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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不讀書之過

  經他點撥,上官陵燕登時喜出望外,可複又歇了氣性。


  江南博詫異:“不是才剛歡呼雀躍,怎得就蔫了?”


  上官陵燕憂心道:“墨北奕要是也學南奔的王夫,離家出走,那怎麽好?難道要我萬裏尋夫不成!”


  江南博笑了一陣,隻道:“他沒那膽子,你把心放到狗肚子裏吧!他墨家出了名的九代單傳,既娶你進門,就單指著你續香火了。便是墨北奕滿心不情願,他母親,他祖母,他曾祖母都會想方設法給你們洞房的。屆時,兒子纏著,仨老女人哭著,他老父盯著,他別說走,想死也沒個死所!再有,你怕他走了找不著了還是怎麽地?你就是幹這行的,還怕找不著?敢情是怕他遇到個情投意合的,吃幹醋吧!”


  上官陵燕被說中了心事,反而喜歡道:“還是你懂我!他要真跟哪個女的對上眼,我一個女人家,拖著孩子,可怎麽過活?”


  江南博搖頭,老生常談地說:“教你不讀書,遇上點子事就成個慫包了!”


  上官陵燕惱了,指著說道:“我就是不愛讀書,再有,這跟不讀書有何幹?”


  江南博見她如同螳螂搏鬥時的姿態,配上她的中人之姿,怪道墨北奕不喜,但有事煩她,勢必要把她說動,拚了命去籌謀才好,故而安撫道:“白頭吟聽過嗎?”


  上官陵燕沒好意思答應。


  江南博見她沒讀過書的淺見姿態,捂住抽搐的嘴角,矜持道:“這首詞是漢代才女卓文君寫的,她本是當時蜀地臨卭巨商卓王孫之女,姿色嬌美,儀態端方不說,還精通音律,尤其彈得一首好琴。隻可惜青春守寡,隻得回娘家苦熬。”


  上官陵燕太息:“女子不易,寡婦難為。”


  江南博笑道:“你四個字四個字的話,這句講來最有深意。”


  上官陵燕正吹了鬆子上的細皮,聽得他嘲諷,伶俐地朝他射去,江南博嘴上銜住,咽下方道:“也是天緣湊巧,建元六年武帝為轄製好當地的政權和教化,派一位叫司馬相如的出使巴蜀。他通過張榜諭巴蜀檄的公告,本著恩威並施,以一篇《難蜀父老》的佳作,分說蜀民同旁的遷徙流民該當如何交好,以及以和為貴的淺顯道理。文美通透易懂,深受老幼愛戴,複又回朝加官進爵,隻可惜好景不常,有人告發他私相授受,武帝免了他的官職。


  司馬相如回到蜀地,與他有過交情的縣令,叫王吉的,再三邀他去當地富豪卓王孫家赴宴。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司馬相如堂堂的儀表和翩翩的風度,被席間的眾卿客大加讚賞,酒酣耳熱之際,王吉煩司馬相如彈一曲助興。司馬推辭不過,一手《鳳求凰》博得滿堂喝彩,也使隔簾聽曲的卓文君為之傾倒。


  自聽到司馬相如的琴聲,且看到他的天人之姿後,卓文君終日如癡如醉,可比你對墨北奕還上心。此後,她同他有事沒事的來往,一來二去,連司馬相如也生出愛慕之情。一天夜裏,卓文君沒有告訴父親,就私自去找司馬相如,暗自成婚。”


  上官陵燕瞠目:“她父親鐵定不肯認她了!”


  江南博拍案:“那是!卓王孫得知女兒私奔後,委實氣不過,發狠道:“女兒極不成才,我不忍心傷她,但斷斷不會接濟她。”


  任憑家人和親朋苦勸,卓王孫仍舊硬著心腸。卓文君見司馬相如家徒四壁,三餐尚且不濟,隻得同他好生商議,前往老家臨邛,拚著沒臉求兄弟們幫襯,總好過每頓沒個溫飽過活。司馬相如無法,覺著卓文君說得在理,一道回了臨邛。卓文君咬咬牙,連帶車馬悉皆賣掉,盤下一家酒肆,做起賣酒的營生。她也是個膽兒肥的,硬氣地立在壚前賣酒吆喝,還穿戴犢鼻褲,與店裏的夥計忙進忙出,事事親力親為。鬧事的人每日都能瞥見她在浣洗酒器的倩影。”


  上官陵燕賈詡:“這卓文君倒是大器,嫁了個心愛的,窮點就想法兒過活,守住初心,不似那些個嫌貧愛富的花架子!”複又嘲諷道:“但她父親應該坐不住了吧,到底是同氣連枝的,自己山珍海味,女兒活成了買酒女,還不叫人把他看小了,往刻薄裏說他!”


  江南博點頭:“女兒當壚賣酒,卓王孫為了顏麵,又許是心裏不落忍,隻得認下這位女婿,給足了成百的家仆和萬貫錢財。後麵司馬相如重返官場,一家子富貴雙全了!”


  上官陵燕喜歡道:“那不正好,過上神仙般的日子!”


  江南博搖頭:“書上說,飽暖思**。司馬相如任官後欲娶茂陵人女為妾,還不敢明說,寄了封信給卓文君,打開一看,隻十一字。”


  上官陵燕:“說來聽聽。”


  江南博:“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


  上官陵燕:“啥意思?”


  江南博:“你不會算數嗎,沒見少了什麽?”


  上官陵燕:“沒億耶!”


  江南博:“對,就是無意了!”


  上官陵燕氣急:“負心人!”


  江南博:“可不是,要換成旁人早罵開了,可人卓文君不這麽幹,況且這也不是才女的行事!”


  上官陵燕:“那她怎麽發作的?”


  江南博:“她寫了首詞,叫《白頭吟》。”


  上官陵燕:“然後?”


  江南博:“司馬相如就回心轉意,同她牽手,慢慢變老了。”


  上官陵燕:“寫幾個字就成了?”


  江南博:“傻子,你要看她寫的是哪幾個字?”言畢,一副求伺候的張致。(張致是姿態的意思)

  上官陵燕聽得入迷,難得遞上盞茶與他吃,邊道:“說下去。”


  江南博悠悠吟誦: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上官陵燕沒明白,緊跟著端了一碟子新蒸的菱粉糕,親自搛了一塊喂他。


  江南博得意的噙了,款款地說:“情愛如同山上的雪,純潔無暇;宛若雲中月圓,光亮無缺。你要懷有二心,我與你決裂便是。今朝權作最後的相守,明日已然溝頭別離。緩緩的挪開腳下的路徑沿溝行去,過往恩愛溫存盡付東流,一去不返。憶往昔,不禁淒淒啼哭,毅然離家隨君遠走,滿心以為終身有靠,得嫁一才貌俱全的一等風流兒郎,勢必白頭偕老。誰成想,男女情投意合的情狀,好比釣竿那樣輕細柔長,魚兒那樣活波可愛!然兩心相許,情之所鍾如一,方是難能可貴。往事不可追,你散盡多少金銀財寶亦無法描補。”


  上官陵燕淚光瀲灩,認真道:“寫的真好!”


  江南博正色道:“嗯,用心記,他日墨北奕有了新歡,你就這麽對付,會白頭偕老的!”


  上官陵燕猶自吃心。


  江南博又道:“便是卓文君那樣一等一的女子,也難保郎君變心,世間女子都有這麽個經曆,若有分別,便是所嫁之人是否心之所屬,你的驚憂恐怖不過司馬牛之歎,先籌謀嫁與他為婦才是正經,名分占了,旁的日後再徐徐圖之。可別疏忽了,我同墨北奕可是好兄弟,跟著在他麵前表白你的好話,他還能不生出幾分真心,好好待你?”


  上官陵燕被他說動,痛快道:“有道理,你到底是讀過書的,字字誅心,我應下了,這兩件事定要給你辦妥貼了!”


  江南博聽到字字誅心,大笑不止,含糊不清地回應:“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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