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滄海桑田情境替（2）
\t“怎麽，說不出話來了？”贇兒強裝凶悍地瞪大了杏眸，在他布滿了詫異的臉上讀到了她又驚又喜又怒的答案，“被我說中了對不對？”
\t“你……”秦子赫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隱瞞得如此之深的秘密居然會被她發現，她知道多久了？她是不是已經誤會自己的本意了？一時之間湧上心頭的那麽多疑惑堵住了他的聲音，讓他隻能詫異地看著她。
\t“敢做不敢承認嗎？還是說要我精確到哪一間牢房，你才願意跟我說實話？”贇兒感覺自己心好似被鋒利的指甲一道一道狠狠地刮著，流出殷紅的血，得到他默認的自己是多麽失望和心痛，絕不亞於他表現的這般。
\t“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秦子赫最後隻能支吾地道出這樣一句艱難的疑問。
\t“我第一次回宮替‘夫人’看病之時，我就知道了。”贇兒語氣不無嘲諷，他肯定沒有想到自己能夠耐著性子隱瞞這麽久吧。
\t“這麽說……那天，你闖宮，就是為了……”秦子赫的大腦拚命閃回那晚的畫麵，他記得那夜自己無意中閑蕩到了西苑，卻聽到贇兒屋裏傳來不尋常的動靜，看到了兩抹熟悉的黑影，便一路跟隨他們到了褚皇宮，接著便發生了那一幕……原來，原來她是為了……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t“秦子赫，你看，在我麵前，你信誓旦旦，字句鑿鑿——口口聲聲說愛，背地裏卻做著傷害我至深的事。”贇兒唇邊暈開一抹苦澀的笑容，在搖曳的燭光裏顯得並不那麽真切，隻是那些話語如一把刀子，溫柔地捅進了秦子赫的身體裏。
\t“不是，贇兒，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隱瞞，實在是因為……”
\t“你不用解釋！”贇兒抬手阻止，轉身向裏屋走了幾步，最後還是停住步子回眸笑著說道，“放心，我不會怪你，你應該忠於你的國家你的皇上，你沒有錯。”
\t“贇兒。”這就是他最欣賞她的那一麵——冷靜機智，不動聲色，不任性，懂分寸——可是此刻，卻讓他如此心疼，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t“你走吧，我真的累了。”贇兒暗自歎了口氣，她真的不知道究竟應該對這個男人說些什麽，這種又愛又恨的感覺折磨煎熬著自己，讓她失去了選擇和辨別的能力，她好怕會因為一時的衝動，陷入一個萬劫不複的泥淖中。
\t“贇兒，別這樣，”秦子赫還是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做最後的挽留，“我們之間不該就這樣結束的，贇兒。”
\t“那你覺得我們之間還該有些什麽？”贇兒終於怒不可遏，她受不了秦子赫此時此刻還能如此這般的仿佛置身事外的冷靜，“你還想跟我在一起嗎？還是說，你覺得我還會想跟你在一起？別傻了，我們都不是三歲小孩，我們之間的距離太大，大到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彌補你明白了嗎？”
\t“不是沒辦法彌補，贇兒，我願意……”為你放棄爵位，放棄這裏的一切。他想過了，如果阻礙他們在一起的是自己，那麽他願意為她改變。
\t“你願意？你願意什麽？”贇兒回身正視他，抬起柔軟的目光，溫吞吞地再次嘲諷地問道，“你願意放了我大哥嗎？”
\t“我……”這關係重大牽涉甚廣，不是他一個人就可以決定的啊，秦子赫蹙起濃濃的劍眉，擰出一道很深的褶皺，輕輕掀動薄唇，還是吐露出一句抱歉，“對不起。”
\t“那你還跟我廢話什麽？”贇兒沒好氣地甩開他的鉗製，往屋裏走進去，頭也不回，背影看起來決絕極了。
\t“贇兒……”
\t“門在那裏，慢走不送。”贇兒冰冷的聲音就如一柄鑿斧，旋轉著飛過來，劈頭蓋臉地砍在秦子赫的臉上。
\t“我不放心讓你一個人離開。”秦子赫抓著最後一絲挽留她的機會，他知道，她不願意留下，可是除了這裏，她還能夠去哪呢？她的大越？恐怕此生都回不去了——而那個應該照顧她的人，也已經娶了別人——於是他遲遲不願挪動步子，“贇兒，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t“你怎麽知道我是一個人離開的？”贇兒已經坐在了床邊，燭光被吹滅，整間屋子再次浸泡在了無邊無際的黑夜裏，贇兒的聲音如黑夜般冰冷地傳過來。
\t“難道……不是嗎？”一陣濃濃的不祥蒙上了秦子赫的心頭，隨著莫名的猜測，語氣也變得好生緊硬。
\t“當然不是，”語調上揚，盡露嘲諷之意，“你忘了，我、哥。”
\t“你要跟他走？你要跟夏萬言走？！”秦子赫語氣中原本那份擔憂和不舍，轉瞬之間被濃烈的嫉妒取代了，“不可以！我不許！”
\t“你憑什麽不許？你有這個資格嗎？”贇兒太懂得以柔克剛了，淡淡地一句，否決了他所有的抗議和堅決。
\t“換成別人我也不一定會答應，更何況……夏萬言他絕對不可以！”秦子赫奮力地強調著，他無法忍受這樣的背叛，一個是自己最愛的人，一個是曾經忠於自己的弟兄。
\t“這又是為什麽呀？”贇兒語氣輕佻，原來知道一切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情，她終於明白為何夏萬言在自己麵前永遠一副欲言又止苦大仇深的感覺，看來這個男人肯定是知道原因的，那麽就沒什麽好顧忌的了，“難不成是因為……他是禹國的前太子？”
\t“你、你都知道了？！”秦子赫沒想到贇兒會了解這一切，難不成是夏萬言告訴她的？應該是，不然還會有誰知道這個秘密呢？難道——難道，夏萬言把一切都告訴她了嗎？老天！
\t一思及此，秦子赫不由得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小步，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一種巨大的恐懼之中，他不敢相信，如果那個他惡意隱瞞的秘密被她發現，她會不會立馬收拾行李逃離自己的身邊，從此再也不出現了？不！
\t“你可以走了嗎？”贇兒幽幽的聲音再次傳來過來，墨色般濃稠的黑夜中，感覺到她微微揚起的嘴角，下了一道溫柔卻刺心的逐客令。
\t“……好。”秦子赫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難以自拔，他還沒有從這份震驚中回過神，擔憂和恐懼彌漫在他的胸口，讓他被卡得喘不過起來，失神地抬起腳，往門外走去。
\t——不行，他必須馬上確認這件事，必須，馬上！
\t——冷靜秦子赫，從她的反應上來看，應該還是不知道，不然，恐怕早就連見都不會見自己了吧。
\t就這麽想著，不斷安慰著自己，秦子赫已經邁步走出了門外，背靠著透著露氣的門板，抬頭望向天際一彎半牙月。
\t門終於被關上了，屋子裏又重新回歸成一個人的狀態，贇兒的心莫名地，一陣隱隱的抽痛，放棄，還有說謊，對於她來說，終究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t******************************************\t終於，到了這一天。大軍整裝待發，皇帝擺宴餞行。
\t不過，這都是發生在褚國皇宮裏的事，宮外略顯清冷的將軍府中，自然也上演著它該有的一幕好戲。
\t蓉蓉一臉濃妝，毫不掩飾的嫉妒，就這樣怒目瞪著不遠處提著包裹和藥箱的贇兒，將手中的帕子，死死地攥在手心，上頭的精致手繡花在這般拉扯中變了形，同樣變形的還有她已經泛白的嘴唇。
\t“別這樣，蓉蓉。”一旁照例出現的肖蓮，一臉的心疼，緊緊地握住了她冰涼糾結的小手。
\t“表姐，我恨！我好恨！為什麽她可以我卻不可以？我才是真正的將軍夫人！子赫怎麽可以這樣？”蓉蓉這些話，似乎是從牙縫中惡狠狠地擠出來的，浸透了小女人的妒忌和不甘心。
\t“我明白，我都明白，”肖蓮拍了拍她的手，柔聲安慰道，“母後已經同意讓覺兒跟去了不是嗎？她全權代表你，有什麽事，會及時告知我們的，不會讓意外發生，你放心。”
\t“我怎麽放心得下，”蓉蓉還是緊緊絞著修長的手指，毫不掩飾的恨意磅礴著，“覺兒去又不是我去！肯定還是不一樣的啊！不行！我要最後去警告她一次！”
\t說著蓉蓉就急匆匆地邁開步子，衝著贇兒興衝衝地跑去。跑到一半還是被肖蓮拉住，回頭不解地撞進了一抹令人安心的笑容裏，“我去和她說。”
\t“可是……”
\t“你現在太激動了，萬一刺激到她，”肖蓮最擅長的便是一本正經地講道理，“恐怕會適得其反啊！”
\t“……好吧，那你去吧。記得，把我的意思帶到。”蓉蓉想了想肖蓮的話，覺得也頗為有道理，便收回了腳步，衝著肖蓮點了點頭，最後還是不甘心地怒視了贇兒一眼。
\t“恩，放心吧。”肖蓮言罷，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衝蓉蓉輕輕點頭，回身向贇兒的方向走過去，臉上的笑容，漸漸幻化成一抹燦爛濃烈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