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咫尺天涯恍若離（1）
\t“我們可不可以停止這個話題？”贇兒語氣中帶著薄怒，“你不覺得你剛剛忘了同大娘說一個人了嗎？”
\t“你是說……”秦子赫微微思索，“吳毅？”
\t“對啊，你是忘了這號人物了吧？”贇兒露出淡淡的嘲諷，一聳肩，故意以曲解來拒絕他，“算了，看你歸心似箭的，這件事就不勞煩你了。”
\t秦子赫沉默了，想開口解釋突然意識到這是她故意的找茬，贇兒這兩天來變得好是喜怒無常，他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更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愣在那裏，等著她說更多的話，好讓他想想對策。
\t“贇兒，你知道這次的戰事很緊張，我並不是真的……”沒有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t“我知道，你不用解釋！你被我耽誤了這麽多時間，”贇兒看著他，麵無表情地說著，“軍營裏大亂了吧？”
\t“不，暫時不會，”秦子赫搖了搖頭，“近五日的事宜我已經都部署好了，副官們也都了解接下來的行軍路線，不會有什麽問題。我們可以再過些日子回……”
\t“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哪裏是可以提前這麽多天部署的？”贇兒再一次地打斷了他。
\t“我知道，所以……”
\t“你如果急著回去的話我沒有意見，”贇兒背過身，將被子重新整理了一下，坐在了床頭，“但我希望你可以讓我留下來。”
\t秦子赫突然覺得好無力——她還是這樣，不管自己多麽低聲下氣，多麽可憐地去乞求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她都是這麽得不願意——他實在不明白她究竟在掙紮什麽，堅持什麽。
\t但更讓他無力的是，麵對著如此緊迫的軍情，這樣固執的她，還是讓他不忍心放棄——那就最後求她一次吧。
\t他暗暗地握了握拳，邁開長腿走到她的麵前，緩緩蹲下身子，幾乎以單膝跪地的姿勢卑微地跪在她麵前，輕輕執起她擱在膝上的柔軟雙手，包裹在掌心，然後抬起雙眸，用從未對她人流露的神情凝望著她。
\t“跟我回去，好嗎？”
\t贇兒一愣，她承認這份柔情，還是不經意地就撞進了她最柔軟的心底。
\t“贇兒，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你，”秦子赫的語氣聽起來霸氣全無，隻有卑微的懇切，和一個男人麵對摯愛時那份手足無措無能為力，“所以，跟我回去好嗎？”
\t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幾句輕言，卻毫無征兆地砸進了贇兒空蕩的軀殼裏，她以為自己暗暗下了決心將他拒之門外，就可以不為他的感動，沒想到此刻自己鼻尖還是泛起了一陣酸澀。
\t贇兒看著他，看了好久好久，直到最後，硬生生地將湧到眼眶的淚意忍了回去，然後贇兒不著痕跡地抽出了手。
\t“對不起。”
\t寂靜的屋子裏，還沒有來得及點上燭光被籠罩在一片混沌的黑暗裏，月光不夠明亮，從窗子裏透進來一半，不足以讓贇兒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t但可以聽到，那一聲重重的歎息。
\t“贇兒，我真的不懂，”秦子赫垂眸後又抬起臉，站了起來，往後退了一小步，搖了搖頭，“你究竟在堅持什麽。”
\t贇兒聞言感覺心頭那股酸澀的苦味就要吞噬她的理智，但凝視他好久，最後還是不動聲色地站起身，掀開被子，滑進裏頭，把自己像個蠶繭一樣包裹了起來。
\t“你走吧，我累了。”
\t突然後背一涼，秦子赫龐大的身軀就這樣橫了進來，贇兒剛想掙紮卻被他壓住了手腳，隻好瞪著他，壓低了嗓音，咬牙切齒，“你這是做什麽？”
\t“我們是夫妻不應該睡在一起嗎？”秦子赫調侃的語氣裏，也不自主地帶上了心酸。
\t“你知道不是的……”
\t“不，”秦子赫突然以布著薄繭的指腹點住了她的唇，“我們是，總有一天。會是的。”
\t贇兒被他牢牢地壓住了手腳，真不愧是習武之人，懂得力道分明——不會壓痛你，卻也讓你無法掙脫——隻好不甘心地與他四目相對，“不可理喻”這四個字剛想脫口而出，他卻先她一步閉上了雙眸。
\t“算了。”贇兒忿忿地低咒了一句，使出全力將他的鉗製推開然後轉身，背對著他。要知道在狹小的木板床上與這樣龐大的身軀共枕不是個好主意，她不想明天早上醒來腰酸背痛渾身抽筋。
\t秦子赫的手臂卻如觸手般，不死心地再度纏上了她的纖纖細腰。贇兒心頭一緊，但不知為何卻沒有感覺害怕，秦子赫也沒有逾矩，隻是這樣抱著她，然後將臉埋在她的頸後，聞著她馨香的發。
\t就這樣親密地相依偎在一起，贇兒恍惚間以為自己真的就是他的妻子。好半晌，兩人都沒有動，贇兒在如此熾熱的包裹下，朦朧地漸漸睡去，秦子赫卻在此刻緩緩地開口。
\t“贇兒，我妥協，我同意讓你留在這裏，”秦子赫動了動脖子，更加靠近她，“等我結束了這場戰事之後，我就來找你。”
\t“……”贇兒睜開眼，深吸一口氣剛想開口，卻感覺秦子赫摟著自己的鐵臂微微收緊，然後又是暗啞的嗓音帶著些許乞求的，在耳邊響起。
\t“不要，不要拒絕我，這是我最後的要求，”秦子赫閉著眼感受這份暫時徹底屬於自己的柔軟，努力忽視那份想霸占她的欲望，“贇兒，我從沒有這樣求過一個人。不要在拒絕我了好嗎？”
\t贇兒沉默了片刻，想象著此時此刻擁著自己的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她不是木頭，自然可以感受到自他身上傳遞過來的這份熾熱的溫度，還有略帶僵硬的身體，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抱住自己的他，一定很辛苦吧。
\t自己是不是該給彼此一個機會？也許吧，終於，她點了點頭，“……好。”
\t天很快就亮了。
\t贇兒在沉睡的秦子赫的懷中醒過來，腰上被一雙鐵臂橫著，脊背抵著一堵厚實的肉牆。看來他一夜都沒有放開過自己。說實話一回頭便看到這張近在咫尺的俊逸臉龐，她實在有一瞬的失神——他熟睡的樣子，真的比醒著的時候更讓人覺得親近。
\t劍眉，薄唇，挺鼻。如此這般精致的容貌——老天爺真是不公，將一切好的東西都給了這個男人。
\t他為什麽這麽優秀，這麽耀眼，讓如此卑微殘破的自己，不得不收起這份想靠近他想愛他的心意。
\t或許當初自己不要心軟，在潛入將軍府的那天便將他殺了，事情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了吧。
\t可是，哪有那麽多的或許呢？
\t忍不住抬起手，向他那張俊臉伸過去，卻在快要觸碰到的刹那停在了空中。
\t——自己這是在做什麽？
\t連忙回過身，拍了拍自己的臉，終於清醒過來，她這才輕輕掀開被子，又掀開她抱著自己的手臂，翻身下了床。
\t秦子赫醒過來的時候，陽光已經灑滿了整個山穀，在潺潺流動的江麵上泛起了波光淩淩，好一個無雨的清晨，妙極了的天氣。
\t可是當他一翻身，卻發現，身邊似乎少了個該有的身影。摸到空蕩蕩的枕邊，秦子赫霎時坐起了身，急切地尋找著贇兒那抹纖細的背影。
\t“你醒了？”正當秦子赫著急地穿上外套，想往外衝時，贇兒從門外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花布包袱。
\t“恩……這是什麽？”秦子赫跟著她走到了桌邊，指著她手中的東西問道。
\t“我讓大娘幫你準備的，”贇兒將它展開，隻見裏頭是一些幹糧，“你現在要追上大軍，恐怕要趕好些路，多帶點吃的總沒錯。剛才大爺已經幫你去找來了一匹好馬，可以幫你走得更快些。”
\t“你說什麽？”秦子赫還沒有從剛剛醒來時那份好心情中回過神來。
\t“你不是說隻有五天的部署嗎？今天已經第四天了，難道你不該準備動身嗎？”贇兒重新將那個包袱紮好，擱到桌上，拿起一旁的茶水遞上去，“要不要喝點水？”
\t“你這是在給我下逐客令嗎？”秦子赫終於聽懂了她的意思，他瞬間感覺自己的心髒被那幾句風輕雲淡的話重重地揪緊，一陣心痛襲上心頭。
\t“……”贇兒看了他好一會，最後擱下了手中的茶杯，抬眼望向窗外，“我說的是實話，你真的該走了，這場戰事攸關太多人的生死。”
\t“嗬嗬，”秦子赫突然幹笑了兩聲，“你是因為我答應你留下，才這麽積極的對吧？”
\t贇兒隻是看了他一眼，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因為他說得沒錯。
\t“怎麽不否認？”他多麽希望她可以否認，可是，她從來都不。
\t“我……”贇兒終於回過頭來直視他，眼神裏沒有什麽溫度，恍惚間卻又藏著深切的暗湧，“我隻是希望你，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