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點靈犀情難了(3)
\t大軍凱旋了,將軍卻沒有隨行上路。
\t贇兒坐在江邊的一間剛剛搭建好的小屋裏,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秦子赫,接過他手中的熱棗茶,皺了皺柳眉,歪著腦袋看著他。
\t“怎麽了?”
\t“你不該這麽做的,”捧著茶,暖意自手心傳開,嘴上依舊不饒人,“身為將軍就這麽‘掉隊’太不負責任了。”
\t“我可不這麽覺得噢……”秦子赫噙著一抹壞笑,在她身側坐了下來,一把攬過她,垂眸親昵地笑著,“好不容易打了勝仗,我該有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權利吧。”
\t“可你更有你該做的事。”贇兒跟他賭氣著,從他懷裏逃開,往邊上坐了一點。
\t“你放心,我知道,”秦子赫死皮賴臉地粘了上來,把她牢牢地箍在懷裏不讓她再有機會掙脫,“我隻想在這裏多陪你幾天,快馬加鞭還是可以趕上他們的,況且……”
\t“況且什麽?”贇兒心頭暖暖的,她又何嚐不是呢?若不是怕彼此為難,她也希望可以好好珍惜這個隻在乎自己的男人。
\t“況且這也有機會讓我好好說服你,跟我回去呀!”秦子赫笑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孩。
\t“少來。不可能。”但我多麽希望。贇兒在心裏悄悄地加了一句。
\t一時之間的尷尬,整間屋子也跟著沉默了下來。贇兒還是別扭地掙脫開了他的擁抱,往窗口走了幾步。
\t“或許我們現在該想想,最近這段日子,發生的,究竟是些什麽。”贇兒的腦海中不斷閃回著這些日子來發生的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t“你是說……”經她這麽一說,秦子赫也從剛剛的小甜蜜裏走了出來,走到她身後,“裘裕的計劃?”
\t他昨天已經把曲澤留下的那封信通讀了兩遍,因為是寫在袖子的襯裏上,有些費力,不過幸虧曲澤字如其人,清秀,意思還是讀懂了。
\t“不僅僅是裘裕的計劃,還有,”贇兒回過神來看著他,語氣中蒙上了一層無可奈何,“我。”
\t“你的血?”
\t“對,我的血,我的血居然是百毒不侵的藥引?我的血居然可以讓傷口止血更快地愈合?還有,”贇兒邊說邊往屋裏走去,猛然站住回頭看著他,指著自己的胸口,“我上次在這裏狠狠地紮過一刀,兩天之後我醒了,居然什麽事都沒有!?你不覺得這很不可思議就像是個神話傳說一樣嗎?”
\t“這……”秦子赫也擰起了眉,要說這不奇怪那絕對是假的,但他並沒有多想,也許是覺得這對贇兒沒有什麽壞處所以不願多加考慮,但細細想來不是——這個奇異功能對於贇兒來說絕對是個莫大的威脅。
\t“這些日子我也回憶了很多過去師父和曲澤跟我講過的西域奇聞,但沒有,沒有一個是可以解釋這一古怪現象的,我的母妃,我的父皇,一直對待我就跟我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樣,沒有什麽特別……”贇兒臉上的表情嚴肅無比,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語氣也變得急起來,帶著濃濃的不解和懊喪,“過去也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我的血有這樣的特異功能,那麽——裘裕怎麽會知道?曲澤說他也是從裘裕那兒偷聽來的——天呐!這,這……也就是說一定還有別人知道……這,這簡直了!”
\t“贇兒,你冷靜一點,或許這不是什麽壞事……”秦子赫越說越輕,因為這個安慰的話語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所以說得毫無底氣。
\t“不是壞事嗎?當然是壞事,”贇兒一瞬不瞬地看著秦子赫,“這意味著,隻要有人想預謀什麽,就可以把我抓去做藥引——捉去放血!你覺得這不是壞事?”
\t“贇兒,你往好處想,這不也可以救你的命……”秦子赫試著說服她,可是講到一半就被她打斷了。
\t“好好,我們先不說這個,”贇兒回身從身後的矮桌上拿起了那本天書,調侃自己的語氣裏透著深深的無力,“這個,這個又怎麽解釋?我那已經過世了七個年頭的師父,指名道姓要交給我的藥箱底層,居然夾著本天書!而且這本天書還可能是曾經引起西域十六國混戰的源頭?”
\t“還有,這麽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逆轉了我多少原先的認知?我的生身父皇幾次三番地要我的性命?我在將軍府裏的好姐妹——小琴,她‘忘恩負義’的青梅竹馬死而複生了卻是個圈套、我最後還害死了她無辜的爹娘?我那‘貪慕榮華’的青梅竹馬為了我委曲求全娶了大他七歲的女人做臥底最後死在了我的懷裏?我叫了那麽多年裕王妃的女人成了南國的女皇要取我的血做藥引最後死在了一場洪水之中……噢,天呐!這又簡直了!”
\t“……”秦子赫擰著劍眉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讓她冷靜下來,突然麵對這麽多事,或許讓她把想說的說出來會更好點吧。
\t“我的大皇兄現在還被關在你們褚國的地牢裏對吧?”見秦子赫點了點頭,贇兒笑了繼續說道,“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治得了裘裕的人了,他都不知道裘裕做了些什麽!老天,這一切都太混亂了,我曾經一度叫了這麽久的裕王妃,我的大嫂!一切都是怎麽了?怎麽、怎麽會變得這麽離奇……”
\t贇兒扶著額,一屁股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臉上寫滿了沮喪,兀自搖著頭,她真的真的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t她這麽多天緊繃的弦,強裝的鎮定自若,終於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t“贇兒,你聽我說,”秦子赫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連忙上前,在她麵前蹲下來,握著她的雙手,在掌心中來回揉著,試圖讓她冷靜下來,“這一切既然發生了,就一定有它的道理,你不要多想什麽,隻要記住,任何時候我都會在你身邊,知道嗎?”
\t“不……”贇兒把臉深深地埋低,眼淚再次湧上了眼眶,“我做不到,我忘不掉……”
\t秦子赫握著她的手,手背上一片濕漉漉的感覺,她又掉眼淚了,該死,她每次掉眼淚都讓自己這麽心疼這麽手足無措,想要安慰,卻又不知該從何安慰起。
\t屋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秦子赫心痛地看著默然垂淚的贇兒,在心底暗暗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不論她怎麽想,恨自己也好,他都不能拋下她了。
\t“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秦子赫一邊說著,一邊猝不及防地將贇兒整個人騰空抱起,往裏屋的床邊走去,將她放到軟軟的床墊上,“好好睡一覺,明天,跟我一起離開。”
\t“不!”贇兒刹那間驚醒過來,“你答應過我讓我留下的。”
\t“贇兒,”秦子赫皺著眉,“你覺得我真的可以把你一個人留下嗎?”
\t“我……”
\t“這次,聽我的。好好睡一覺,”秦子赫扶著她躺下,將被子覆在她的身上,看著她的晶瑩的水眸,“我在這裏,一直在這裏。”
\t“可是……”
\t秦子赫突然俯身下去,唇畔在離她的隻有半寸的上空停了下來,贇兒被他的動作驚得一下子住了嘴,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
\t“別說了,聽話,不然我會用我的方式懲罰你。”秦子赫的態度第一次如此強硬,是因為事關她的安全,所以沒有半點可以退讓的餘地。
\t“……好。”贇兒隻好聽話地閉上眼,那溫熱的氣息仿佛羽毛一般撫在自己的臉頰上,讓她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這一刻她猛然之間發現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影響原來如此巨大。
\t秦子赫見她閉上了眼睛,才緩緩地坐直了身子,就這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目光緩緩地徘徊在這張雖然改變卻依舊精致的臉龐上,她就是她,不論外表如何改變,眉宇間的那份氣質始終流轉著第一眼相見時的模樣。
\t他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什麽,而剛剛她的那番話,卻讓他好驚慌。
\t她真的會因為這些事而性命堪憂嗎——她真的,真的會永遠離開自己嗎?不,他不允許,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t秦子赫在黑夜裏靜靜地看著她,暗自下了決心。
\t**************************************************************\t翌日,天亮了,亮得很早。
\t天氣出奇得好,一大早,蒙蒙亮的天空,竟然沒有一朵雲絲,看來的確到了春末,萬裏無雲和傾盆大雨交替的日子,即將到來。
\t贇兒這一晚都睡得很沉,卻在第一縷陽光灑下來的刹那間猛然睜開了眼。
\t“怎麽了?”一直在旁收拾行裝的秦子赫似乎有心靈感應般回頭,看著她睜大了雙眼盯著空氣,滿是驚慌的神色把他嚇得不輕。
\t贇兒做了噩夢,一個很深很深很長很長的噩夢,噢不,一開始並不是噩夢,是慢慢發展成噩夢的。誰說做噩夢在驚醒的刹那會猛然間坐起來?不、不是的,真正的噩夢,是一雙惡魔的手,把你整個呼吸都緊緊地攥住,越攥越緊,越攥越緊,你拚命掙紮,拚命掙紮,卻逃脫不掉……最後,仿佛就在你要失去呼吸和意識的瞬間,睜開眼睛。
\t一時之間,她還沒有從深陷的夢境中清醒過來,隻是聽到聲音後,機械地扭動脖子,怔怔地看向秦子赫。
\t“怎麽了?做噩夢了嗎?”秦子赫擱下手中的東西,坐到床沿上,“沒事,沒事了,隻是一個夢而已。”
\t“不……不是……不算是噩夢……”贇兒怔怔地盯著空氣中的某一處,那不是個簡簡單單的噩夢而已,這個夢似乎在告訴自己些什麽,可是究竟是什麽呢?
\t“別怕,別怕,你夢到了什麽?”秦子赫握著她單薄的雙肩,讓她看著自己。
\t“我……”贇兒看著他,正要開口,突然兩人聽到了一陣敲門聲,兩人心頭不由地一驚,對視一眼,不祥的預感在心中騰升而起。
\t“咚咚咚。”沉穩而恰到好處的力道,敲擊著那扇單薄的木門。
\t“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