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交易
上官婉卿看著陵蘭王,發現他的目光裏是自己看不明白的深邃。他雖然在笑著,但是那笑容卻反而並不能感染旁人,反而讓她更加謹慎。
“父王有何事?”
“你恨王後和上官宮靈嗎?”陵蘭王不住地撫摸著自己手上的翠玉扳指,語氣就像是閑聊一樣隨意,隻是他的這句話卻讓上官婉卿一僵。
她自認演技可以,應該不會讓陵蘭王看出她內心對於那兩人的惱怒。恨?何止是恨,她巴不得親手殺了這兩人!
上官婉卿不知道陵蘭王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詢問她這個問題,因此她也隻是謹慎地抿了抿唇,搖頭道:“兒臣不恨。”
“是嗎?”陵蘭王聽到上官婉卿的話,也隻是一笑,他的眼神中毫無疑問的是諷刺。王後對她下的手,他雖然不是全部知道,但是也隱約知道個大概。
若是過去的那個怯弱的上官婉卿,他相信她不會去恨,因為她連恨的勇氣都沒有。隻是麵前跪著的這個上官婉卿,他覺得她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怯弱。
要不是這樣,他也斷然不可能打斷王後的話,並且單留她下來商議事情。
“無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若是本王答應替你除去陸王後和上官宮靈,你意下如何?”
上官婉卿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一點情緒的小小波動也隱於她額頭垂下的劉海下。過去陵蘭王為了保全上官宮靈,甚至不惜讓她入獄。
在這種情況下,她真的很難相信陵蘭王這句話的真實性。
感受到上官婉卿默不作聲卻略顯尖銳的眼神,陵蘭王往座椅上一靠,屈起手指輕輕地敲著桌子。
“當然,這也不是毫無代價的。若是你能在這次的柔貴人偷人一事中不僅證明柔貴人是清白的,還能證明王後有罪,上官宮靈不是本王的親生女兒,本王就替你除去這兩人,如何?”
“為什麽?”上官婉卿終於確定,陵蘭王並不是在跟她開玩笑,他是真的想要和自己達成這筆交易,所以她也不再這麽拘謹,直接開口詢問道。
陵蘭王滿意地看著上官婉卿將這個問題問出口。她能夠這麽問自己,就表明她已經對這件事感興趣了,果然他沒猜錯,她和過去的上官婉卿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最近前朝頗不安穩,兩名功臣正蠢蠢欲動。既然後宮和前朝本為一體,朕便希望通過處理好後宮的事情安撫前朝。”陵蘭王雖然這幾日正為前朝事焦灼,隻是他說出來時那語氣雲淡風輕,卻讓人以為不過是隨手便可處理好的小事。
陵蘭王沒有直白地說太清楚,但是上官婉卿聽到這句話就立刻明白陵蘭王的真實意圖。前朝動蕩,於是陵蘭王便希望將前朝的那兩位功臣和後宮的王後等人扯上關係。
懲罰王後的同時,也算是給前朝那兩位一個警醒,讓他們不要過於放肆。上官婉卿有些欽佩地看了一眼陵蘭王,果然是好手段。
“父王,既是如此,兒臣鬥膽問一句,這兩位功臣,是誰?”上官婉卿對於陵蘭王的提議倒是頗感興趣。若是和陵蘭王合作,那陸王後的日子想必極為難過了。
她決不允許傷害了自己婢女青衣的陸王後隻受到這等懲罰!她廢了青衣一條腿,很好,那就拿命來償!
陵蘭王猶豫了一下,他雖然有意通過此事試探上官婉卿的手腕強硬,但是畢竟“後宮不得參政”,若是他說出來,隻怕開了這個先頭……
上官婉卿察覺到陵蘭王這微妙的停頓,眼眸微眯,柔聲道:“父王,兒臣畢竟不是妃嬪,日後不能久伴父王身邊。兒臣隻希望能夠在這短暫的時間裏,得以為父王分擔憂愁。”
聽到上官婉卿的話,陵蘭王也不再猶豫,他直視著上官婉卿漆黑的眼眸,沉聲道:“一位是護國將軍,一位是陸王後的兄長左丞相。”
上官婉卿冷靜沉著如一湖死水的眼眸就像是砸入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微微的漣漪。護國將軍想來是因為功高蓋主,陵蘭王無法容忍。而左丞相則是因為是陸王後的母家,也是為陸王後撐腰的後台吧。
難怪今日她總覺得陵蘭王的態度不太對,雖然發怒,但那怒氣也未免有些過了。換成之前的他,他就算看到證據還需要她賣力表演一番才肯下定決心。
原來是因為陵蘭王早就存了除去陸王後之意,隻不過借著這件事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而已。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不愧是一國之王。
“原來如此,父王是怕外戚幹政和功高蓋主嗎?”上官婉卿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現在陵蘭王有求於她,她和陵蘭王的關係就是平等的。
扮豬吃老虎,那不過是在對付蠢人麵前才展露的模樣而已。現在她身為老虎都吃不掉麵前這人,再扮豬也毫無意義了。倒不如展露自己的利爪,讓陵蘭王從此不必小看她。
陵蘭王毫不介意的表情也因為上官婉卿的話產生了裂痕。他情不自禁站起身來,緊緊地盯著上官婉卿。她怎麽知道!她深居宮中,她怎麽會知道這種前朝政事!
“你從何知道的?”陵蘭王一直覺得這幾日自己似乎小看了上官婉卿,但是萬沒想到,他何止是小看,他壓根就不知道上官婉卿的所思所想!
“兒臣不過閑暇時看了幾本野史而已,野史上關於功高蓋主和外戚幹政也頗費筆墨,所以兒臣略有所知。”夕陽已經落下,一抹涼爽的夜風從窗外吹入,上官婉卿的一抹碎發隨風飛舞,為她剛毅的臉龐增添了一絲柔美。
上官婉卿伸手將這縷頭發重新撩至耳後,溫婉一笑。
陵蘭王看著這一幕模樣,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柔貴人。他和柔貴人已經很久不見了,上次見麵時,還是她的生產之日。
柔貴人眼神怯怯地,像是一隻受驚的小獸。她生下來的上官婉卿也是怯怯地,天生帶著一股拘謹,仿佛不該降生下來一般。
他心高氣傲,認定皇室之人內裏就該跋扈張揚,要有將天下握於掌中的霸氣。因此對於這個三公主也未曾放在心上。
誰知道,上官婉卿卻遠比他想象的殺伐果斷。也許……他這次是真的發現了蒙塵的明珠了。若是著力培養此女,日後必有大用。
“罷,疑人不用。”這句話倒像是陵蘭王寬慰自己之語,他既然下定了培養上官婉卿的決心,也不再優柔寡斷。陵蘭王一揮袖,拿起飽蘸朱砂之筆在紙上寫著什麽。
“今日本來是王後敘說偷人一事,隻是本王強行壓下,為你爭取今晚一晚的時間。”陵蘭王一邊頭也不抬地寫著,一邊衝著上官婉卿說著,“今晚你出宮去尋護國將軍,本王派你五十兵馬,無論你要做什麽,本王隻希望等到王後一事塵埃落定時,護國將軍已經交出了虎符。”
陵蘭王抬起頭,將毛筆擱在架子上。他滿意地看著自己寫完的東西,等到上麵被晾至稍幹,他拿與了上官婉卿。
上官婉卿恭恭敬敬地伸出雙手接過陵蘭王遞過來的紙張,定睛一看,上麵卻是陵蘭王的一道密詔。
“本王希望你用不到,畢竟護國將軍雖然有過,但畢竟當初他也為了這個王國立下了血汗功勞。如果可以,就讓他解甲歸田吧。”陵蘭王語氣冷淡,但是其中的惋惜之意卻溢於言表。
“父王,兒臣也有兩件事相求父王。”上官婉卿接過密詔,也為陵蘭王的手段著實吃了一驚。不過這吃驚隻是暫時的,因為她前世下手還要狠辣。她現在隻有一件事,若是陵蘭王不同意,她也隻好在明日一事中將他也拉下水。
陵蘭王一語不發,隻是看著上官婉卿點點頭,示意她說出來。
“第一,今晚的事情,隻存在於今晚。第二,上官宮靈身邊的侍女彩玉,此事到底與她無關,因此這次事情結束後,兒臣請求能讓彩玉侍奉。”上官婉卿直白地說了出來。她也不傻,若是日後有和陵蘭王對立一刻,這個把柄被捏在陵蘭王手裏,到底是對她不利。
她和彩玉做過約定,雖然今日的事情發展並不讓她滿意,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會徹底地舍棄了彩玉。她不屑於做出這種令人不齒的背信行為。
至於不傳出此事,是因為她還是想在宮裏當個與世無爭的三公主,雖然這事成功後,她就會成為這皇宮裏唯一一個活著的公主了。
“本王還當什麽事,就算婉卿你不這麽說,本王也是這麽想的。”陵蘭王聽到上官婉卿的話,反而笑了出來。他也不傻,上官婉卿手中也握著他的把柄,說出去對誰都沒好處。
關於彩玉,他本來還尚且存疑,聽到上官婉卿親自開口討要,內心對於今日一事也算明白了大概。不過他卻並不介意,皇宮本就是弱肉強食的地方。
得到了陵蘭王的承諾,上官婉卿滿意地點點頭。她將手中的密詔折成一個正正方方的樣子,小心地揣進了懷裏:“那容兒臣暫退,去準備一番。”
上官婉卿站在檀木雕花衣櫃前,左挑右選都選不出符合她心中那股華貴之氣的衣服。她有些泄氣地歎了一口氣。
原主未免也太過懦弱了些,怎麽連件衣服都沒有。
“小貓兒是為了見不到我而苦惱嗎?”戲謔的男音自她背後響起。上官婉卿已經習慣了男人的神出鬼沒,因此她也隻是以沉默應對。
男人有些好笑地看著上官婉卿,他自她回來便一直看著她,隻是她似乎一心在挑選衣物上,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錯了,不是沒有發現你。正是因為發現你,我才沒有喊來侍衛。”上官婉卿左挑右選總算重新選到了一套還算華貴的衣服,她轉過身,對男人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