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倉促離別
比起家鄉，首爾的冬天並不算寒冷，再加上大街小巷都充盈著聖誕和新年歡快的氛圍，這裏沒有絲毫的蕭瑟之感。
林瀟瀟最近一直在瘦，裹著羽絨服也感覺空蕩蕩的，她圍著一條厚厚的紅圍巾，卻依然覺得寒風刺骨。自從聽到哥哥公司破產的消息後，她更是寢食難安。她不知道哥哥的合夥人什麽時候卷著錢跑了，不知道那些貸款債務該怎麽還，不知道還不上，哥哥是不是要承擔法律責任。想到這些，她就感覺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飛回家去。
還好有二哥，他握著自己的手，一遍一遍地說，沒事兒，林家的風風雨雨還少嗎？這次也會安然無恙的。可是林瀟瀟還是坐立不安，不論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還是在安靜溫暖的寢室，抑或是在人聲嘈雜的教室，哪怕就在這茶香滿溢的咖啡店，她的眼淚也一直停不下來。
二哥總是那麽忙，醫院又出了急事，他給任秋雨打電話，讓任秋雨過來陪自己，然後就內疚不安地走了。林瀟瀟呆呆地坐在這裏，許久不能動彈。如二哥所說，家裏的風風雨雨是夠多了，可每一次都有爸爸、哥哥、還有二哥頂著，她還是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可是她也想不明白，苦難為什麽總是沒完沒了？哥哥安慰她，既來之，則安之，沒有那麽多為什麽。這話讓她心裏更加難受，忍不住越來越焦慮。
在還能約束自己的時候，她強迫自己不要再介入崔瑉宇的生活了，以免為他的成名留下後患。可她現在實在太難受了，心想，或許以後就不能來韓國上學了，離開的時候，也應該跟他說一聲吧？於是她打通了崔瑉宇的電話，約他在咖啡店見麵。
一雙帶著涼氣的手，溫柔地環住了自己的臉頰，輕輕為自己拭去眼淚。林瀟瀟心裏一陣溫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總算來了。她驚喜地抬頭，卻不由得呆住了。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整個世界空曠得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對麵的青年留著很帥氣的短發，有著輪廓分明的五官，再加上挺拔的身姿，顯得非常英氣逼人。隻不過他的眼神太過銳利，有點讓人不敢直視。可正因如此，他的笑容才顯得分外溫柔。
“楊……楊樹？你怎麽，你怎麽……”林瀟瀟難以置信地站了起來，磕磕巴巴地說。
“你為了我，連韓國都來了，不允許我關心你？”楊樹微微一笑，笑容裏滿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誰說我是為了你來韓國的？”不管過去多少年，隻要那副冷峻的臉上出現一抹微笑，林瀟瀟就覺得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你什麽事情我都知道，我一直就在你身邊。”還是那要命的微笑，還有那深沉的嗓音。
“你跟蹤我？”林瀟瀟有點兒憤怒，眉頭都擰在了一起。
“不是跟蹤，是關心。”楊樹收起了笑容，認真地說。
“我不需要。”林瀟瀟冷冷地說，拿好東西，快步離開了咖啡店。
夜已經深了，但不夜城首爾還是那麽繁華，大街上車水馬龍，燈火輝煌。首爾的夜景真的很美，可是自己還沒來得及看，或許以後也沒有心情看了吧！林瀟瀟埋著頭，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眼淚。她知道楊樹就在身後緊追不舍，可她現在最想念的卻是另一個少年。想念他溫潤的嗓音，想念他細致的關懷。
她失神地走著，路口的紅綠燈豎起一道生死線。她忽然想起，那個少年險些因為車禍喪命。而此時，他仿佛就在前麵，就在馬路那邊向她招手。她擦了擦眼淚，似笑非笑地翹起了嘴角，不知不覺往前邁出了腳步。
“別過來！”崔瑉宇在那邊急得大喊，川流不息的車流讓他心急如焚。他剛接到林瀟瀟的電話，就馬不停蹄地過來了。他一路找過來，終於看到了踉踉蹌蹌的林瀟瀟。
紅綠燈交替的時間格外長，待車流不那麽急了，他飛快朝馬路對麵跑去，可是那個羸弱的背影，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焦急地四下打量，終於看到她正在過另外一條馬路。她身邊還有一個人，那人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失魂落魄的她緊緊擁入懷中，還在掙紮的她漸漸安靜下來，可是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他分明看到她眼中的哀怨不舍。那個男生也回頭看了他一眼，冷冽的眼神帶著些許嘲諷和不屑。
崔瑉宇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甘和憤怒讓他難以鎮定，他要抓住她，告訴她很多事情。他邁開大步，朝兩人的方向追去。可沒走幾步，手機響了。他看都沒看，直接把手機掛掉，可電話還是不依不饒地打過來。
“喂？哪位？”崔瑉宇沒有放鬆腳步，依然大步流星地走。
“瑉宇少爺，我是你南阿姨啊。”南阿姨比媽媽年長十幾歲，自小在外公家幫工，也是媽媽忠心耿耿的老仆。當年媽媽從外公家離家出走，南阿姨毫不猶豫地跟媽媽走了。這麽多年，一直是她在身邊照顧媽媽，而且她一直保持著外公家的禮節，總是喊他“瑉宇少爺”。
“哦哦，南阿姨，什麽事啊？”雖然他還是步履匆匆，但顯然已經慢了下來，眼神卻不敢放鬆，緊緊地盯著那兩個背影。
“那個，我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告訴你。你媽媽兩天後就要動手術了……”
“媽媽的病，又複發了嗎？”不等南阿姨說完，崔瑉宇急切地問。
“嗯，這次手術風險很大，她不讓我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爸爸。可是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媽媽太苦了……她總說無所謂，可一到晚上，她看著你和瑉珠的照片整夜整夜流眼淚，我怎麽勸都勸不住……”
“媽媽現在在哪裏？”崔瑉宇怔在原地，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著急，他的眼圈通紅。
“去醫院了，我回來收拾東西……”電話那斷傳來南阿姨壓抑的啜泣聲，她頓了頓，帶著哭腔說道：“她不想讓你們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可你知道麽，她連遺書都寫好了。”
“南阿姨，您別哭。請您務必照顧好媽媽，我這幾天盡快飛回美國。南阿姨，拜托了……”
掛了電話，那兩人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中，他左腿又疼了起來，隻能無助地靠在一棵樹上，心如刀絞。在喧鬧的大街上，身材高大的他卻顯得那麽寂寥無助。他想抓住什麽東西，想靠在某人身邊，可是他什麽都抓不住。時間過去很久了，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天空飄起了雪花。他無聲地拭去了眼角的淚痕，緊緊咬著嘴唇，不甘心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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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