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東廂房裏的書案
眾人起初都以為眼前隻是個稍有閑錢的村姑,還猜測她跟柳賈有親戚關係才能繼承酒莊。沒想到她竟然當著他們的麵踢斷一棵大樹。
這真是把他們嚇到了。
以前柳賈理也說過,武也動過,這才讓酒莊變成如今的規模,還不為外人所知。
哪裏知道這個小丫頭竟有如此蠻力,直接在他們麵前秀力氣。
捫心自問,很多人甚至都不確定能把這樹一腳踢斷。
所以,當她說要取消月例,改為抽成的時候,大家尚處在驚訝之中,回過味來才愕然發現月例沒了。
他們麵麵相覷,眼巴巴看著唐與柔。
這個新東家不好對付啊,以後如果過得不滋潤,有人熬不住,叛逃泄密了,整個牛頭村都會陷入危險境地。
但眼下,沒有人敢吭聲。
生怕自己的腰也像這棵樹一樣哢嚓就斷了。
唐與柔輕哼一聲。
她說出這番話時已猜到了他們心中所想,用眼神示意陳老頭該講話了。
陳老頭這會兒才將粗氣喘勻,用沙啞的嗓子喊道:“大家放心,隻要東家賣出酒,我們的抽成隻會比以前更多!”
他被大家看做牛頭村村長,管理方式有一套,說的話的確能服眾。
這麽一說,很多人臉上的憂愁一掃而空,伸出手指比劃起來數字,猜測著以後能有多少抽成。
唐與柔昂起頭,粗著嗓子喊:“區區幾壇酒,老娘我還賣不出去?”
這些大漢哪裏會算賬,平時都是幹力氣活的,倒是很欣賞她這豪邁氣魄,紛紛點頭,表示效忠。
“好!”
“小東家,你能得到酒莊一定是有能耐的!”
“有東家賣酒,總比他們自己賣要強!”
唐與柔抿唇,傲立在風雪之中,滿意地看著眾人。
司馬煜在旁喝著酒,倒是也沒想到她竟會用這樣的方式收複酒莊。
總覺得每次跟她在一起,她做事總是莫名順利,心想事成。
這難道就是福氣嗎?
打也打過,訓也訓過,接下來就是宴會時間。
唐與柔往前走,粗著嗓子喊道:“咱烤兩頭羊!給我倆留一個腿就成,其他的大家夥都分了!大家平時沒機會喝酒吧?今天也開一壇大家分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別拘謹!”
吃食果然最容易打動人。
眾人跟著她走,紛紛稱好,拊掌大笑,麻子也被人扶了起來。
陳老頭走在前麵,做著請的手勢,給唐與柔指路,還吆五喝六地使喚著旁人:“趙大壯,你看看你們幹得好事,你手藝最好,快給東家烤羊肉去!小李子,你腳程快,先去給小東家和她的小相公將暖爐點上!”
司馬煜跟在旁邊差點被嗆死。
她的小相公?
小相公?
唐與柔沒糾正,放聲大笑:“好說!走著!”
……
與此同時。
“老婆婆,雪這麽大,你來我梅香閣避避吧!”梅姨裹著厚裌衣,手上拿了一件蓑衣,來到對麵福滿樓門口,想給唐老太披上。
地上的老太瑟瑟發抖,咬牙硬挺:“不!我不穿,我要等這喪門星回來,讓她親眼瞧瞧她怎麽對待她親奶奶!”
這老太太從早上就坐在這兒等,旁邊好幾撥人都勸過她,說福滿樓的人都不在,跑別的村子賣麻糬去了。她聽過後繼續坐在這兒,眼看雪都快淹沒門檻了,她還坐在這兒。
梅姨很著急:“老人家,你還是去我店裏做做吧。這會凍傷的!”
唐老太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著梅姨,猜測著她的身份,死乞白賴地勒索道:“凍傷也是她造成的!都是這災星的錯!你誰啊?你跟她認識嗎?你是她朋友吧?你給錢我就走!”
梅姨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以前聽柳賈和全都有說起過這小丫頭的家裏事,如今親眼見過了,才知道這丫頭為什麽要鬧分家。真沒想到,在城裏好好發展,都有這樣耍無賴的親戚來鬧事。
她勸也勸過了,實在勸不動也拉不走,將蓑衣放在唐老太身邊,就回了梅香閣。
過了一會兒,她從二樓眺望雪景,卻見唐老太將那蓑衣扔了老遠,被風一吹,吹到了街角,然後被一個乞丐撿走了。
唉……
這可如何是好?
……
柳賈在酒莊裏有一進屋舍,就在釀酒廠邊上的高坡。這裏離取山泉的溪水更近,若是天晴,采光也一定很好,是風水最佳的地方。
屋舍風格和郾城類同,東西廂房各一,北邊是宴客大堂,角落裏社廚房茅廁等小單間,功能齊全。
陳老頭本不願讓唐與柔進東廂房,說這屋子屬於柳賈,得由她的後人來翻查,隻請她暫住西廂房,等雪停了,聚集大家夥給她重新造一間。
唐與柔當然不會聽憑,隨口說是柳賈允許她繼承一切。
雖然口說無憑,但陳老頭的確無法阻攔。
抱著喝了一半的點絳酒,推門而入,裏麵黑漆漆的。
唐與柔早已習慣要點燈,放下酒,又跑去廚房找了個點燃的柴火,將廂房中的蠟燭點亮。
紅木家具雕鏤著祥瑞獸紋,栩栩如生。外層刷上桐油,光亮如新,隻因許久沒人住過,蒙著一層灰塵。外室一側靠近窗台位置擺著軟塌和書案,書架則靠牆而建,伸手即可取到。內外用稀罕的紫色紗簾隔絕,便成了一個簡陋的書房。
旁開木窗,從窗口遠望正好能看見釀酒作坊和酒窖二景,頗有掌控全局的感覺。邊上還擺著個搖椅,和楊冕在醫館裏坐的是同款,但比那個更精巧。
柳賈可真懂享受!
來到內室。
床鋪簡約,還是夏季時的薄被。旁有矮小梳妝台和銅鏡,蒙著布。
唐與柔好奇掀開看了一眼,裏麵都是柳賈那年紀風格佩戴的耳環吊墜和發釵。銅鏡前擺了一排胭脂水粉,大約是她無瑕上妝,幾乎沒用過,已經幹了。角落裏還有個懸絲蜘蛛,分不清是陷入冬眠還是已經死了。
這些首飾當了也值些銀子的,但她不會這麽做。
這是女商人最後的東西了。
“蜘蛛懸絲,許是故人來。”
唐與柔沒有將蜘蛛趕跑,輕手輕腳離開閨房,回到書案邊上。剛才她見書案上有書信,匆匆掃過來不及細看,這會兒再回案邊,司馬煜一左一右捧著兩個小酒壇,恰走入東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