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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終有一別(2)

  昕悅怎麽也想不到,不過才逾半年,藍月大陸竟變成這般光景。


  一路走來,兵荒馬亂,哀鴻遍野。時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


  祁楚聯合攻衛,衛國行離間計使得祁楚間相互猜忌。原本堅定的祁楚聯盟瀕臨瓦解。


  長期的戰爭消耗,極大拖垮了各國經濟。除衛國外,祁國與楚國皆發生內部爆亂,小農們為維護自身利益,紛紛揭竿而起。積累多年的階級矛盾,如海水噴湧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戰爭,殘酷而無情的戰爭,切切實實地在這片土地上發芽生長。如野火燎原,有愈演愈烈之勢。


  曾經習慣和平安逸的人們,開始變得麻木茫然。


  在戰爭麵前,每一個人都是受害者。死亡,已成家常便飯。


  無數的難民從昕悅的馬車前低頭走過,偶有膽大者,會向她乞討一些食物。


  昕悅的心情很沉重,她憂傷地發現,自己的力量竟是如此渺小。她不是神,幫不了每一個人,甚至連她自己,都不過是在硝煙戰火中僥幸活下來的一員,渺小而卑微。


  她活著,因為有瓔的庇佑。


  瓔派了暗夜宮最強勢的力量,暗中進行保護。為她駕馬的人,是曾與她淵源頗深的暗夜宮四大護法之首――輕雷。


  一路行來,輕雷從未與她說過一句話。她看她的風景,他執行他的任務,就像完全陌生的兩個人,互不打擾對方。


  昕悅一想到輕雷那張普通卻凜冽無比的臉,突然覺得很諷刺。很久以前,輕雷的追殺,導致她與墨曦的首次分離。而這一次,輕雷卻親自護送她去見墨曦。


  別離,重逢。別離,重逢。


  分分合合這麽久,她與曦之間,還會有未來嗎?


  水絢瓔給了她一個很艱難的任務:三個月之內,她必須帶回碧血石和絳龍珠。而這兩件上古神器,恰好在同一個人身上,那個人的名字叫做――墨曦。


  她很奇怪,瓔為何會突然需要這兩樣東西。三個月之後的小滿之夜,藍月大陸將出現十年來的首次月全食。瓔說,她必須在此之前趕回去,否則,所有的一切將會毫無意義。


  瓔還說,隻要她能順利完成任務。以後,將還她自由之身。


  昕悅不知道自由於她意味著什麽,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如果連瓔也拋棄她,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可是,她心甘情願地接下了這個燙手的任務。


  因為,她欠瓔。


  不管瓔的過去有多麽糟糕,她對他的虧欠,卻是鐵的事實。


  瓔為了救小青,一年之內無法動武;如果不是因為她,瓔不會隻剩下三年的生命。


  於情於理,她必須償還他。


  她曾經偷偷問過綠妖,怎麽樣才可以救瓔。


  當時的綠妖,探究地望著她,語氣卻是和氣的:“赤雪,你是第一個與宮主心血相連的人。隻要你肯與宮主換血,你與宮主的陽壽便可交換。也就是說,宮主將擁有你的壽命。而你……將隻剩三年。”


  當時的昕悅,先是狠狠地高興了一把,隨之神色驀然暗淡。她忽然意識到,真正與瓔心血相連的人,是――赤雪。也就是說,隻有赤雪……才能救瓔。她,不是赤雪;而真正的赤雪,已香銷玉損。


  這個殘酷的事實讓她很難受。


  瓔,該是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代價。可是,他平靜地拯救了小青,風輕雲淡地帶她離開,即使她得知真相後,瓔也從未就此發表任何看法。


  這樣的瓔,讓她很感動,也很困惑。她是真心的想留在他身邊,照顧他。似乎隻有這麽做,才能讓她那顆忐忑的心,少受些煎熬。


  所以麵對瓔交給她的任務,她毫不猶豫地點下了頭,甚至沒有問為什麽。


  經過半年多的休養,瓔的身體已強壯許多,也不再需要飲她的血來續命。所以,她可以安心地離去。


  如果碧血石與絳龍珠是瓔所想要的,那麽,她會想方設法把它奪過來。可是,麵對性情大變的墨曦,她真的有把握全身而退嗎?――她不知道。


  “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突如其來的顛簸將昕悅拉回了現實之中。


  輕雷凜冽的聲音自車外響起:“何人攔路?”


  “我家公子欲與藍姑娘一聚,望閣下代為轉告。”


  這聲音,怎麽如此熟悉?――昕悅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是南宮信!小辰來了?可是,這裏是楚國首都白霧城,衛楚交戰甚惡,小辰跑來這裏,無疑會讓自己身陷險境!他瘋了嗎,怎麽可以來!

  昕悅急忙跳出馬車,竄到南宮信身旁,焦慮萬分:“他人呢?”


  南宮信神色複雜地望著昕悅,輕輕湊近她的耳畔:“藍姑娘,公子在聚星閣等你。請隨在下前往。”


  昕悅匆忙轉過頭,對輕雷道:“你在這等我,不許派人跟著!”或許是赤雪的影響太大,又或許進瓔對她的寵愛有目共睹。輕雷漠然地點了點頭,並無跟隨的打算。


  遙夜沉沉,一輪圓月爬上了星空,皎潔溫暖。


  昕悅緊跟著南宮信,在繞過無數偏辟小道之後,秘密而低調地走進了聚星閣內。南宮信指向後院的那一片杏花林,輕聲道:“公子在那等你。”


  昕悅懷著忐忑而激動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向了杏林深處。


  清朗的月色下,朵朵潔白的杏花在風中輕舞,若有若無的粉紅點綴其間,淡雅的幽香飄散在空氣中,清新宜人。一襲粗布麻衣的小辰,背對著她靜立於夜色之中。他傲然遙視著遠方,背影修長而挺拔,孑然獨立,在漫天杏花中,竟有著一抹近乎絕望的孤獨與疲憊。


  昕悅輕輕走近他,腳下的布鞋與泥中的樹枝摩擦,發出呲呲的聲響。


  夏亦辰聞聲回頭,在見到昕悅的那一瞬間,眸光中露出驚喜之色。他飛奔到她的眼前,伸手輕輕拭開她額角的碎發,仔細端詳她的麵容,半晌,心疼地道:“小悅,你瘦了。”


  昕悅亦認真地端詳小辰。才不過短短半年,小辰俊美清秀的麵容卻是憔悴異常,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疲憊與孤獨,讓人心疼。昕悅難過地望著他,輕聲歎息:“小辰,你也瘦了,瘦了很多。”


  小辰微笑著將她摟入懷中,緊緊地抱住,鏗鏘的心跳聲在昕悅的耳畔響蕩。


  “小悅,請原諒我這麽晚才來見你。水絢瓔在暗夜宮設了結界,常人無法用肉眼看見它,更無法進入。這半年以來,我急得快要發瘋了。”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緊緊摟著她,這樣的擁抱,讓她溫暖得近乎窒息。


  “好在,你出來了。小悅,你知道嗎,我好想你,想得快要瘋了。我該拿你如何是好,你教教我,你教教我!”


  小辰優美而深情的嗓音,如溫暖宜人的春風,在昕悅的心池上蕩起團團漣漪。在淡如清竹的氣息中,昕悅的心漸漸安定。鼻子莫名其妙有點酸。來到這個世界將近兩年,身邊的人來了又走,唯有小辰像一個熱源,持續不斷地給她帶來溫暖,讓她依靠。


  幾乎每個人都曾放棄過她,唯有小辰,始終如一。


  這個男人溫暖的臂彎,讓她割舍不下,甚至,有些迷戀。可是,小辰的溫柔,她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接受嗎?

  昕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焦慮地抬起頭,緊張地望著他,“楚衛交戰甚惡,你跑這裏來做什麽,簡直是瘋了!”


  小辰淡淡一笑,深眸中水波蕩漾,“我的確是瘋了。所以才會放下戰事,千裏迢迢跑來敵國,隻為見你。”


  溫暖的熱流,一波又一波,不斷襲向昕悅心頭,清澈的雙眸中,莫然其妙染上了一層薄霧。她輕輕低下頭,用手臂擋開小辰,黯然地:“小辰,你別這樣。我還不起。”


  小辰沉默不語,摟在她肩膀上的手,遲遲不肯放開。


  昕悅用力推了推他,低聲道:“小辰你快走!萬一讓楚國人發現你在這裏,就慘了。”


  “我過來,接你一起走。”小辰的嗓音,堅定而決絕。


  昕悅不敢抬頭看他,眸光中越來越濃的霧氣,讓她辨不清方向。她狠狠推開小辰,退後幾步。再次抬頭,已是淚流滿麵,她望著他,哽咽:“小辰我求你快走,你別再對我這麽好了。我們不合適!”


  小辰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眸光黯然,聲音卻是溫柔無比:“小悅,你告訴我。我和你怎麽不合適了?”


  昕悅安靜地看著她,冷靜地道:“你身為皇上,宮中有多少侍妾?有無孩子?

  小辰遲疑了幾秒,“我有兩位妃子,膝下無子。”他緊張地望著她,“容妃與蘭妃,皆為朕…我遇見你之前所立。若你不喜歡,我可以……”


  “可以怎麽樣?廢了她們?”昕悅衝動地打斷了他的話,“你是一位君王,嬪妃的設立,是為了平衡各方利益,鞏固你的權位。怎能容你兒戲對待?相信對於此,你比我更清楚。”昕悅黯然地垂下頭,“我乃一平民女子,無權無勢,更無顯赫的家庭背景。我的存在,於你的君位無任何幫助,隻會成為你的拖累。”她捏緊了手心,“我生平最大的願望,不過簡單七個字: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勇敢地抬起頭與他對視,眼睛裏水波盈盈,“可是,你做不到的,小辰。請你快走,不要再想我,不要再找我,我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小辰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半晌,“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他忽然抓緊了她的手,堅定地:“小悅,給我幾年時間,我會讓衛國成為最強大的國家,統一藍月大陸,讓天下百姓不再受戰爭困擾。等我做完了這件事,我就帶你歸隱江湖。”他深情而溫柔的望向她,“自從遇見你之後,一生一世一雙人,亦是我最大的夙願。”


  昕悅的鼻子很酸,滾燙的淚珠不受控製的往下掉,她甩開了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大吼:“笨蛋辰你是傻瓜吧!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在找借口嗎?”她奮力抹了一把淚水,哽咽著望向他:“笨蛋辰,即使你為我放棄一切,我還是沒法跟你走。因為,我…我根本就……不愛你!”笨蛋辰,你為何要逼我說出如此絕情之話。與其讓你抱著遙遙無期的希望,倒不如徹底地傷害你。隻有這樣,你才能忘了我,尋找到你自己的幸福。


  小辰伸向昕悅的手,停在了半空。半晌。他緩緩垂下手,黯然地低下頭,輕聲道:“我知道。”


  是的,他知道她不愛他,一直都知道。他送給她的青鳳玉佩,乃上古神玉。它與青龍玉佩原本為一體,若分別置於相愛的兩個人身上,將會使兩人心靈相通。可是,他一直感應不到她的方位,亦感知不到她的喜怒哀樂。所以,他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她並不愛他。起碼,她還沒有愛上他。


  他緩步走到她的身邊,盡力掩飾眸中的悲傷與難過,“可是,我愛你。我會讓你慢慢愛上我。我願意……等!”他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小悅,跟我走,讓我照顧你好嗎?”


  昕悅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努力搖了搖頭,“我不能跟你走。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手,突然被捏得很緊很緊。


  “你是要去藍鷹山莊?去找他?”小辰垂下了眼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聲音中有著隱忍的憤怒,“他竟敢如此待你。若有機會,我真想殺了他!”當日,藍鳶不顧廉恥當街脫衣,苦苦哀求墨曦收了她,這已成為藍月大陸有史以來的最大醜聞。


  昕悅低下頭,“沒錯,我的確是要去找他。”她歎了一口氣,“小辰,我不怪他,也求你別恨他。”她輕輕摘下脖子上的青鳳玉佩,低頭遞給他,“這塊玉,我沒資格佩戴,求你收回!”


  “若你不想要,就扔掉!我想送的人,唯有你!”小辰突然憤怒地衝她大吼。


  她詫異地望著他,良久,終是縮回了遞向他的手,輕柔的將玉佩再次係於脖頸之上。


  沉默著,沉默著。


  小辰猛地出手一拉,驀然將昕悅抱於懷中。“小悅,我不會放你走!”他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高低起伏的心跳聲顯示了他此刻正不斷上漲地怒火。


  昕悅神色複雜地低著頭,不說話。


  一時間,氣氛很僵。


  “陛下,街道上出現了大量官兵,正連夜搜查城裏所有店麵。請陛下速速隨為臣離去!”南宮信突然出現在兩人眼前,半跪在地,語氣焦慮。


  小辰眸色暗沉,他迅速點了昕悅的啞穴,溫柔地抱著她,緊緊跟隨南宮信,匆忙離去。


  遙夜沉沉。皎潔的圓月漸漸隱去了蹤跡,兩三顆星星,零落地灑在空中,寂寞而孤獨。


  馬車內,昕悅被小辰緊抱在懷中,渾身動彈不得。她眼大了圓碌碌的眼球,憂傷地望著他,眸光中水波盈盈。


  小辰悲傷地歎息,“小悅,請原諒我。我……離不開你。”


  昕悅眸色中的憂傷越來越濃。瓔交給她的任務她還沒完成,她真的,不能走啊!一入豪門深似海。一想到以後在宮廷中可能發生的種種,晶瑩的淚花不停自眼角滾落。


  小辰定定地望著她,沒有為她拭淚,亦沒有任何其他動作。


  他隻是看著她,認真而執著地看著她,眸色中滿滿都是悲傷與絕望。


  半晌。


  他忽然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輕輕放下她,掀開車簾與南宮信耳語了幾句。


  隨後,他滿臉沉重地走回昕悅身旁,輕輕將她托起,放於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抱住!


  漆黑夜幕下,簡樸的馬車內,他緊緊抱著她,深情而執著。


  這樣一個溫暖的擁抱,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昕悅的心,一點一點融化。


  馬車毫無預兆的停了下來。


  小辰輕輕解開昕悅穴位,撇開頭,悲傷地道:“你走吧。”


  昕悅詫異地看著他:“你說什麽?”她疑惑地掀開車簾。不遠處,一輛精致的馬車停在樹下,坐在馬車上的人,那張平凡而凜冽的臉,讓昕悅熟悉無比。


  她不解地望向他,“為什麽?”你不是已下定決心要綁我走,為何又把我送回來?

  小辰溫柔的望著她,苦笑:“因為……我受不了你的眼淚。”他扶她輕輕坐起,“你走吧。趁我改變主意之前,馬上走!”


  昕悅茫然而不知所措地掀開了車門,正欲下去。手,被狠狠地抓住了。回頭,小辰的神色憔悴而絕望,“小悅,這是我第三次對你放手,也將是最後一次。”他的眸光漸漸堅定,“半年――半年後我會再來找你。若那時你是幸福的,我絕不會再打擾。可是,如果墨曦那小子敢再次傷害你,我……絕不會放過他!半年後,你若活得不幸福,我一定會帶你走,不惜一切代價帶你走!我會……給你幸福。”


  莫名的熱流不斷往上翻滾,昕悅淚流滿麵地望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良久。


  她忽然轉過身,緊緊抱住小辰,她流著淚,微笑地望著他,嗓音輕柔,“小辰你知道嗎,能夠認識你,我覺得非常……非常幸福!”她倚靠在他的胸口,輕聲低喃,“小辰,你定會成為一個名傳千古的出色帝王。我真的……會非常非常想念你!”


  她抬起頭,如羽毛般輕柔的薄唇倏地印上了他的額角。一滴晶瑩的淚珠,自她的眼角落入了他唇中,暖暖的,鹹鹹的。她溫柔地望著有些發傻的他,擠出了一個勇敢的微笑,“小辰,再見。保重。”


  下一秒,她狼狽地跳出了車廂,瘋狂地奔進自己的馬車,衝著輕雷歇斯底裏的大吼:“走!”


  “駕――”的一聲,馬車疾馳而去。昕悅躲在車廂內,無聲地大哭。


  良久。她探出頭望向車外。


  朦朧夜色下,一輛樸素的馬車前,一個修長俊美的身影孑然而立。月亮悄然從雲裏爬了出來,灑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濃密的黑影。馬車漸行漸遠,她看不清小辰的臉,可是她知道,小辰此刻正定定地望著她。


  隔著漸行漸遠的距離,他與她,倆倆相忘。


  那一夜,朗朗月色下,小辰孤獨而執著的身影,成為昕悅心中的永恒。


  小辰,再見。請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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