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同病相憐 琴棋患難相依（1）
\t“怕？”小琴將她扶住，靠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她身上有些滾燙的體溫，看來是淋雨淋到發了燒，隨口反問了句。
\t贇兒慘淡地笑了笑，點點頭。
\t“怕什麽？”
\t“不怕我……向將軍告狀，把你也趕出府去？”贇兒的語氣裏頗有些自嘲，斜斜地靠在小琴的身上，渾身乏得使不上勁。
\t“別瞎說，我相信你，”小琴看著她，眼中閃爍著單純僅能被稱為信任的光芒，柔聲安慰著，“我相信你不會。”
\t“你怎麽知道……嗬嗬，蘇嬤嬤她……你為什麽相信我？”小琴，這是我戚贇兒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得這麽無力，第一次為靠近自己對自己好的人感到這麽深的恐懼。我怕你繼續靠近我，會給你帶來災難。
\t“別說那麽多，你感覺怎麽樣？”
\t“小琴，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吧，不想害了你……”贇兒奮力地想將她從自己身板推開，卻無奈怎麽也使不上力。
\t“你都發燒了，就別胡思亂想，先去我那裏把自己弄弄幹吧。”小琴沒有理會她的自言自語，扶著她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的身子，朝回廊的另一端走去。
\t贇兒沒有反抗，任由她扶著，拖著沉重的步子隨她的腳步踉蹌往前走去，她實在反抗不了，雖然她的理智在叫囂著不要去接近任何人了，可是她越來越沉重的大腦和幾乎要癱倒下來的身子，根本不讓她的理智起作用。
\t——小琴，對不起了。若是這回讓你也受了刁難，我戚贇兒一定會幫你的。
\t贇兒看著吃力地扶著自己的小琴，暗暗地在心底立下誓言。
\t“好了，到了，”終於踏進了屋子，小棋將贇兒小心翼翼地扶到了屋子裏唯一一張又靠背的椅子上，又從床邊的櫃子裏拿出一套簡單的粗布衣物，放在贇兒身旁的矮凳上，“你覺得怎麽樣？是不是很難受？”
\t“沒，沒事……麻煩你了。”贇兒扶著額頭，輕輕晃了晃腦袋，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打量著這間隻能用一貧如洗來形容的屋子。
\t“這是我住的地方，和東苑比是簡陋了一些，”小棋注意到她的目光，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塊洗得發白的毛巾，輕輕替她擦拭著臉上和發上的水珠，“我看你淋得這麽濕，就先扶你過來了，先將就著在這把身子弄弄幹吧，等好些了再回去，可以嗎？”
\t“不不是，小琴，我沒有嫌棄的意思，”贇兒握住她拿著毛巾的手，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謝謝你……我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嫌棄呢？”
\t“客氣什麽？”小琴反手握了握她冰涼的手，笑了笑，將一旁的衣物遞到她麵前，“來，別多說了，我馬上去幫你打一盆熱水，你把身上擦幹，然後把衣服換上，一個人可以嗎？”
\t“可以，沒關係……你去吧。”贇兒笑了笑，為了證明自己可以還試著將自己撐了起來。
\t“好，那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回來。”說著小琴轉身拿起放在門邊的銅盆，走了出去，門不輕不響地被關上，小琴的腳步聲也漸漸遠去。
\t贇兒終於撐不住了，重重地跌回到了椅子裏，身上發著燙，火燒似的難受著，腦袋裏仿佛被人灌進了漿糊般黏重，後腦一陣陣鈍痛傳來，像一隻大掌要將她捏碎般，眼前更是眩暈得不得了，雙腿乏得撐不住自己，腰間也是酸得不得了。
\t自己……這是怎麽了？不過是淋了一場雨，她堂堂戚贇兒怎麽會這麽不堪一擊？怎麽會覺得這麽乏？當初為了成為一個被父皇認可的殺手，受盡了地獄般的折磨她也沒有倒下，怎麽會被這一場小小的春雨打敗呢？
\t窩在椅子裏休息了半晌，贇兒終於覺得好些了，站起身，伸出手拿過放在一旁的那套粉色的衣褲，為自己換上。
\t剛扣好最後一顆扣子，門便被打開了，是端著銅盆的小琴，看來她跑得有些遠，微微喘著大氣，再看那銅盆裏的熱水，還冒著騰騰的白霧。
\t“換好了？”
\t“恩，”贇兒點點頭，“謝謝你。”
\t小琴將那盆熱水擱在地上，拿起一塊帕子，在水裏搓了搓，“你坐著，我幫你把雨裏的寒氣先擦擦掉，再用熱水暖一暖腳。”
\t“好……謝謝你小琴。”贇兒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裏，說實話，她覺得被人關心照顧的感覺真的很好，讓她有些貪婪地想要更多。
\t“跟我客氣什麽，”小琴用帕子輕輕擦拭著贇兒冰涼的手，恬靜地笑了笑，“我隻是覺得，並不是你的錯，你何苦遭這份罪呢？”
\t“你相信不是我告的狀？不是我害蘇嬤嬤的？”
\t“恩，我相信你。”小琴自顧自地細心替她擦著雙手，語氣中卻異常堅定。
\t被她用熱水擦過之後，贇兒覺得手上暖暖的，而因為她的這份信任更是讓她的心頭泛起一陣暖意，“謝謝你小琴……謝謝你照顧我，還有，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t小琴衝贇兒笑了笑，將她雙手放在膝上，然後又蹲下身子，將那盆熱水移到她的腳邊，脫下贇兒濕透了的鞋襪，讓贇兒的雙腳泡在有些燙的熱水中，然後轉身從櫃子裏取出一個小香囊，回身灑了一些帶著特殊馨香的花瓣進去。
\t“小琴，這是什麽？”贇兒覺得盆中的熱水好似有滾燙了一些，好奇地問道。
\t“我從家裏帶來的，驅寒粉。”小琴似乎不願意多作解釋，垂著眼淡淡地回答了句。
\t贇兒隱約可以感覺到這個小香囊裏裝的不僅僅是簡單的藥粉，還是小琴的秘密，但她不願意說，她也就不好多問。
\t就這樣，屋子裏沉默了好一會，直到盆中的熱水漸漸涼了下去，贇兒也覺得舒暢了不少，頭沒那麽暈了，身上那滾燙的燒灼感也緩和了不少——看來這藥粉不簡單呐。
\t“小棋，你先穿我的鞋，”小琴將水盆擱到一邊，拿過床底放著的一雙繡花布鞋，“不知合不合適。”
\t贇兒馬上將腳伸了進去，“恩，剛好，謝謝小琴，這鞋很漂亮。”
\t“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小琴連眼也沒有抬，隨口敷衍了句，端起盆就往外走去。隻留下贇兒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雙手尷尬地不知該往哪裏放。
\t“呀！”突然，贇兒驚呼，在腰際不斷地來回尋找著，臉色瞬間變了。
\t“怎麽了？”剛走到門邊的小琴被她這一聲驚呼嚇得回過頭，見她一臉焦急地尋找著什麽東西，“你在找什麽？”
\t“我的墜子！”贇兒尋了一遍全身也沒有找到，又意識到自己換了衣裳，急忙跑到剛換下來的那堆濕衣服裏翻找起來，可是又是尋了個遍，還是一無所獲，“怎麽辦……我的墜子！是掉在了哪裏呢？”
\t“什麽墜子？”小琴見她急成了這樣，放下手中的銅盆，跑過來，“你慢慢想想，會不會放在了別的地方？別急！”
\t“不！不可以！”贇兒眼中慌亂的神色一反常態，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衝到了門口，四處看著——該死！那個墜子，不可以掉的！這麽想著，贇兒毫不猶豫地再次跑了出去。
\t“小棋！小棋！”小琴抓過靠在門邊的油傘，急忙在後頭追了上去，跟在飛快跑著的贇兒後頭，“你這樣會著涼的！小棋！”
\t贇兒焦急地在回廊裏不斷地前後尋找著，雨絲從四麵八方向她襲過來，她也絲毫顧不上，步子淩亂卻無比急促，目光飛快地流轉在剛才那一路的角角落落，終於——\t“找到了！”贇兒仿佛看到了珍寶，一下子衝上前，幾乎是半跪著從一處小灌木旁的石階上撿起了一個鉛灰色的小墜子，寶貝地護在了掌心裏，“終於找到了！”
\t“你在找什麽？什麽墜子讓你連命都不要了！？”小琴也在此刻趕到，打開油傘撐在她頭頂，為她擋住了細細的雨絲，語氣中滿是責怪和嗔怒，卻在看到贇兒那張欣喜的小臉時軟了下來，“快起來吧，小心別著涼了。”
\t兩人又回到了剛才的屋子裏，小琴這時才看清了那個贇兒無比寶貝的墜子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一塊雕琢後的灰色石頭，上頭用一股細線穿著，下麵加了個白色的流蘇墜，再仔細一打量，那石頭上隱約有個字，“澤”。
\t小琴拿起桌上的帕子把她肩頭沾上的那些細雨擦掉，又看著贇兒小心翼翼地拿袖子擦著那石頭上的雨珠時，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塊石墜子，是你的寶貝？”
\t“恩。”贇兒點了點頭，握著手掌心裏那塊失而複得的墜子微笑起來。
\t“是你心上人送給你的吧。”
\t聞言贇兒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雖然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該承認，畢竟她身份特殊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在小琴那柔軟的目光裏還是選擇點了點頭。
\t“你們很相愛吧？”小琴輕聲問道，語氣中不知為何染上了一點傷感的味道。
\t贇兒詫異地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t“一定是這樣，”小琴笑了笑，把手裏的帕子放到一邊，“真好。”
\t“你怎麽知道我們……很相愛？”
\t“你這麽寶貝他送你的東西，不顧一切地要去找回來，哪怕它隻是一塊不值一文的石頭，”小琴看著她，眼神中有些許羨慕，這種羨慕贇兒這些日子以來也有從霽月的眼中看到過，但那是她誤會自己受了將軍的寵，“你一定很愛他。”
\t“小琴……”其實，贇兒想說，她隻是留著這塊刻著曲澤名字的石頭，做個念想罷了。
\t“你不用解釋什麽，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其實我早就覺得你不會去勾引將軍的，這也是我選擇相信你的理由，”小琴繼續說道，把目光放到了未關好的門外那片雨簾裏，“現在我更加相信你了。”
\t“……恩。”贇兒知道自己此刻多說無益，也就隻好應下了她的話，默不作聲地看著手裏的墜子。
\t“有一個可以去愛著的人，真好，”小琴笑了笑，再次看著贇兒問道，“反正今日不是你我輪值，你要不要同我講講他是怎樣一個人？”
\t贇兒被這話問住了，愣在那裏不知從何說起，其實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把曲澤定義為還愛著的人，畢竟此生無緣，空想無意。
\t“可是……既然你們這麽相愛，為什麽他還會讓你離開呢？”小琴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沒有看到贇兒微變的臉色。
\t“這……”贇兒重重地歎了口氣，抬眼對上了小琴好奇的雙眼，別開臉，看向外頭，“這也不是他說不讓就可以不讓的。”
\t“……也是。”小琴懂她的意思，頗為惋惜地歎了句。
\t“況且……他也已經，變心娶了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