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傾國傾城
受青嬰的邀請，燕玖給聞人老頭報了個平安信之後，在宮裏住了兩天，為了在宮裏方便行動，青嬰將她打扮成了一個小太監，跟在青嬰屁股後麵在宮裏逛。
相比於南尞王宮的恢宏和氣勢，琉都王宮就顯得很繁瑣，建築透著滿滿的文化氣息，它應該有的端莊和壯闊，從腳上踏著的每一塊青磚散發出來。
青嬰跟她介紹說，這裏走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古董，價值連城。西沅是有著淵源文化的古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也保存得十分完整，燕玖跟著青嬰吃了一道一千年前就有的西沅全席，還在大觀園裏聽這裏最有名的小曲，有點類似她那個時代的戲劇，剛開始聽有點想睡覺，但是越聽越有味道。
燕玖不禁讚歎這兩天真是大開眼界，說：“以前你老是跟在我屁股後麵，現在輪到我跟在你屁股後麵拉！青嬰你真好看！”
“小姐也好看！”青嬰笑得甜甜的。
大觀園裏忽然寂靜一片，眾人齊齊看向門口，一個文縐縐的太監小跑進來，宣了一聲：
“環妃娘娘駕到。”
“小姐，跟著我的樣子做，千萬不要說話。”青嬰忽然謹慎起來，雙手相抱，跪地行了一個大禮，俯首等著即將降臨的人，燕玖也不敢馬虎，也照做了。南尞國從來不這麽行禮，所以心裏還是有點不爽的。
現場安靜得隻有來人的聲音，腳步很輕，燕玖想抬頭看，被青嬰腳踢了一下，她又縮了回去，直到聽到一聲清爽的女聲緩緩侵入耳膜：
“各位姐妹都起吧，本宮來看戲，不必拘謹。”
然後，在十幾個人的簇擁下，聲勢浩浩蕩蕩的坐在了最正中間的位子上，若無其事地看著台上戲耍，這樣的氣氛比皇帝閱兵還要緊張，身邊人都是隻管吸氣不敢呼氣的，燕玖隨著青嬰緩緩起身，站在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這樣壓抑的環境裏，終於有人敢上前，拜了一下，細聲細氣道：“娘娘，臣妾今個兒身子不適，想先行告退。”
本來在宮鬥劇中，大家爭寵，誰也看不過誰，也沒什麽，頂多環妃位子高，看不過去可以不看，可是燕玖看見的卻是，環妃她一個眼神也沒有，慵懶地道了一句：
“妹妹覺得跟本宮看戲很是無趣？”
“不是。”那嬪妃怯懦地回答。
環妃說：“那就是有趣咯，既然有趣，為什麽要這麽無趣地離開？”
“不是的娘娘，臣妾隻是身子不適。”那嬪妃快哭了，燕玖也能夠感受到，青嬰手心裏都是汗，看著環妃眼睛都不眨一下，似有憤怒和蔑視。
她看向的那名女子，雍容華麗，無論是從頭飾到腳下，從妝容到布料，都無可挑剔，精致而閃爍。五官極致美麗，沉魚落雁之姿，眼底流露卻是不羈與囂張之氣，紅得鮮豔的唇微微一翹，說：
“本宮身邊這位李嬤嬤，會點醫術，不如讓她幫你看看吧。”
不容拒絕，那位李嬤嬤已經走了過去，挽起她的脈搏便診，診了一會兒，才確認無誤，道：
“回娘娘，她身體無恙。”
環妃說：“無恙卻說有病，便是欺君，欺君是死罪。拖下去杖斃吧！”
那嬪妃嚇得一把坐在了地上，連同身邊的青嬰也嚇暈了，那環妃似乎已經知道後麵總會有一些沒見過世麵的，隻是輕蔑一笑，並沒有回頭，繼續看她的戲。
燕玖也是半天沒反應過來，看著那妃嬪就要被抬下去，她驚呼一聲，提著膽子大聲道：“娘娘，小的也略懂醫術，您身邊那位李嬤嬤診脈太草率，並未瞧出那位娘娘的病來。”
“哦？”環妃忽然頓住，連同周遭的空氣也一同凝聚了，死一樣的沉靜，那妃子本來抽泣的，看見這個情形，連聲音都沒敢出，隻見環妃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了燕玖麵前，道：
“那你瞧出那位妹妹的病了？”.
燕玖低頭，說：“看病講究望聞問切，小的隻不過看了一眼，自然看不出。”
環妃說：“那你就去看看，妹妹究竟有什麽病。”
燕玖矮下身子行了個禮，已經走了過去，青嬰清醒過來，看到這一幕，雙眼瞪大不知作何反應，燕玖先是朝那位娘娘看了一會兒，用隻有兩人才聽得懂的聲音說了幾句話，然後手指在她手腕上搭了一會兒，起身過來，道：
“回環妃娘娘，那位娘娘腹中懷有龍嗣，且胎兒不穩，似乎是對花粉過敏，而娘娘身上的綺羅香實在太過濃重，自然受不了，頭暈也是正常反應。”
“懷有龍嗣……”環妃似乎並不驚訝她說的內容，隻是一直敲著她令她膽寒，雖然如此，還是發抖著把情況匯報完了，她雖然已經後悔招惹這麽一個大敵，可自己攬下的禍，哭著也要把人救下。
她不會眼睜睜看著她眼皮底下死人，那樣太無助了。
環妃笑道：“懷有龍嗣這麽大的事，李嬤嬤你居然看不出來，差點葬送龍子，這個罪可真是大得本宮都無法庇護你了，來人，將李嬤嬤拖下去，株連九族。”
“九族……”燕玖嚇得快要跪倒了，被身後的人扶了一把，久久才回過神來，趕緊喊道：“慢著慢著……”
環妃雙眼已經眯成了一條縫，可依舊擋不住她的風華，危險的氣息從眸子流露，道：“你又想救她，這回又想用什麽借口？”
燕玖喉嚨幹得說不出話來，試著說了一會兒，還是說不出，回頭找了杯水一飲而盡，深呼吸了一口，才沒那麽緊張，說：
“那位娘娘懷的是死胎，根本就沒有胎像，切脈自然切不出來。”
“死胎呀……”她思量許久，回頭看了一眼那位娘娘，有些好笑又有些憐憫，道：“好可惜呀妹妹。既然你身體不適，就先回去休息吧，這幾天都不用來請安了。至於李嬤嬤，你切脈太粗心了點，連個小太監都不如，本宮要你何用？”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環妃自己結束了這場荒誕的遊戲，回頭問燕玖：“你是青嬰公主宮裏人？叫什麽名字？”
燕玖低頭，道：“燕旨。”
環妃說：“小燕子，嗬嗬……本宮身體也不適，你來本宮宮裏替本宮診一診，青嬰公主，可以嗎？”
她這個語氣，哪裏是在征求意見，明明是在告知，青嬰本想得罪她把燕玖拉回來，可是環妃卻忽然說了一句：
“青嬰公主，你的王兄最近又不上朝了，身為妃子，不得幹政，可你是公主，裝著江山社稷的安寧，你有責任去給皇上請安。”
不知為何，青嬰不再向前，冷冷地看著她帶著燕玖離開。她著急得不行，環妃一走，她就撒腿離開，穿過重重宮牆，來到了行宮，人還沒進門，滿院子都是她的聲音，連同在修養的禹王都被驚動了，溫溫地道了一句：
“你怎麽了？”
青嬰哭了出來：“小姐她……被環妃帶走了。”
禹王眉頭緊皺，看青嬰的樣子應該是一件很嚴重的事，便也擔憂起來，道：“你快說說是什麽回事？我應該做什麽？”
青嬰一邊哭一邊說著這件事的始末，泠清宮那邊卻是一副不同的景色。
環妃一進宮門，就撤下了所有的宮人，隻留下燕玖隨同她繼續往深宮裏走，一直穿過冷清的宮殿，走到了她的寢殿。
真是個奇怪的宮殿，她以為會像電視上一樣，至少會像她一樣，華麗而張揚。可是她的宮裏，卻什麽也沒有，整個泠清宮，空曠得像一座遺跡，散發著滲人的死亡氣息。
她就住在這種地方嗎？
好冷，燕玖縮了縮，雙臂抱著自己，跟著她繼續走，才在層層的簾子後麵，看見了一張勉強稱為床的玩意，並且是在院子裏麵，在一棵巨大的連理樹下麵。
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是這麽睡在這裏，真的有點冷。
環妃側臥在床邊，道：“一路走來，你可知本宮得了是什麽病？”
燕玖說：“是心病。”
環妃抬頭，看著她這拙劣的男裝，道：“哦？”
燕玖說：“望，娘娘住的地方與常人不一。聞，娘娘用的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綺羅香。問，其實就是從病者的形容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切，多此一舉。娘娘犯的是心病，不需要切。”
環妃說：“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大夫，若是我早一些遇上你，也許並不是今天的環妃了。今晚你就在這裏待一宿吧，明天自會有人帶你離開。這裏是我的地方，你隨意。”
燕玖也注意到了，她說的是“我”，不是“本宮”。
歎了口氣，自己尋了個比較光亮的地方坐著，看頭頂的光芒思考，她隻曉得宮中有一個禍國妖妃，耽誤了君王，迷亂了世道。
這裏可真冷，冷得像一個妖怪的府邸。
她用這樣的外形來偽裝自己，究竟是為何？她並不失寵，也不爭寵，權利龐大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行為舉止步步逼人，為所欲為。
她到底想對這個世界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