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杏花小鎮(1)
杏花小鎮,顧名思義,是一個梨樹杏樹遍地開花的熱鬧小鎮,隱匿於群山之間,空氣中流動著淡淡的清雅花香。雖曰“小鎮”,實則不小。此處土地平曠、屋舍儼然,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隨處可見。街道上坊市間熱鬧非凡,商業交流異常活躍,鎮上居民大都安樂富足,無論黃發垂髫,皆怡然自樂。
狗娃告訴昕悅,在藍鷹山莊的管轄區內,像杏花小鎮一樣富足安樂的村落數不勝數。他說,母親常常教育他,要永遠不忘藍鷹山莊的恩澤。因為十年前的這裏,不過是一片荒地。從各國戰亂逃來此地的難民,在少年莊主墨曦的帶領下,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不過十年光景,杏花小鎮與藍鷹山莊管轄的其他所有村落一樣,已成為名副其實的世外桃源。
以前的昕悅對於墨曦的名氣不過是限於“聽說”,可是在這裏,她卻切切實實感受到,在藍鷹山莊普通百姓的心中,墨曦儼然已成為一位“神”。十年前,藍月大陸一片戰火硝煙,大量的難民湧入此地,尋求庇護。年僅15歲的少年莊主墨曦,開始承擔起一個本可以輕易推卸的責任。他調動藍鷹山莊所有精銳力量,劃地為界,不斷擴大保護圈,讓越來越多的災民免受戰亂之苦。他自小博學各類經書,知識淵博令人歎服。在一大片荒地中,他通過開墾梯田、引水灌溉、鼓勵商業交流都舉措,逐步讓一片不毛之地成為了藍月大陸心中人人向往的人間天堂。這十年來,墨曦雖然大都在冰鷹山練功,可是每當有重要建設或重大事情,他一定會親自回莊指導。他為人低調異常,見過他真麵貌的人屈指可數。
其實,藍鷹山莊大多數的老百姓都希望能建立藍鷹國,擁護他們敬愛的莊主為王。可是,墨曦對於名利的淡薄態度讓人敬佩。他說,藍鷹山莊沒有國王,每一個老百姓都可以自由選擇國籍,不願選擇的,均以藍月大陸人民自稱。藍鷹山莊不收留雞鳴狗盜之徒,偷盜者、搶劫者、犯罪者一經發現,一律驅逐於藍鷹山莊之外,且終生不得再入內。孔老夫子筆下的大同世界理念,在墨曦管理下的藍鷹山莊得到了實現。
狗娃說,他三年前就開始跟著鄰居李叔叔練習武藝,他的理想就是長大後能守衛這片家園,能為墨曦莊主賣命。在杏花小鎮,在整個藍鷹山莊,狗娃的夢想也是大部分少年的夢想。“墨曦”這兩個字,早已成為藍鷹山莊人民心中的精神寄托。
狗娃還說,兩個多月前的滿月之夜,青本堂副堂主陳青河勾結北方楚國發動了一場叛亂,他們居然在河水中下毒,此毒能讓所有習武之人功力盡失。幸好莊主墨曦不動聲色地區分了反叛者與擁護者,讓每個擁護者都事先服用了解藥,欲蓋迷彰,給敵人造成了一定的迷惑性。所以在叛亂發生當日,我們輕輕鬆鬆就打退了北方楚國的進攻,而且還懲罰了一批背叛者。藍鷹山莊的人兜,隻要有墨曦在,就不用害怕任何敵人。他們對於墨曦,是一種絕對的、完全無條件的信任與崇拜。
不知道為什麽,有關墨曦的傳聞,昕悅知道得越多,反而會越來越不知所措。她從未意料到,自己誤打誤撞認識的,竟會是這樣一位光芒四射的人物。墨曦的身上,有太多的光環,那是她終其一生也無法達到的高度。墨曦是神,他的存在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更好地生活;而她卻是‘人’,一個在芸芸眾生中掙紮,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小人物。他與她,是雲與泥的距離啊!雲,用來仰視;泥,用來踐踏。
多年以後昕悅才明白,當女孩開始因為優秀的男人而變得敏感自卑的時候,往往是因為,愛情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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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昕悅推開門的時候,月娘依舊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中,不時會發出幾聲輕微的咳嗽。狗娃匍匐在床前,聽見聲響後急忙起身,蹦蹦跳跳地向她奔來。
昕悅一手提著剛買來的中藥,另一隻手撫了撫狗娃的腦袋,微笑道:“走吧狗娃,我們去給你娘煎藥。”狗娃撲閃著大眼睛,眸中充滿了信任與希望,道:“悅姐姐,我娘吃了藥就能好了嗎?”
昕悅遲疑了一會,道:“應該……會好吧!我撿的全是補藥,起碼吃了不會有害處的。”
通過對月娘病情的觀察,她以半桶水的醫理知識判定,月娘的病該是與肺炎及血虛有關。所以她跑去藥房開了一大包補血養生的中藥。昕悅的理論很簡單,即使治不好病,但補藥對身體絕對是無害的。所以,先試試再說。
當昕悅將煎好的藥喂月娘服下後,才看見小辰踩著月色從門外踏進來,眸中略有疲憊神色。昕悅氣不打一處來,將藥碗放於桌子上,站起身將小辰拉了出去。
皎皎月色下,深深杏花林中。
昕悅用手指著小辰,滿臉怒氣:“你怎麽回事啊?說好一起救人的,結果一出穀就不知所蹤,一整天沒見著人影,你也太不夠朋友了!”
小辰疲倦地揉了揉額角,眼神似笑非笑:“你在等我?”
昕悅狠狠地瞪著他:“廢話!我在杏花鎮除了狗娃,就隻認識你,不等你等誰?狗娃還是個小屁孩,你就不能早點回來啊?本來想找你……”手掌處突如其來的溫暖讓昕悅有點無所適從,她望著突然被握在小辰掌心裏的手,硬是忍住了下半句話:本來想找你討論月娘的病情的。
小辰緊緊握著昕悅的手,神色因為緊張而略顯複雜:“小悅,你願意等我嗎?”
“嗯?”昕悅一頭霧水地望著小辰。
小辰專注地望著昕悅,極其認真地:“小悅,如果我必須離開一段時間,你願意等我嗎?”
昕悅看著小辰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她輕輕抽出被小辰緊握的雙手,低眸,輕聲道:“小辰,你要走了嗎?”音色中有她自己都讀不懂的失落。
小辰輕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了一支玉蕭,倚靠著身後的杏花樹,安靜地、旁若無人地吹起來。蕭聲悠揚婉轉,如高山流水,纏綿而憂鬱,寂靜而空蕩,溫暖著聽者的心。襲襲輕風劃過,朵朵美麗而飄揚的杏花,在空中漫舞。
那晚,是昕悅第一次聽小辰吹蕭。
皎皎月光下,寂寂杏樹林中,那個在杏花叢中吹蕭的男子,孤獨而溫暖。
當蕭聲結束,一個弱小的身影倉皇跑入了杏樹林中。
狗娃麵色蒼白、滿頭大汗地衝了進來,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他使勁地用手捶打昕悅,帶著哭腔衝著她大吼:“你這個大壞蛋,大壞蛋!我娘要死了!我娘要被你治死了,她要死了!都怪你,都怪你!!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