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願為你畫地為牢（1）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啊？”贇兒被他突如其來的表白嚇傻了眼，愣在那裏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t“公主，不要這麽驚訝地看著我……”夏萬言苦澀地笑了，抬起頭看著她，他承認自己早就愛上她了，具體是什麽時候他也說不清楚，但他夏萬言堂堂七尺男兒，不喜歡遮掩隱瞞自己的感情，於是繼續開口說道，“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對你有了愛慕……也許是那次夜闖皇宮，也許是那次你為我包紮傷口，也許是那次街上的偶遇，也許……也許是從第一眼起我就不可救藥地愛上你了……”
\t“別說了！”贇兒被心頭那股突然冒出來的莫名的情緒嚇了一跳，厲聲打斷了他，“你別再說了！我不想聽！”
\t贇兒一把將他推開，往另一側的窗戶邊跑開了，背對著夏萬言站著，抱住了自己的雙臂，纖細的背影有些微微的顫抖。
\t——老天爺，你為什麽要這樣看我玩笑呢？這個男人，明明自己應該恨之入骨的，為什麽當他用那樣深情的眼神看著自己傾吐愛慕的時候，她的心就會不自主地顫抖起來？
\t——她應該要恨他的不是嗎？她一直都是那麽恨他的不是嗎？
\t——可是……她腹中的孩子是無辜的……她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隻有娘愛沒有爹疼……如果她真的要離開，跟他走，會是一個很不錯也能夠兩全的選擇吧……或許……或許……
\t——可是，她真的能相信眼前的這個人麽？或者說，她還能去相信愛情嗎？
\t同樣沉默不語的夏萬言已經在她的身後幾步之遙的地方站定，盯著她起伏不已的瘦削脊背好一會，感覺心頭一陣酸痛，她已經有了身孕，卻還是如此消瘦……
\t秦子赫今日大婚，她卻獨自坐在這清冷的太醫署裏，對著孤燭暗自垂淚，她格格不入著宮殿之中一片繁華喜慶，在傷神什麽黯然什麽？為什麽自己已經替他隱瞞了這麽多，他不懂得珍惜呢？
\t“公主……”忍著心頭的陣陣痛意，夏萬言輕輕喚了一聲。
\t贇兒還是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回答，沉默，無窮盡的沉默有時候會讓人害怕。
\t夏萬言看著她，昏暗的燭光籠罩在她的身上，就好似一抹甜到苦澀的蜜糖鍍在了上頭，讓人看著不免憐惜起來，她在悲傷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夏萬言就這樣看著她，看了好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再次開口，“公主你，跟我走吧。”
\t“走？走去哪裏？”贇兒聞言終於出聲，卻隻是好笑地反問了一句。
\t“去哪裏都好，哪裏都比待在這褚宮之中好。”夏萬言沒有說出口的是，隻要你願意跟我離開，我會給你好的生活，讓你幸福。
\t“你的意思是說……”贇兒忍了忍鼻腔中那股憐憫自己的酸意，回身，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嘲笑，“你想和我遠走高飛？然後帶我去浪跡天涯？”
\t“……是的。”夏萬言無法忽視那抹嘲諷的笑容，但他不懂隱藏他對贇兒的心思，猶豫了半晌還是點了下頭。
\t“對，你說得對，”贇兒重重地歎了口氣，轉回了身，姣臉上的表情，乍一看好似已經釋懷，但細細一品又不是那麽回事，“去哪裏，都比待在這裏好多了。”
\t“那……”公主的意思是？
\t“你當真想帶我走？”還未等夏萬言說完，贇兒再次冷冷地打斷了。
\t“對。”夏萬言也被自己的念頭嚇到了，他從未想過，原來自己也可以為了一份情變得於此不管不顧如此喪失理智。
\t“你真的要放棄你將軍的身份，不顧你的前程，拋下你的家眷，背棄我的父皇，”贇兒邊說邊走近他，眼角含著的笑意裏不知為何染上了些許哀愁，“帶我走？”
\t“是的。”夏萬言感覺自己從未如此堅定過。
\t“那你憑什麽覺得我願意跟著你離開呢？”贇兒看著他眼眸中的那份執著和真摯，還是將這句話脫口而出了——她必須承認，自己對夏萬言還是恨多於愛的，或者說自己從未對他動過心，但出於朋友和恩人的立場，她沒有辦法去欺騙和利用他。
\t“難道說公主您……想要繼續待在這裏？”夏萬言被她突來的轉變驚得一愣，莫非公主不願意離開，他看得出來公主對秦子赫有情，可是秦子赫已經娶了別人，她固然有了孩子，當真跟了秦子赫，又怎麽可能會幸福。
\t“不，當然不是，”贇兒搖了搖頭，從他身側繞開，走到藥櫃前，輕輕地撫著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我會走的。但是……我不想跟你走……”
\t“那孩子……”夏萬言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欲言又止起來。
\t“孩子？”贇兒又笑了，“我就知道，你放不下的是孩子，還談什麽情愛。”
\t“不，不是，不是這樣，”夏萬言急著辯駁，他愛她是真的，因為愛她才能夠接受這個孩子，她不能這樣誤解自己，“公主我不是這個意思。”
\t“那你是什麽意思？不是為了孩子，難道真的像你說的？”她不相信這樣一個冷血殘忍的男人真的會愛上自己，雖然她對那一晚發生的事一點印象都沒有，但她仍舊記得，夏萬言在父皇麵前是那麽得寵，得寵到讓父皇寬恕他侵犯自己的罪過，“你不要再說什麽你愛我這種鬼話，我不會信的。”
\t“公主我真的……真的不是……我想帶你走不是因為孩子……”夏萬言感覺自己的喉嚨口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讓他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真的不是為了孩子，他此刻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在意公主的看法，一向遲鈍的自己也終於懂得了什麽是情愛……
\t可他們之間的誤會實在太深了，這一切要怎樣向贇兒說明呢？要怪隻怪自己不早些說明這一切，早點坦誠或許就不會讓她誤會是因為孩子才留在她身邊想跟她在一起的吧？
\t那麽不論他說什麽，此刻在她眼中都是狡辯。
\t坦白的話，她會離自己更遠吧？甚至會因此而更加憎恨自己的欺騙……
\t“怎麽？不是因為孩子那是因為什麽？”贇兒轉過身看著他，還是那麽濃烈的嘲諷，既是在嘲諷夏萬言，也是在嘲諷著自己，“我說了別說你愛我，我不信。”
\t“……”夏萬言沉默地看著她，虎眼中閃爍著的光芒一如既往的真誠，在戚贇兒麵前他第一次失去了該有的霸氣和淩冽，他覺得無能為力，便隻好沉默以對。
\t“說不出話來了？”贇兒見他沉默更是加深了自己的理解，他就是為了孩子。
\t“公主，我真的喜歡你，”夏萬言隻好將滿肚子的話全數咽了回去，換上一種更為堅定的語氣說道，“不論你信不信跟不跟我走，我都會這麽說。”
\t“你……”贇兒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時之間隻好閉上了嘴盯著他的雙眼看著，窗外那些煙花炸響的聲音此刻都在千山萬水之外，變得好微弱好單薄。
\t——該信他嗎？要相信嗎？
\t——他看起來這麽真誠這麽坦然，難道……該死的戚贇兒！你永遠要這麽輕信嗎？
\t“我愛你，那麽既然這個孩子是我的，我會負責的，”夏萬言繼續說道，他突然不預備告訴贇兒真相就讓她誤會自己吧，那樣自己或許才有可能，“如果你不願意跟我離開，我也會用我的辦法來守護你。”
\t說完，夏萬言一粒一粒地解開了衣襟上的扣子，將那深藍色的太監服脫了下來，又脫下了靴襪，丟到了一旁，露出裏麵白色的長衣。
\t“你，你想幹什麽？”贇兒防備地看著他的動作，有些不安地往後退去，退開沒幾步一不留神撞到了身後的藥櫃上，“這裏是褚宮，你不能亂來！”
\t“公主，我不希望你誤會我，”夏萬言突然笑了起來，看了她好久，一步一步地走近，贇兒條件反射地躲到了角落裏，“但是我沒有別的辦法。”
\t“你！你走開！你不要靠近我！夏萬言！”贇兒看著他不斷bi向自己的身影，一時之間慌了神，這個男人究竟要做什麽，難道自己刺激了拒絕了他，所以他要報複嗎？不，不可以！他不會想要……
\t正在贇兒拚命掙紮著躲開的時候，眼前突然被遞上了一塊令牌，贇兒定睛一看，嚇了好大一跳，“這，這不是出入宮門……用的腰牌嗎？你什麽意思？”
\t“公主，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夏萬言站在她一步之遠的地方，微微笑著，沒有繼續靠近。
\t“這個……”見他沒有侵犯自己的意思，贇兒略微鬆了口氣，但隨即被更大的疑惑纏住了心頭。
\t“這個是我從宮門口的侍衛身上偷來的，原本是想帶你走的，既然你不願意跟我離開，那我就把它交給你，你拿著它，到東門，隻要說你出宮辦事，相信就可以離開了。”
\t“離開？”贇兒被他的話弄得滿腹疑惑，他是在幫自己嗎？
\t“對。”夏萬言不由分說地將腰牌遞到了她的手上。
\t“那你呢？”贇兒接過，但還是不自覺地問了句，她關心別人的性格怕是改不了了。
\t“我自然有我脫身的辦法。”
\t“什麽辦法？”她不信他做了這麽還可以全身而退。
\t夏萬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笑著，笑著，往後一步一步退去，眼看著他就要跨出了太醫署的大門，贇兒連忙上前拉住，將他拽回了屋內，“你幹什麽！你這樣出去，不要命了！”
\t夏萬言笑了笑，風輕雲淡地說道，“隻有這樣，我才有機會離開這裏不是嗎？”
\t“你瘋了！”贇兒壓低了聲音，警惕地環顧著四周，幸虧宮裏今兒個大喜，周圍沒有什麽人，“你這樣是送死不是脫身！我怎麽可能看著你為我送命？”
\t“那你說，我該怎麽辦？”夏萬言還是苦笑，將問題又拋給她。
\t贇兒怒目瞪著他，沉默了好久好久，他的意思，她怎麽可能不知道，他不過是拿自己的性命來威脅她而已，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我跟你走。”
\t“真的？”夏萬言突然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起來，“你真的願意跟我走？”
\t“你這樣威脅我了，我還能怎麽做？看著你去送死然後良心不安地過一輩子？”贇兒的語氣中全是幽幽的怨恨，卻也沒有絲毫的波瀾。
\t“我……”我不是威脅你，真的。
\t“好了，別說這麽多了，”贇兒眼都沒有抬一下，從他身側走開，“我累了，你快穿上衣服，從哪來回哪去吧。”
\t“……好。”夏萬言愣了半晌，看著她的背影，應了一句。
\t——公主，你知道嗎？為了你，我願意畫地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