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師徒日常
一覺醒來,床頭多了一個侍女,長得怪水靈的,燕玖直歎聞人瀲是個長記性的人,她也就隨便說說,還真的就幫她找來了。
那侍女沒有名字,燕玖給她起名阿長,是從阿喬從奴隸市場上買回來的。
吃早飯的時間,燕玖一邊用手剝著饅頭一邊問:“你說你身邊這麽多水靈的姑娘,怎麽就偏偏去奴隸市場給我買?”
聞人瀲說:“你若是喜歡我身邊的哪一個挑去了便是,我這不是怕你說我又在你身邊安插什麽眼線嗎?”
真是體貼入微,還會為她著想,也不想想她現在戰戰兢兢地生活到底是因為誰。燕玖幹脆將那饅頭咬了一口,說:“隻要你是送來的,甭管是你身邊的還是奴隸市場買的,我都不信任。不過就一個丫鬟,使喚使喚就好了,說得好似我會派什麽國家大事給她!”
聞人瀲還就跟她拌起嘴來了,幽幽一笑,道:“我若是想探你身邊的情報,還用安插眼線嗎?”
燕玖氣得喝了一口粥。南疆的日常早餐就是鹹菜配白粥,燕玖吃了幾天,發現自己吃得很慣,而且鹹菜這種東西好攜帶,口感又好,以後旅途中應該多備點。
今天天氣很好,至少終於不悶雨了,前幾日下雨下得燕玖都要發黴了,可是這麽好的天氣,聞人瀲偏偏沒出門,吃完早餐以後便一直坐在客棧二樓的陽台,在一片芭蕉葉下畫扇子。聞人瀲有一手好手藝,山水蟲魚乃至字畫自然都不在話下,燕玖湊了過去看了一會兒,看得很著迷,說:
“給我也畫一個吧?”
聞人瀲剛好在最後一個字上落筆,將那副字畫晾在一邊,又攤開另一麵白紙,說:“你想畫什麽?”
燕玖覺得,她是個帝王,還是他聞人瀲的徒弟,從很多事情上她應該追求個與眾不同,所以這些什麽花草鳥木蟲魚,她都不喜歡,轉著眼珠子想了半天,說:
“畫你吧!一個賞心悅目的美男子,做成扇子天天拿在手裏,既能表達我對你的崇拜,以後你不在身邊了又能睹物思人。”
“自畫像?”聞人瀲反笑,不知道如何下手,他其實很少認認真真地看過自己的模樣,若真要畫,可得找個鏡子過來,不過他沒思考多久,便提了筆,筆尖在紙上摩挲,墨跡暈染開來,仿佛畫上皆是他的江山,能聽懂他的意思流向它應該在的地方,或淡或淺。
燕玖坐在他旁邊看著大街上,大臨城的建築鱗次櫛比,古老而恢弘。阿喬的客棧坐落在大臨城最繁華的地帶卻又不大顯眼的位子,低調得沒有人會多看一眼,偏偏麵對著主大街,坐著就能看到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燕玖忽然覺得這個地理位置真是微妙得很,回頭說:
“師父,你今天沒有事做嗎?那辛家莊沒有厚著臉皮再來找你?”
聞人瀲的注意力在那幅畫上,連回答她都回答得沒有一絲情緒波動,扭頭沾了沾墨水繼續畫,說:“經過昨天這一鬧,估計他們得緩好幾天才能將臉皮貼回去吧!即便是來請,我今天也不去。”
燕玖說:“所以今天你的事就是在這裏畫畫?”
聞人瀲說:“嗯。”
燕玖挨著椅子攤成了一駝,主要是這太陽曬得人都軟綿綿的,她打了個哈欠,故作輕鬆,說:“恐怕是此意非彼意吧?這大好春光,你卻用來守株待兔。”
聞人瀲笑著停下了筆,回頭對她說:“玖兒當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燕玖問:“你在等什麽?”
聞人瀲瞥了一眼腳下的大街,說:“等一個人出現。”
燕玖問:“是什麽人?為什麽你會覺得在這裏出現?”
“你帶來的畫像。”聞人瀲說的是燕玖從宰相府裏帶出來的畫像,他偷偷拿走了,因為按照燕玖的脾性,她絕對不會讓他正大光明地從她這裏拿走那幅畫,他說:“昨天我請辛家莊的人將你的畫像流傳於市井中,並告知畫像的主人就在我們住的這附近。如果我猜得不錯,也許今天這裏會見到很多新麵孔才對。”
燕玖說:“那我在大臨城的消息不就被傳開了?”
聞人瀲笑道:“所以今天開始你必需換成男兒裝,最好是南疆人的裝扮。”
燕玖說:“我一個女帝,大南尞的精神象征,怎麽可能穿著異族的衣服招搖?萬一被人當場抓個正著,我的臉還要不要了?”
聞人瀲說:“那你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從今天開始就待在客棧哪裏也不去。”
燕玖選擇的前者嗎,她不是一個呆得住的人。
其實她對南疆的衣服也很喜愛,畢竟雖然兵兵乓乓的一身銀器,但是真的很好看啊,衣服上的錦繡著實是他們這一帶的文化特色,這文化流傳到如今是非常寶貴的。
正說著,阿長便將衣服送了上來,趁著聞人瀲沒工夫理她,燕玖就過去換上了。
這衣服很難穿,燕玖也就穿了裏衣,阿長笑著替她將一些零件給拚上去了,穿對了以後發現這身衣服還真是清涼,袖子也就到胳膊肘的地方,手腕的地方會綁一些護腕免得幹農活的時候傷著。就連褲子也是七分,燕玖已經很久沒有穿七分褲了,料子又軟,出來一跳,她覺得自己年輕了十歲。
所以說,中原的衣服真是又好看又長,完全掩蓋了她身為一個十八歲少女的靈動之氣。
燕玖跳到了聞人瀲麵前晃了晃,道:“怎麽樣?”
聞人瀲也就抬眼看了一眼,又繼續沉迷在他那幅畫裏,說:“仿佛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就是……”
聞人瀲本來不想說的,這事本來就可說可不說,但是被燕玖煩得不行,最後他無奈地喚來了阿長,吩咐道:“去給她買幾匹用來束胸的布。”
燕玖嫩臉一紅,捂著自己的胸跑掉了。
不知道怎麽的就磨磨唧唧的到了中午,阿喬讓客棧夥計將飯菜端了上來,發現隻有聞人瀲一個人,將飯菜擺好之後,他問:
“公子,玖姑娘呢?”
聞人瀲這也才想起來,好像有一會兒沒見到人了,他說:“可能在屋裏,你去喊喊。”
沒一會兒,燕玖就來了,蹦蹦跳跳的真像一隻猴子,活潑可愛得很,可是……她為什麽要給自己貼上胡子?聞人瀲哭笑不得,趁著她湊過來的空隙把她的胡子給撕掉了。
真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夥子。
燕玖拿過碗筷一屁股就坐在了桌子上,說:“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穿上這身衣服就很想動,這套衣服有毒吧?這可能是傳說中的蝴蝶效應,這樣我才能更像一個男人。”
聞人瀲很想告訴她其實這個世上很多男人不像薛明靖這麽跳,她到底哪裏來的錯覺?他說:“南疆的男人可不像你這麽白,回頭你到外麵曬幾天,將膚色曬出小麥色,就差不多了。”
見聞人瀲遲遲不過來吃飯,還在琢磨他的畫,都畫了一個早上了,燕玖隻好放下碗筷走過去,不免得一愣。有人說,畫一個人的臉即便是五官再像,也不一定能畫出一個人的神色。可是聞人瀲的畫裏,隻一個背影,看著腳下的萬裏河山,巍巍山水和城池很壯觀,都會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也不知道是落寞還是豪情萬裏。即使沒有臉,燕玖也知道那個白衣就是他聞人瀲。
而畫中的聞人瀲的旁邊,還站著一個白衣女子,同他一起看萬裏河山。
燕玖指著畫上的女子,問:“這是……師母?”
聞人瀲說:“這是你。”
雖然燕玖已經猜出了大半,但他親口說出來,燕玖覺得有點不真實,卻也還覺得竊喜,因為如果那個畫上的女子是別人,她可能並不高興。
能同他並肩看萬裏河山,這是他心中所想?
燕玖按捺住心中所有想說的話,默默道了一句:“那……畫好了嗎?”
聞人瀲說:“還有題字,玖兒,你想要什麽題字?”
燕玖說:“聞人瀲贈燕玖?”
聞人瀲忽然很不高興,他教出來的徒弟,身為一代女帝,竟然就這般沒有文采,空有一身幽默感。燕玖也終於收起了自己的幽默感,念: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聞人瀲落下最後一個字,待墨跡吹幹,便拿出一個印章,印上了自己的名字。將字畫遞給了阿喬,說:
“我叫人做成扇子就給你。”
燕玖點頭,說:“你不覺得那首詩跟你的畫很不配嗎?”
聞人瀲說:“有什麽不配的?畫中二人,萬裏河山是我,千裏共嬋娟是你。很配。”
燕玖一愣。
她示意聞人瀲轉身,居高臨下而望,一輛馬車緩緩走近,燕玖記得很清楚這輛馬車的主人,因為他曾經就遠遠的坐在那輛馬車裏,用陣法逼退了那些想要抓她的人,就連一向膽大妄為專注搞事的容說也不敢輕舉妄動。
大祭司娿拉努。
馬車上的鈴鐺叮叮當當,燕玖回頭看到聞人瀲的眉頭都不由得皺緊了,可沒一會兒便又舒展開來,笑道:
“魚兒上鉤了,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