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被打一巴掌
正思索間，門卻被人從外麵打開，秋雨的陰冷一下子衝了進來，帶著泥土的味道。
“表姐”蘇千淩興奮的聲音伴著他的身影進了屋子，南宮正德完沒有想到此時蘇千淩還能來看她，“千淩”。
“表姐”蘇千淩看著自己表姐麵色一紅，動作也有些拘謹，“表姐，那女人……額……公主放了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說著若昕便已經走了進來，一下子擋住了門外透進來的微弱的光，有一種神祗的感覺，在蘇千淩詫異的眼神中南宮正德朝著若昕正正經經的行了一個大禮“謝公主不殺之恩，臣肝腦塗地無以為報”。
“好了，起來吧，南宮尚林和你母親已經被革職，南宮一族其餘的人還是一樣的，母皇已經網開一麵，你知道心存感激便好”封建思想真是害死人，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覺得自己上官子儀那樣的懲處有失公允，隻是如今到已經習慣了，甚至於她都已經喜歡這些人對著自己朝拜，更喜歡利用她們的忠心了，若昕心中哀歎一聲，恩威並施，不這樣也無法鞏固皇族的地位。
“是”南宮正德從地上爬起來，有些啞然，抿了抿想要張口卻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自己母親隻是被革職，陛下真的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蘇千淩卻是無法理解自己的表姐，那個女人害得她成了這樣，怎麽自己表姐還要感恩戴德。
驀然看到若昕身旁的竹語，不由的一愣，她隱約能感覺出這人就是那天的竹語鳳卿吧，當真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竹風習習，如春色入目，賞心怡人。
蘇千淩看著自己表姐的眼眸，他知道竹語鳳卿不僅長得漂亮，人也很好，喜歡他，是很正常的吧。
出了成恩宮，蘇千淩便已經恢複了原先的模樣，不滿的說道“上官若昕那個女人讓表姐吃了這麽多苦頭，表姐你還感激她”。
南宮正德寵溺的看著自己的表弟，無奈的笑了笑，“千淩你在宮中莫不要亂說話，莫要惹禍上身，宮中畢竟不比府上”。
說起宮中，蘇千淩漸漸的安靜了下來，眼神黯淡了下來，低聲問道“我嫁給二公主，表姐高興嗎？”
看著蘇千淩的神色，南宮正德也正色起來，拍了拍蘇千淩的肩膀，低聲道“千淩，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嫁到宮中來，不要說表姐不想，相信蘇舅母也不想，隻是事情既已如此，再去計較那些也對事情無益，不過表姐看二公主殿下人雖然冷清了點，而且至今身邊也沒聽說有什麽寵侍，而且恩怨分明，人還是很好的，千淩你好好待二公主，相信二公主也不會虧待你，至少能保你一世榮華富貴”。
一世榮華富貴，蘇千淩不屑的勾了勾唇，突然頓步，拉住南宮正德。
被蘇千淩認真的眼神看的有點無措，南宮正德不由的茫然問道“你怎麽了？”
“表姐，我隻問你，表姐一直都隻把千淩當做表弟嗎？”
南宮正德一怔，她也不傻，蘇千淩如今問的這樣明白，更何況是一個男子，又不能說的更明白，但是她還是隱約覺察到什麽，卻也是實話實說“千淩，你永遠都是表姐最疼的弟弟”。
蘇千淩知道自己會得到的是這個答案，隻是當她說出來的時候卻也是那樣的傷心，如同一把利劍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斬斷他和表姐隻見一切，或者說隻是他的一切，這雨幕已經化作一道無形的屏障橫亙在了二人中間，從他被上官若昕選中以後，他就已經沒有了喜歡別人的權力，可是他不甘心，“表姐……我”。
“千淩”似乎能感覺到蘇千淩要說什麽，南宮正德狼狽的打斷，卻又無話可說，尷尬的看著眼睛漸漸變紅的蘇千淩，別開了眼。
不解釋的沉默，如同雪上加霜，毫無猶豫的打向自己，蘇千淩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可以抵抗的能力，赤裸裸的被淩遲被傷害，“表姐”蘇千淩低低的喚了一聲，看著那比他高一個頭的女子，雨幕中的她不甚清楚，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就要失去這個人，癡癡的想要伸手抓住她，卻被她無情的躲開。
“千淩，若是你在二公主這裏受了欺負，要和表姐說，表姐會給你報仇，從小到大，表姐最疼你”。
“……”蘇千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心握著一顆水珠，放大了自己的掌紋，他的掌紋裏再也沒有一個叫做南宮正德人了。
漸漸的水珠匯成一片，蘇千淩知道自己還是很沒有出息的哭了“表姐，我不能出宮，就送你到這裏了”，蘇千淩把傘壓低了一下，不希望她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樣子。
“……嗯，好，你好好照顧自己”南宮正德看了看蘇千淩，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麽，卻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隻得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宮門。
雨水嘩嘩的落在地上，像是要打入人的心裏，秋風蕭瑟的冷，打落宮中甬道兩邊的波斯菊花。
雨幕中兩把畫傘朝著兩個方向緩緩走著，那一道紅色的宮門像是一把帶血的刀，生生劃開了兩個世界。
蘇千淩強迫自己打著傘轉身，卻再也堅持不住，哭泣了起來，老天像是同情他一般，可以讓他毫無顧忌放肆的哭泣，不怕別人聽到，不怕別人看到，冰涼的秋雨打在他的身上，涼透的是心。
從此以後，他不再是摔倒了可以有表姐扶起的人，他不再是那個害怕就可以拉住表姐衣角的人，他不再是那個被母親關起來卻依舊要想辦法去找表姐，挨了罵有表姐頂著的人，他不再是那個拿出好吃的偷偷表姐送去的人，他的表姐已經離他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不知道跑到了哪裏，隻要再奔跑，他就不用思考，就讓漫天的雨淹沒他吧，他什麽都不想想，什麽都不想知道。
“給”若昕剛剛回到成恩宮，站在成恩宮的宮門口看著那漫天的雨幕“好像下大了吧”說著，頭向後轉，把傘給了如意。
“是下大了”如意點了點頭，再看向若昕不由的輕呼一聲“誒，主子！”
“嗯，什麽？”若昕剛想看如意便感到自己懷裏仿佛被石頭一撞，疼痛欲裂，悶哼一聲，不由的後退了一步，但仍然反射性的摟住了懷中的人，穩住了身形，這才看清這除了蘇千淩還能有誰，每次看到蘇千淩，若昕仿佛習慣般的皺了皺眉，“蘇千淩？”他不是去送南宮正德，怎麽這幅樣子回來了？總不能是南宮正德拿走了傘，蘇千淩沒有傘跑回來的吧。
那人顯然還沒在狀況，愣愣的看了看若昕，眼眸漸漸變得清明，盡然伸手便打了若昕一巴掌，‘啪’的一聲，在這紛亂的雨聲中卻是那樣的清晰，如意驚訝的看著這一切，竟然都忘了反應。
若昕也是一愣，蘇千淩哭得厲害沒有多少力氣，但是若昕也是第一次被人扇了巴掌，竟然也忘了反應，蘇千淩卻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他扇的是誰，或者說他要扇的就是上官若昕，隨即他如雨的拳頭便砸了下來，砸在若昕身上“都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麽要娶我，為什麽！”
“我討厭你……你為什麽要欺負我”
“為什麽”蘇千淩一聲聲的質問漸漸的變成撒嬌般的呢喃，許是沒了力氣，拳頭漸漸的小了，卻還是堅定的落在若昕身上。
“你”若昕原本陡然騰起的憤怒被這雨水般的拳頭，一聲聲聲嘶力竭的質問給砸的沒了，卻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恍惚間已經被蘇千淩砸的亂七八糟，這才伸手想要阻止，那人卻沒了聲息，若不是若昕反應快忙抱住了這人，蘇千淩便要跌倒在地。
“主子，這”。
“去請太醫，順便去凰禦宮把伺候蘇千淩的小奴叫來一個，一個就夠，本宮不喜歡人多”說著打橫抱起蘇千淩沿著庭廊向自己的殿走去。
“是”如意看著若昕的身影，轉身走了出去，蘇公子，終究才是主子的夫君。
“都安置妥當了？”若昕揉了揉眉心，問道。
“是，太醫已經看過了，隻是染了一些風寒，墨畫已經伺候著蘇公子喝了藥，想來應該沒有大礙”如意走過去乖巧的給若昕揉著太陽穴，若昕享受的閉上了眼，應了一聲。
成恩宮內一處東廂房，桌案上的香爐透著嫋嫋餘煙，燈罩裏的紅燭光安靜的亮著，偶爾晃一下又歸複平靜，一個小奴模樣的人趴在桌案上正睡得香，似乎夢到了什麽好吃的，吧唧吧唧嘴，甜甜一笑。
窗外的風聲雨聲啪啪的打在窗戶上，卻似乎一點也不影響房間的寧靜。
‘咳’內室裏床榻上的人忍不住咳了起來，驚醒了小奴，小奴愣了愣，一時摸不清自己怎麽醒了，聽到咳嗽聲，這才趕忙倒了杯茶送到床邊，床上的人也睜開了眼，見是自己熟悉的人，但是周圍的環境卻不是自己熟悉的，不由的疑惑出聲“墨畫……這是哪裏？”聲音有些沙啞，被喚作墨畫的小奴趕忙把自家公子扶起來，拿著枕頭墊在他身後，這才遞上水。
“少爺，您可算是醒了，咱們在成恩宮”墨畫還沒有說完，蘇千淩卻是咳嗽了起來。墨畫忙擺著自家少爺的背。
“怎麽在這裏？”
“您還說呢，您去送了表小姐都沒有回去，後來還是成恩宮的人說您在這裏淋了雨暈倒了，墨畫這才過來的”墨畫心中也有疑惑，自家少爺怎麽會在成恩宮暈倒。
表姐，蘇千淩的眼神暗了暗，送了表姐以後，自己就亂跑一通，難道是跑到成恩宮來了？蘇千淩細細的回想著，驀然窗外的雨聲讓他想起了自己說的那些話，那些事情，好像……不可能吧。蘇千淩皺了皺眉，機械的喝著水。
“少爺，您怎麽到了成恩宮來了？”
“墨畫……”蘇千淩抿了抿唇，低聲道“我好像扇了上官若昕一巴掌”。
“啊，少爺，您開玩笑呢吧”自家少爺的膽子怎麽趕扇了堂堂二公主一巴掌。
“墨畫，你那是什麽眼神！”蘇千淩不滿的瞪了眼墨畫。
“蘇千淩醒了？”
“蘇公子應該是醒了”門口響起了若昕和另一個女人應該是侍衛的聲音。
“少爺”墨畫和蘇千淩對視一眼，蘇千淩趕忙把手中的杯子扔給墨畫，重新躺了下去，“就說我睡了”。
“好，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