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滄海桑田情境替（1）
\t“你可以這樣勸別人，為什麽就不能這樣告訴自己呢？”秦子赫在贇兒幾步之前站定，帶著淡淡卻苦澀的笑容柔聲言道，卻仿佛質問般火辣辣地鞭笞著贇兒的心。
\t“你怎麽會在這裏？”贇兒詫異極了，一瞬間盯著那張臉不知該作何反應，隻好愣愣地開口問道。
\t“是他帶我離宮的。”一旁的小棋連忙上前解釋道，帶著淚痕的小臉滿是懇切。
\t“為什麽？”贇兒看了一臉楚楚可憐的小棋，向前走了幾步，站到秦子赫跟前，“你為什麽要帶小棋出宮？”
\t“因為，”秦子赫抬起眉頭，神情柔和卻堅定，“她想見你。而你，也一定很想見她。”
\t“我……”這個理由著實讓贇兒說不出話來，頓了頓，拉過一旁一臉抱歉的小棋，“可是你這麽做，沒有想過後果嗎？被皇上發現了怎麽辦？”
\t“一切責任，由我來擔。”秦子赫還是淡淡地苦澀地笑著，語氣堅定不容置喙。
\t“你來擔？真好笑！”贇兒冷笑了一聲，她被秦子赫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氣得不輕，“你怎麽擔？皇上如果追究下去，再次發兵，毀掉褚越兩國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和平，這麽重的罪狀，你又怎麽擔待得起？”
\t“不會的。”秦子赫搖了搖頭，他對於贇兒此刻岔開話題的目的心知肚明極了，“況且，若是皇上想發兵，他必須征得我的同意，不是嗎？”
\t“你——”贇兒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一時之間更加找不到話來反駁，隻好幹瞪著他生著悶氣。
\t“還有什麽是你擔心的嗎？”秦子赫笑著問道，暖黃色的燭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臉上，看起來仿佛一個幹淨清秀的文氣少年。
\t贇兒翻了個重重的白眼，沒有說話。
\t“如果沒有了，可以輪到我來問你了麽？”秦子赫看著這張讓他又愛又恨的臉蛋，濃眉大眼，櫻桃小嘴，雖然易了容，顴骨略微聳起，顯出清冷的味道，但還是逃不掉他記憶中的那副模樣，依舊的無妝卻無暇——蓉蓉的濃妝豔抹，肖蓮的略施粉黛，都不能與其相提並論。
\t“你想問什麽？”贇兒看了他一眼，輕掀薄唇。
\t“我想問你為什麽……”秦子赫說到一半突然被贇兒急切的聲音打斷。
\t“等等！”她突然好怕，好怕聽到他接下來說的問題，別開眼，不想與他繼續四目相對下去，她說過，她已經變得越來越懦弱，越來越無法麵對、學會逃避了，一把將小棋拉到了自己的身邊，開口要求，“你先送小棋回去，我不放心她。”
\t“……好。”秦子赫看了她好一會，終於點了點頭，終於將視線轉移到了一旁的小棋身上，“你跟我來。”
\t“不——我不要回去！”一直沉默的小棋終於大喊出聲，聲嘶力竭，帶著絕望。
\t“怎麽了？小棋？”贇兒上前環住她的雙肩，“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還是沒有完全聽懂嗎？不理解我的意思嗎？”
\t“我懂，我理解，可是公主……”小棋淚意再度湧了上來，她想起了那個皇宮中殘忍的一切，不論有多麽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她還是害怕，還是不敢麵對。
\t“你過來，小棋。”想了一會，贇兒牽過她的手，端起一旁的蠟燭，往裏屋走去，一個回眸的眼神止住了秦子赫試圖跟上來的腳步。
\t說話間，贇兒已經走到了書桌前，拿起筆紙，抬手落下，轉眼間完成了一封墨跡，將它小心翼翼地對折好，塞進了信封中，交到小棋的手裏。
\t“這是……”小棋捏著信封有些摸不著頭腦。
\t“小棋，我知道，你還在恨，還在害怕，我也是，我也不知道你這次回去還會遇到什麽，但是，”贇兒握住了小棋冰涼的雙手，“我們是代表著我們的大越來到這裏的，整個越國百姓的生死都拴在我們的身上，我們不能就這樣輕易撂下擔子說不幹……我知道，我這麽說對你不公平，這本該是我去承受的一切……”
\t“公主……”小棋看著贇兒黯淡下去的目光，不忍地出聲安慰。
\t“不過，小棋，你還愛他不是嗎？”贇兒抬起眼，重新閃爍起鼓勵的光芒，唇角上揚，“這就是你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至於這封信，裏麵有我離開後，想對你說的話，你記得要照著去做，明白嗎？”
\t“可以走了嗎？”秦子赫聽得不怎麽真切，但看著她們沉默了對視，還是忍不住問道。
\t“嗯。”小棋點了下頭，公主的意思，她明白了，或許應該清醒，畢竟自己來到這裏不是為了單純的兒女情長，況且她此刻不敢多說什麽，因為就連她也理不清這位秦子赫大將軍和她家公主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跟著秦子赫的步子往外頭走去，還是一步三回頭地望著贇兒，“公主，您多保重，一定要多保重啊。”
\t“恩，我會的，你放心吧。你也是噢！”贇兒努力撐住自己臉上的笑容，看著小棋再次套上麵罩，推門走了出去，才堅持不住地轟然倒地——這是她們有生之年最後一次見麵了吧，或許過了今晚，便是永別——希望小棋不要辜負自己的期望，才好啊。
\t“小棋……嗚嗚……小棋，”贇兒終於掩麵哭泣起來，淚水汩汩地從眼眶裏噴湧出來，她舍不得，可是沒有辦法，“對不起……小棋……對不起……”
\t“起來吧，別哭了。”突然，耳畔再度傳來一個聲音，肩上搭上了一雙溫熱的手掌——贇兒再次被嚇到，抬眼望向聲源，卻毫無防備地撞進了秦子赫那柔意款款的鷹眼中。
\t“你！你怎麽還在這裏？”贇兒詫異道，他不是剛剛才答應自己送小棋走嗎？怎麽出爾反爾呢，她著急地尋覓起來，怕剛剛的那一幕被小棋撞見，“小棋呢？”
\t“別擔心，我讓卓爵送她回宮了，”秦子赫柔聲安慰道，扶住她的雙臂將她從冰涼的地上扶了起來，“別坐在地上了，小心著涼。”
\t“你……”贇兒木訥著被他扶起，卻不知該做何反應，這個男人，真是鍥而不舍地想留在自己的身邊，看來，他是有備而來。
\t“我知道你怪我太衝動帶她出宮，贇兒，可如果小棋姑娘過得不好，你也不會開心不是嗎？”秦子赫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裏，柔聲說著，“與其瞞著你，讓你帶著遺憾隨我去戰場，還不如冒險帶她來見你。”
\t贇兒就這麽僵硬著身子讓他抱著，幸虧他抱得不重，贇兒也沒有反抗，伏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用力的心跳聲。
\t“告訴我，贇兒，為什麽你能夠這麽理智地勸她，卻勸不了你自己呢？我們之間，難道阻隔會比皇上和小棋之間更大嗎？”秦子赫的聲音自胸腔裏傳來，悶悶地在耳畔回蕩著，仿佛來自幽靜山穀的回音，也如地獄裏閻王的質問。
\t“……”贇兒還是沉默，卻閉上了眼，靜靜地感受著這份最後的溫暖，她的確貪戀，卻更為清醒，自己隻能暫且忘卻，不可沉淪，雖然她是那麽想。
\t“贇兒，你說句話好嗎？”秦子赫將她從自己身上推到眼前，微微彎下腰，與她四目相對，“不要不理我，求求你，既然你能夠感受到小棋的悲傷，為什麽就不能對我的心意感同身受呢？”
\t贇兒抬眼看著他，心頭有些遺憾，這份溫暖就這樣短暫地一閃即逝了，這樣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好一會，咬緊了牙根，她才開口吐納出刻薄的話語，“你錯了，這個世界上，其實從來都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因為刺在別人身上，永遠——無法體會。”
\t“什麽？”
\t“我並沒有辦法感受小棋的悲傷，我勸她，一部分是因為愧疚……”看著秦子赫蹙起的眉頭，贇兒笑了，繼續違心地說道，“當然，你自然不會理解我的意思，因為，你不是我。”
\t“那你剛才安慰小棋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嗎？你說的有愛就可以堅持，難道也是唬她的話嗎？”他不信，他不相信！
\t“不要這麽武斷，剛才我說的話，自然都是出於好心的安慰，”贇兒轉過身不去看他，她怕自己看著那雙真誠的眼眸就無法如此心平氣和不露痕跡地說謊了，“不過，我也有自己的目的罷了。”
\t“什麽目的？”秦子赫一大步又再次站到了她的跟前，握住贇兒的雙肩不讓她逃避自己的注視，“看著我贇兒，不要對我說謊，我不想聽你的謊言——我會當真的。”
\t“我……”秦子赫啊秦子赫，你為什麽要對我如此執著呢？你不該對我如此執著的，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因為我注定是要負你的。
\t“你說不出你的目的，就說明你在撒謊！”秦子赫迫切地打斷她。
\t“不！我沒有！”贇兒一狠心甩開了他的鉗製，換上了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好，是你要我說的，那我問你——我的大皇兄，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