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主的葬禮
李長琦騎著馬狂奔而來，衝開了人群，班溪想上前去擒住擾亂的人，李霏卻一手橫在她麵前，將她攔住，並且無奈地搖了搖頭，所有的人都沒有了下一步動作，隻是看著李長琦下了馬，緩緩向墓室走來。
班溪說：“他想做什麽？”
李霏也不知道，可大多數人是認識李長琦的，包括西沅的百姓。
隻見李長琦在進墓室之前，回頭看了李霏一眼，看起來已經連續趕了很多天的路，今天他看起來有些疲憊，聲音也是沙啞的，說：
“回去的時候，替我跟父皇說聲抱歉，辜負了他……”
其他的，一句也沒多說，走進黃陵之後，發動了黃陵的機關，大門應聲而塌，截住了墓道和外接的一切關聯，他最後一次看那個背影，沒有一絲要回頭的意思，決絕而又幹脆，隻有關閉墓室門的那一瞬。
跪在黃陵外麵的老百姓還在遲疑，卻又見一個騎馬而來的身影，不過是一個倩影，隻是她卻是摔下馬的，有人認出了她，正是他們西沅失蹤多年的流花公主。
她琉璃無雙的發髻經過這一摔也是狼狽，邋遢的掃在了黃土上，白色的衣服也沾上了灰塵，怕是洗不幹淨了。沒有人阻止她，隻是無聲看著，她緩緩地走到了墓室門口，試圖要找到機關打開墓穴，可是她沒有找到，這塊墓門是用金剛石所打磨而成，是撬不開的，若是硬要從墓穴旁邊挖開，就會促發牆上的機關，遍布整個墓室上的酸性物質就是澆下來，將墓室內所有的東西都腐蝕壞，打開墓穴的人就會什麽都得不到。
這本來是為了防止盜墓的，身為西沅皇室的流花一清二楚，要進去她隻能從正門進。
可是沒人會幫她打開墓室的門，她隻能敲門，希望在石門另一頭的李長琦能夠聽到，能開門讓她進去，生也好死也罷，她都陪他走過了最黑暗的地方，她已經無所畏懼，不怕再跟他走一趟鬼門關。
至少她想問一下，為什麽他今天會跑進青嬰的墓穴。
她其實大抵已經知道了答案，他將自己的心思埋得這麽深，終於還是騙過了她，端陽不過是一個被利用的棋子，利用來轉移她的注意，其實一直被冷漠對待的青嬰才是他真心所愛，她被欺騙得好慘。
想著所有的因果，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手都敲紅了，裏麵的人終究沒有開門，她開始扯著嗓子咆哮起來：
“李長琦你開門啊……開門！你給我開門！”
她又回頭隨便扯了一個衛兵，拖到了師門麵前，說：“你給我將這多門撬開，快點。”
衛兵表示無能為力，而眼前的女人已經喪失了理智，看著她臉上已經被淚水占據，他鼻子一酸，低下了頭，看著她繼續敲門，嘴裏還是那句：
“開門啊……開門啊……開門……”
許多百姓看著落淚，想著青嬰公主好歹是已經下葬了，便沒有多停留，在南尞官兵的催促下，也紛紛離開了黃陵，剩下為數不多的人看著流花，副將走上來詢問道：
“太子，要不要將她驅逐或者抓起來？”
李霏說：“都已經這樣了，有什麽用，由她去吧。”
看著她已經開始用手刨腳下的土，似乎是想通了也許可以從地底下挖個洞過去，但是沒等她挖出一個坑來，兩手全是血，看著怪心疼的。
班溪隻好走上去，一把將她拉開，道：“我說，醒醒！趕緊離開這裏，不然我打你了！”
副將剛頭疼班溪應該在軍營待久了，連如何溫順地安撫女人都不會，剛想走過去跟她討論一下哄女人的心得，可是流花一聲“長崎”，他愣在了原地。
班溪也感覺十分不好，回頭看了一眼副將，卻在這個空隙，她忽然被人一把抱住，一個龐然大物直接縮進了她懷裏，她沒蹲穩，也一起摔倒了，在場的人笑得不成樣子。
流花將她當成了李長琦……
班溪試圖扯開流花，可是扯了半天也扯不開這個瘋女人，她隻好向旁邊的人求助：“你們別愣著啊，趕緊過來幫我一把。”
副將他又不是襲家軍的人，才不用聽她指揮呢，給他做了個鬼臉就跟李霏離開了。班溪隨口罵了一句髒話，想要一掌把她劈暈，副將趕緊回頭對她說了一句：
“對了，反正她已經把你當成他情郎，不如你使喚她離開這裏，她也許會聽。”
“對哦！”班溪回頭，笑道：“小花花，你的手怎麽受傷了？”
流花聽她這麽一說，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受傷了，她有些恍然，腦子裏想了想，但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班溪就怕她忽然就想起來了，趕緊打斷她的思路，說：
“這樣，咱們回去，先幫你把手包紮了再說。”
“好。”流花出奇地聽話，自己站了起來，往皇宮走。說起來，雖然已經神誌不清，對自己家裏的方位倒是很準，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班溪艱難地爬了起來，剛才那一摔，她有點疼，拍了拍衣服上的汙漬，跟上去，滿目惆悵。
燕玖在石室裏用餐正用得起興，忽然聽頭頂轟隆一聲，問也被嚇了一跳的薛明靖，道：“什麽聲音。”
薛明靖不是很確定，隻是猜了一下，說：“可能，是墓室被關閉了。”
“關閉了？你說被關閉了？”燕玖不是很想相信這句話，問了一兩回，決定出去看看。誰知道，她那天殺了西宮簡之後，一直藏在黃陵裏避風頭，剛巧交代了薛明靖一些事情，剛好他辦完事以後也躲在了黃陵裏，說好了等風頭一過就出去，所以在這裏已經準備好了很多天的糧食。
薛明靖告訴她，黃陵葬的是皇族，也就是說不止是葬青嬰一個人，還會葬很多皇族，所以隻是有守陵人在這裏守著，墓道門是不會關閉的。
當然，他們今天所遇到的並不在正常範圍之內。
她拐了好幾條墓道，剛好去到主墓室，看到了在墓室裏站著的人趕緊縮了回去，並且把薛明靖也拽了回去，薛明靖看她的表情，像是見鬼了一樣。
是的，在這裏都能遇到李長琦，當然像見鬼。
許久都不見那邊的動靜，燕玖探出半個頭出去看，薛明靖就在她頭頂也探出半個頭，看了半天，因為這裏的火光實在是太陰暗了，李長琦又在青嬰躺著的石棺麵前站了半天沒有反應，像個雕像一樣。
燕玖低聲說了一句：“老薛，你掐我一下，我怕我最近是看見幻覺了。”
薛明靖手爬到了她的臉上，很認真的掐了一把，說：“勞資最近也發現自己可能也有這方麵的症狀，是不是我們在這墓室待久了，這些西沅的前輩們已經熟了起來，不那麽怕我們了？”
“那剛才石室忽然關閉……”
“是因為老前輩們想挽留我們……”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毛骨悚然，然後四眼一閉，昏倒在地。
李長琦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用了半天時間才讓自己相信此時睡在棺材裏的人就是青嬰之後，才抱著棺材大哭起來。
他說：“你不是說回了西沅你會過得很好嘛？怎麽會把自己的命丟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怎麽不跟我說話了？
我做了這麽多事，差一步就成功了，等到是為了得到一切的時候，抱著你的屍體嗎？，你還這麽小，雖然你不怕走夜路，但是我還是擔心你，所以就跟來了……小青嬰，再等等我，讓我牽著你走……”
又一大滴淚滑落下來，打在手背上，他靠著棺材石壁，無力想說什麽，卻忽然聽見一陣震動，似乎是頭頂什麽東西被挪開了，他回頭一看，一隻濕漉漉的手搭在的棺材的邊緣，然後有個身影借助這個力量坐了起來。
看起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陌生的臉孔，臉上的屁股很嫩，似乎一掐就破，她這個樣子，應該是剛從水裏爬出來的，水裏還雜著濃濃的草藥味。
李長琦認得這雙眼睛，說：“青嬰？”
青嬰擦去貼在臉頰上的頭發，道：“我都這樣了你還能認出我？”
她的嗓音也變了，變得很沙啞，像個老巫婆似得，好在她從來不自卑。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李長琦，在她躺在棺材裏的時候，她聽到了很多牆角，本來也不想出來的，隻是再聽下去就受不住了，她說：
“我都快認不出自己了，你居然還能認出我來。”
“真是你……”連說話的語氣都是她的，李長琦現在基本能確定，她是青嬰了，隻是她這張臉……他想伸手碰一下的，青嬰立即閃了一下，說：
“聞人公子給我換了皮，新皮還不是很貼骨頭，這半個月隻能在藥水裏泡著，估計還要再泡十來天應該就能出去了。”
“換皮……”怪不得他不認識了，可是一聽說換皮，他眼淚又止不住了，一大滴從眼角滑落，哽咽著說了一句：“這得多疼。”
“是挺疼……”她的話說了一半便說不出了，看見李長琦這樣，她很心疼，那天，燕玖也是這樣，哭得稀裏嘩啦的，若是不關心她，怎麽會哭成這樣。原來，李長琦這麽關心她嗎？
頓時，好像什麽都煙消雲散了。
沒有西沅，沒有端陽，也沒有流花，就隻有他們兩個。
若是一開始，就隻有他們兩個，或許事情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小心翼翼地身手過去想幫他擦淚的，李長琦這才反應過來，喝斥：“別動。”
青嬰停住，一問，他自己擦去了臉上的淚水，說：“不是說要在藥水裏泡著不能碰其他東西嗎？好好躺回去。”
“噢。”青嬰隻好把手放了回去，她也大概知道，這個石室已經關閉，當所有的火都已經點燃的時候。她問了一句：“李長琦，你將自己困在裏麵，是打算要跟我合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