?”上官婉卿也不再廢話,她抬起頭,那長長的睫毛如蝴蝶振翅一樣輕展著,輕盈地在她的眼瞼上撲閃著。
彩玉看著上官婉卿,大概猜到自己的原本主人上官宮靈遭受到了怎樣的待遇,想來如果不是她被廢了,她也不可能會換到上官婉卿的身邊。
上官婉卿看著彩玉沒有回答,卻也並不急迫,隻是她卻也靜靜地等待著彩玉的回答。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卻用自己的氣勢逼得彩玉無法逃避。
彩玉也明白這個問題自己是必須要回答,因此她也索性說出了自己內心的回答:“想來公主是讓她成為了庶民吧。”
聽到彩玉的回答,上官婉卿輕笑著搖了搖頭,她的聲音極為輕快,隻是那聲音卻化成了一柄大錘重重地敲在了彩玉的心上。
“不,本公主殺了她,而且是親手。”
上官婉卿倒也不是想要在彩玉麵前賣弄自己,她隻是想要通過告訴彩玉這件事,讓彩玉出了多年的惡氣而已。
隻是彩玉卻因為上官婉卿的話有些誤會,她卻誤以為上官婉卿是在告誡她,以後背叛她的下場,因此忙不迭地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公主放心,奴婢以後不會背叛公主的!”
“本公主說過,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沒有用。”看到彩玉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上官婉卿也忍不住開口解釋道,“本公主告訴你這件事,不是為了威懾你,隻是幫你出口惡氣而已。”
“出口……惡氣?”彩玉沒能明白上官婉卿的話,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報仇的痛快鋪天蓋地向她襲來,她重重地吐出胸口因為激動而發燙的濁氣,期待地看著上官婉卿。
彩玉明白上官婉卿知道她恨上官宮靈,那麽多年的惡劣對待她早就對上官宮靈懷恨在心。現在終於輪到上官宮靈落難,除了痛快以外她不會抱有任何別的感情。
她想要從上官婉卿口中聽到上官宮靈究竟有多麽淒慘多麽痛苦的死去,隻有這樣,才能撫平這麽些年她內心的恨意。
“她還活著時被本公主用小刀剝去了全身皮囊,並且將她的雙腿折斷了。”雖然折斷雙腿是為了給青衣報仇,但是上官婉卿相信,青衣聽到這個消息反而會憐憫上官宮靈太過可憐。
彩玉不會,她和青衣不是一類人,倒和上官婉卿她自己更像一類人,滴水報恩,十倍報仇。她相信,彩玉隻會覺得痛快,而不會去憐憫上官宮靈的自作自受。
這也就是為什麽她會支開青衣,單獨將這個消息告訴彩玉的原因。
彩玉抬起頭看著上官婉卿,此刻她正微笑著看著她。上官婉卿的眼眸雖然在樹蔭下,但仍閃著如同陽光一樣刺眼的光芒,她眯起眼睛,那慵懶的姿態就像外域進貢的波斯貓一樣。
蟬鳴一瞬間消失了,似乎那些蟬兒也聽到了上官婉卿的消息,也因為這駭然的死法而沉寂下來。
彩玉吞了口口水,看著上官婉卿,臉上的懼意也隻是一瞬間而已,她的臉龐開始因為快意而微微扭曲。
“若是真心話,奴婢覺得她死有餘辜!”彩玉看著上官婉卿,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心聲全部吐露出來,她的胸脯不停地起伏著,裏麵被名為“激動”的情緒所填斥。
“本公主知道。”上官婉卿看到意料之中彩玉的反應,滿意地拍了拍手,“所以本公主才告訴了你。”
彩玉看了一眼四周,發現青衣非常識趣地在院外端起一盞玫瑰露細細品味著,因此又低聲說道:“那公主現在便是唯一一個公主了吧?”
上官婉卿搖了搖頭,彩玉因為她的舉動而感到困惑。宮裏總共就三個公主,現在已經死了兩個,她上官婉卿應該就是唯一一個公主了啊。
“不全對,本公主是唯一一個嫡長公主。”
彩玉聽到上官婉卿的話立刻反應過來,她立刻跪下衝著上官婉卿行禮道:“奴婢給嫡長公主請安,公主大喜,柔貴人大喜!”
“你知道也便可以,現在有個更加痛快的機會,不知道你願意與否?”上官婉卿笑吟吟地看著彩玉,她相信彩玉定然不會拒絕這等大快人心之事。
彩玉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上官婉卿。上官婉卿唇角的微笑從她的這個角度看來,倒像是毫無掩飾的嘲笑。
“再過幾日便是陸王後的處刑之日,到時候你去幫本公主傳個話。”
上官婉卿俯下身子,在彩玉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彩玉因為聽到的話,麵上逐漸露出了興奮與欣喜的表情。
“你在那日舉發上官宮靈中出了不少力,本公主都看在眼裏,因此給你一個額外的獎賞。”上官婉卿摸了摸彩玉的頭發,笑意越來越深,“隻要這個意思不差,想說什麽,隨你發揮。”
彩玉感激地看了上官婉卿一眼,用力地點點頭。
“奴婢給王上請安。”從院落門口卻傳來了青衣的聲音,上官婉卿站起身抬頭望去,正撞上陵蘭王抬腿邁入院落裏。
上官婉卿也垂下頭行了禮,同時輕輕地揮著手。彩玉和青衣知意,行了禮也都悄悄地退了下去,將這個院落隻留給這對父女二人。
“感念父王惦念,兒臣無事安好。”上官婉卿隻當陵蘭王是來確認她的安危與否,於是行了禮就立刻開口說道。
陵蘭王眼神複雜地看著上官婉卿,就算現在上官婉卿站在他麵前,他也不能相信上官宮靈那麽淒慘的死法居然是這個纖弱的上官婉卿下的手。
“怎麽?父王來找兒臣不是為了此事嗎?”上官婉卿看著陵蘭王遲遲不開口,索性先發製人,直截了當問了出來。
她可不認為陵蘭王居然會在百忙之中抽身過來跟她共敘父女情誼,莫說這兒是皇宮,就算這兒不是皇宮,她也不認為陵蘭王會對知道這麽多事的自己產生任何的親情。
“上官宮靈……”陵蘭王念出這個名字時,猶自有種不真切的感覺,就算聽到了侍衛的報告,也明白他們不可能會對他說謊,但是他也有些難以置信。
上官婉卿皺起眉毛,一抹不耐煩從她的眼中泄露出來。陵蘭王給了她這個機會,她利用了這個機會,她並不認為自己所做有任何值得懺悔的地方。
“兒臣不過謹遵父王旨意而已。”
聽到上官婉卿這冷冰冰的話語,陵蘭王倒反而啞口無言起來。是他給了上官婉卿可以選擇的機會,他也口口聲聲不會心疼,到現在過來為難上官婉卿,不過是他伸手打自己的耳光而已。
“若是父王是為了此事而來,人死不能複生,父王還是好自珍重眼前人吧。”上官婉卿的這句話無疑是下了逐客令,她冷淡地衝陵蘭王行完禮準備回到屋裏去。
“站住!”陵蘭王看著上官婉卿即將離去,忍不住出聲挽留。他來雖然一方麵是想要確認是不是上官婉卿動的手,但是畢竟現在上官宮靈已經死了,再確認也沒什麽意義。
他這次來,倒是為了更重要的一件事而來。不過通過上官婉卿的反應,他內心中也不打算對上官婉卿留有什麽餘地了。
他很清楚上官婉卿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怯弱的少女,她現在是個充滿威懾力的嫡長公主。因此,對於她,他大意不得。
“父王還有何事?”上官婉卿並沒有轉過身來,她僅僅是用冷冰冰的背影回應了陵蘭王的話語,正如她的話語裏那麽冷漠一樣。
陵蘭王自然被上官婉卿此舉激起了火氣,他箭步上前,扳過上官婉卿的身體,有些發怒地看著她:“你這是什麽態度!本王現在在和你說話!”
上官婉卿仍是討厭別人觸碰她的身體,因此在陵蘭王手剛剛碰到她的時候,她就下意識地往旁邊走了一步,然後快若閃電地伸出手按住了陵蘭王伸出來的手腕。
這一串動作不過是在轉瞬之間完成,陵蘭王縱然下意識去閃躲,但是手腕仍是被上官婉卿牢牢按住,動彈不得。
他沉下臉看著上官婉卿,語氣開始陰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