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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全麵開戰

  七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卻紅得有些詭異,森林間迷霧繚繞,月色更加朦朦朧朧,整個大地發著慘白的眼色,林間有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李霏的馬在林間奔馳,後麵的副將跟上來報告:


  “太子,我們還有一天到琉都。”


  “好。”李霏抬頭望月,心中有一種難以說出的抑鬱。一路繞過西沅的邊境護衛在林間密行,把損失降到了最低,就是為了保存實力,他領的是手下最精銳的部隊,偷偷潛入琉都找回燕玖雖然是個難事卻也能做得到。


  他才不畏懼。


  一路道聽途說,琉都的消息越來越亂,他怕晚些到,她就會有事。他還是回頭吩咐了一下:

  “今晚在林間紮營,注意隱蔽。”


  副將拱手回禮,轉身下令。


  李霏看著黑漆漆的森林,有些滲人,總覺得森林裏麵,掩埋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如波糖洶湧一般,有個小兵看著周遭景色,也自言自語:


  “我行軍多年,什麽狼窩虎穴,還未見過這樣冷的森林。”


  “待命!”李霏忽然低語了一聲,四周所有的聲音瞬時被安靜淹沒,靜得仿佛從未有人來過,都能聽見小草長芽的聲音,有什麽東西從地底下鑽出來。


  這種時候,最能激發人心中的想象力,如洪水猛獸卷席而來。


  近了,聲音近了。


  有很多馬狂奔的聲音,也有呐喊,卻又似人說話的聲音,從林中的一個螢火點狂奔而來。


  片刻過後,才發覺那不是螢火點,是一個部隊,舉著火把走夜路,走在最前麵的騎兵帶路,身後士兵緊緊跟上。


  副將潛到了太子身邊,打了個手勢,李霏並未說話,所有的人都潛伏著。


  等到整整一支軍隊過去很久,他們才鬆懈下來,副將走到身邊,問:“這是我們南尞的襲家軍嗎?走在最前麵的貌似是班溪,他們為什麽會來西沅?”


  李霏說:“而且大概有五萬人,要想像我們一樣躲過西沅邊境駐防不對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西沅在幽州已經失守,班溪是征戰而來,可本宮卻未收到尞國跟西沅開戰的消息。”


  副將傳來了情報兵去打探情況,而今晚在此地紮營的計劃取消,這準沒什麽好事,李霏讓部隊偷偷的走到襲家軍的前麵,早他們一步到達綏城。


  隻用了半天時間,他們已經到達琉都城外,還沒開始紮營,情報兵卻帶了班溪過來。


  那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是南尞唯一的女將軍,別看她是個女流,那一身本事,軍營裏沒有幾個男人能打得過,戰場閱曆高,素有百勝將軍之名,名聲僅次於尞國元帥襲驀城。


  她幹淨利落,背上有一竿銳利長槍,鮮紅的布衣夾雜在銀白色的盔甲中,更顯熱血與驕傲,走到李霏麵前,拱手單膝跪下,行了一個軍營大禮。


  李霏懵懂。


  班溪起來後,如實稟報:“太子殿下,末將受命而來與太子會合,與蟋蟀分兵南北包抄琉都。請太子殿下接旨。”


  李霏先是一愣,看著班溪手上的聖旨,正是南尞親筆所屬,李霏做前鋒,襲驀城的襲家軍做主力,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攻克琉都。


  其他兵力由禹王負責,西沅境內已經全麵開戰。


  李霏在接下了聖旨的同時,也看到了在人群中穿行的尹珠,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還是走上去,問了因由。


  尹珠說話的時候,視線從來不會離開李霏,說:“太子肯為了玖兒姑娘不惜以身犯險,可是尹珠卻知道禹王為了除掉太子也是不擇手段。尹珠就將太子出行的消息告訴了太後,並求來了襲家軍。”


  李霏說:“以前本宮還不知道你這麽有能耐。”


  這是在誇她呢。


  尹珠一笑,說:“尹珠哪有這種能耐,不過隻是多想了一下,倘若玖兒姑娘在,她會用什麽法子既能讓出兵名正言順又能保住太子。經過太後和皇後這麽一周旋,現在太子可以名正言順要回玖兒姑娘,禹王現在也隻是你的助力,對你造不成什麽威脅。”


  李霏說:“多謝。”


  尹珠說:“謝什麽,你以為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活得下去嗎?我隻不過是救我自己……”她輕聲離開,還是有些失落,倘若她做的每件事都能感動一下身後的這個男人就好了,即便不能,她這樣子做也沒什後悔不後悔的,隻是心不由己而已。


  有了襲家軍,李霏底氣更足。


  五萬尞國兵,紮營琉都前,虎視眈眈。


  西沅境內全麵開戰的消息傳來,舉國震驚。西沅內部其實已經嚴重腐敗,與南尞接壤的十八城,皆是不堪一擊,禹王一路踏來,並沒有用到多少兵力,還有五座城池基本是不戰而降,並且隻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回綏城稟報,尞王正和宰相商議,要派哪些人去治理他們的新縣郡。


  禹王告退之後,一個小廝走了上來,告訴他死牢有事,他二話不說就去了。


  死牢,關押的都是即將被處死的人,包括秋後就要被處斬的疾王,他被關押在牢房最深處也是最牢固的地方,從來沒有人能從這裏逃出去,他冒死來見他,看到了他最狼狽的樣子。


  在禹王的印象裏,疾王一直都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沒有人見過他狼狽的樣子,即便是淪落到這個地步,他也看不到他眼中的頹萎,疾王的許多,他望塵莫及,像是怎麽看都是高高在上的。


  可是今天的疾王,他發絲淩亂,眉目已經沒有了當初的俊秀,頹廢地像個老乞丐。牢房裏隻有他們兩人,等到禹王一靠近,疾王就已經緊緊拽住他的衣服,勢必不會放他走的樣子。


  禹王道:“皇兄,事到如今,你還想做什麽?你殺了我也不能挽回什麽?”


  李長琦說:“晏宸,王兄第一次求人,也是最後一次求人,這次你必須放我出去。”


  禹王道:“你知道我做不到……你!”


  禹王剩下的字眼,都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他已經跪下,他在求他……堂堂疾王,竟然委身求他。即使成為階下囚,他從未看到他內心的恐懼。


  可是現在的疾王,臉上摻雜著擔憂、懇求、迫切、焦慮以及更多不是屬於他也不應該屬於他的神情。


  他緩緩道:“為什麽?我為什麽一定要放你出去,這可是違背聖旨的事……至少你要說服我。”


  李長琦說:“我沒有辦法說服你,我隻是求你。”


  禹王說:“是跟開戰有關係吧?西沅還有什麽事是你放不下的吧?是什麽事?如果你肯同小時候一樣信任我,我也許會同小時候一樣,拚了命也會幫你一回。”


  李長琦說:“我想死。”


  “……”禹王一驚,許久才說:“你要我送你去尋死?”


  李長琦說:“我本就是將死之人,可我想守護的人死了,我便沒有活著的理由了。我不想讓她躺在那種冰冷的地方,那樣太孤單了。我到死都沒同她說過我的心意,就是為了流花的妒火不要燒到她頭上,可我防住了流花,卻還是沒能在她死前再見她一麵。”


  “荒唐啊,李長琦竟然也會愛人。”禹王從懷中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說:“不管你同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還是願意為你拚命的,隻是你長大後再沒同我一道而已。王兄,你依舊是我敬佩的王兄。”


  “多謝。”李長琦走出牢房,從始至終也沒關心這個王弟會不會因為幫了他被父親責罰,他知道怎麽逃,知道用什麽辦法去琉都。


  人這一生,總該會做一件事,不關風月且沒有原則。李晏宸他這一生,也隻會做這麽一次。


  可李長琦是打算一路尋死了,七月二十九,琉都被襲家軍兩麵夾擊,西沅滅亡。


  七月三十,他們進入王宮,發現薛環已經早一步在宮殿中自刎,掛在房梁上空蕩蕩的像什麽一樣,泠清宮也再也無人敢住,聽說有個富豪想買下王宮當自己的落腳處,三更半夜住的時候還會有女子的嬉笑聲,就像妖姬一樣。


  後來百姓就有流傳,是環妃的鬼魂一直停留在那座宮殿裏。


  八月初一,宜齋戒、破土、祭祀、入葬。忌婚嫁、剪頭、開灶、開市。


  太子占領了琉都王宮以後,為青嬰平反,追封為素安公主,以國葬入殮,葬黃陵。


  進城之後,一直都沒找到燕玖,王衍也早就不知所蹤,挖地三尺也尋不得,就像在世上消失了一樣,唯一曉得燕玖的確在這裏待過,是據說七月十五那一天,她背上背著一個死了的小孩,在眾多護衛的阻攔下,一劍刺穿了西宮簡的喉嚨。


  後來當場太混亂,本來西宮簡就不得民心,雖然殺了他們國主,可是這一幕本來就大快人心,沒有人會想知道這一刻燕玖會在哪裏。


  青嬰下葬的那一天,所有琉都一半的人來了,包括李霏為首的南尞駐紮兵。一個大臣一邊含淚一邊磕頭:

  “那一日,素安公主勸西宮簡不殺忠臣不得,縱身從觀星台上跳下,維護的,是社稷的尊嚴,是一個公主的作風。西沅馳騁九州多年,卻隻在這個朝代,出了這麽一個公主,可惜啊……”


  群觀百姓紛紛落淚,卻在這時,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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