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悄無聲 燭淚冷（2）
\t贇兒暫時沒有安排住所，便回到了將軍府，或者說這也是她所希望的，不僅僅是對秦子赫做出的承諾，還有，對小琴的虧欠——她必須把這一路上發生的一切有關她的，對她坦白了。
\t一路上，她還有些惴惴不安，畢竟蓉蓉不是個那麽好對付的角色，或許你覺得表麵上凶悍的人沒什麽好怕的，這點贇兒自然清楚，不過此時最大的問題，並不是蓉蓉有多凶悍多強大，而是她戚贇兒，此時此刻，沒有一絲一毫與她抗衡的力量，甚至，還需要隱藏起自己的力量。
\t再說，她的背後還有肖蓮這個亦敵亦友的軍師，還有太後，還有皇上，說得更直白一下吧，她的身後，是整個褚國。而自己，隻有一個人。
\t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此次來到將軍府，府裏的上下對贇兒的態度都有了很大的轉變，友善了不少，就連自蓉蓉嫁入府中後一直對自己大眼瞪小眼的霽月，也恭敬極了，主動地替自己拿藥箱提包袱。
\t贇兒甚是詫異，隨後略微一打聽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沾了小棋的光，“主子”已經鯉魚躍龍門地成了僅次於那位草包皇後的皇貴妃，又懷著皇子，幾乎統領了半個後宮，萬千寵愛，那麽她這個“侍女”的地位自然就不容小覷了。
\t主仆，主仆，此刻看來，陰差陽錯依舊是仆沾主光。
\t贇兒歎了口氣，默默地收拾著行李，她過去還真沒想到，小棋是如此有靈性，或者說有手腕的人，才半年不到的時光，她便已經踩過了千萬人，在那樣爾虞我詐險象環生的後宮之中，爬到了權利的頂端——究竟是什麽給了她如此強大的力量？
\t可是贇兒此刻已經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小棋的幸運。贇兒略顯多慮的思緒，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t“叩叩叩。”門開著，但來者還是頗懂禮貌，抬手敲了敲門。
\t“小琴！”贇兒回過頭，看到來人的刹那便燦爛地笑了出來——久違的好姐妹，贇兒忙擱下手中的東西，迎上去，“你怎麽來了？”
\t“聽說你回來了，我馬上跟嬤嬤告了假溜過來的，”小琴倒是一點沒變，眉眼間還是充滿了隱忍的靈氣，眼眶有些泛紅，“小棋，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t“別哭別哭，”被這哽咽的語氣碾得心疼，贇兒上前攬過她的肩，“小琴，我回來不是為了讓你哭的。”
\t“沒有，我怎麽會哭呢，我高興還來不及，”小琴淚眼帶著笑，同樣擁著贇兒，“你回來了我當然開心啊。”
\t“來，小琴，進來坐吧，”被這句話弄得心頭苦澀，心底的愧疚被她勾了起來，贇兒隻好拉著她往屋裏走，“別站著了。”
\t小琴點點頭，用帕子掖了掖眼角，跟著贇兒走進了屋裏。
\t“謝謝，你快坐吧，”小琴接過贇兒遞上來的熱茶，帶著笑問道，“小棋，你這次回來，還會走嗎？”
\t“這……我也不知道。”贇兒露出抱歉的臉色，看著小琴，她突然之間沒有辦法開口說，太多的事，太多的抱歉，“或許，皇上惜我的醫術，肯留我下來吧。”
\t——她不敢想，若是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會不會勃然遷怒於大越，她隻能祈禱，皇上將自己當成了一個簡單的略同醫術的西域醫官。
\t“那你現在的身份，還是醫官嗎？”小琴問得有些戰戰兢兢，將手中的茶杯擱到了矮桌上。
\t“是，我還是，”贇兒點了點頭，看到小琴的臉色有些僵硬起來，連忙說道，“但不管我是什麽，我都是你的好姐妹，明白嗎？”
\t“我明白。”小琴點了點頭，一個淡笑緩解了剛才氣氛的拘謹。
\t“對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發生了什麽大事嗎？”贇兒還是決定過一段時間再告訴小琴關於她爹娘和吳毅的事，挑個好時機，準備好心情。
\t“大事……”小琴歪了歪腦袋，略略思考，抬眼道，“噢，對了，你的伊賀公主，已經是皇貴妃了。”
\t“恩，這個我聽說了，”贇兒微笑著點了點頭，“不過……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t“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因為她……”小琴的話尚未說完，門就被重重地推開了，巨大的動靜打斷了她的話，屋裏的兩人也紛紛往那邊看過去。
\t——原來是這個牆頭草的老嬤嬤。
\t“劉嬤嬤。”小琴見到來人，立馬恭敬地站了起來。
\t“好啊，我說怎麽看你溜得這麽快，想偷懶是不是？”劉嬤嬤依舊是那麽目中無人，或許是因為此刻的自己終究不如替她撐腰的那位公主吧，“快跟我回去幹活去！好好的，到‘夏大人’這裏來嚼什麽舌根？”
\t“劉嬤嬤，你有什麽要緊的事非要找小琴去做嗎？”贇兒不像過去那麽忍氣吞聲，擋在了小琴麵前，一臉嚴肅地盯著走上前來拖人的劉嬤嬤。
\t“夏大人，”劉嬤嬤還是一副目無尊卑的模樣，“您不要為難老奴，小琴現在是伺候夫人的奴才，手上的活做了一半，沒有人接手，今兒個做不完的話，夫人待會兒回了府怪罪下來，老奴可擔待不起。”
\t“你——”拿夫人來壓自己，這個劉嬤嬤還真是狗仗人勢紅啊。
\t“快跟我走！”說著劉嬤嬤一把撩到贇兒的身後，將小琴拽了出來，“夏大人，得罪了。”
\t“等等！”贇兒拽住小琴的另一隻手，這一景象似乎在哪裏出現過，但贇兒管不了那麽多了，她不想因為自己讓小琴備受折磨，“你讓她留下，待會兒夫人回來，我會親自向她說明的，這樣總行了吧？”
\t“好，既然夏大人這麽說了，”劉嬤嬤垂著腦袋，態度大變，不易察覺的眼角隱約有一股得意的奸笑，“那小琴就留在這裏，老奴先行告退了。”
\t“哼。”贇兒自鼻腔重重一哼，沒有理睬她——自然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蹊蹺。
\t“小棋，其實你沒必要這樣，我隻是過來看看你，沒有什麽別的事……”看到贇兒再次為自己出頭，小琴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t“沒關係，過來坐吧，別理她，”贇兒深吸了口氣，拉著小琴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歎了口氣，她還是決定將隱瞞了她的事，全數說出來，“小琴，接下來，是我，我有些事要跟你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t**************************************************************\t如果說，那場慶功宴草草收場對於某些人來說，已經如魚梗在喉。那麽第二天，皇上頒布的一道聖旨，更像是個拉了導火索的手榴彈，轉著圈地，被丟進了看似風平浪靜的將軍府。
\t——皇帝賜婚了。
\t蓉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坐在自己的閨房中梳洗，秦子赫一夜未歸，她也一夜淺眠，昏昏欲睡地坐在梳妝台上，任由身後的幾位侍女替自己梳理發髻，打量著銅鏡中映出她略帶憔悴的臉龐。
\t“夫人！夫人——”屋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女婢的叫喊。
\t“怎麽了怎麽了？”在外廳候著的一個老嬤嬤打開了房門，攔住闖進屋裏的小婢女，“什麽事如此慌張，也不怕驚了夫人？”
\t“夫人，不好了，皇上的聖旨到了！”那位女婢是蓉蓉從宮裏帶來的人，忠心耿耿。
\t“到了就到了唄，”蓉蓉悠哉地對著銅鏡替自己別上了一枚妃色的珍珠耳環，連瞅都沒有往哪個方向瞅一眼，“這回子赫打了如此大的勝仗，皇兄自然會有所封賞。”
\t“不，不是的！”那位小婢連聲否定，臉上的表情焦急萬分，“是賜婚的詔書！夫人，賜婚啊！”
\t“什麽？！”蓉蓉一下子站起了身，在她後頭為她梳洗的侍女沒有反應過來被她驚得不輕，但蓉蓉哪裏顧得上那麽多，衝到了外廳，揪起那個癱倒在了地上的小婢的衣領，“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賜了什麽？”
\t“賜婚啊夫人，”那小婢的臉上居然有些梨花帶雨，不知是被誰嚇的，聲音也顫抖著，“皇上賜婚給了將軍，是那個夏大人！”
\t“什麽？”屋子裏立著的那些人也是驚愕不已，倒抽了一口涼氣看著蓉蓉。
\t“夏大人？”那位老嬤嬤上前扶住有些搖搖欲墜的蓉蓉，瞪著那個來傳信的小婢，“你是說住在東苑的那位夏大人？”
\t“是，是的。聖旨上……是這麽說的……”
\t“不，不，不可能——這不可能——”蓉蓉呆滯的眼神突然燃起了難以置信的火光，猛地推開了所有人，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