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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身陷囹圄 誰能患難同心(1)

  \t漆黑而陰冷的監牢,高高的仿佛豆腐幹般的鐵窗,透進一絲昏暗的光,整個牢房仿佛在水中浸泡過一般潮濕,角落裏泛著黴味,那些稀稀拉拉鋪在地上的枯黃的稻草下,是泛著黑色汙漬的地麵,硬冷的灰黑色石牆上,耷拉著斑駁的血跡。


  \t站在這牢房門外的贇兒突然停住腳步,轉動著眼珠環顧了一下這一切,嘴角扯起一抹苦笑,身後的獄吏不耐煩起來,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贇兒一個趔趄跌了進去,摔在一張硬硬的石床上,還沒來得及撐起自己,身後就傳來了一陣鐵鏈的聲音,一回頭,那門已經重重地被鎖了上。


  \t“居然敢毒害公主,你就在這裏等死吧!”說完那獄吏將鑰匙插在腰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t贇兒起身,用無力的雙臂將自己撐起,手上戴著的鐐銬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在嘲笑著此時此刻的她,落寞,狼狽,淒涼。她戚贇兒何以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t待她坐在冰涼的石床上,靜靜地想了一會兒,耳旁充斥著吵雜的叫喊聲開始愈發清晰,周圍那些牢房中的囚犯,不論什麽原因被押入這大牢,個個都在喊冤,看到獄卒經過,更是如同見了救星,“大人冤枉,大人冤枉——”這樣的哭喊聲此起彼伏,也讓贇兒意識到,這裏並非小棋口中的地牢,而是普通的監牢,關押的也不是重犯。


  \t天呐!她這都做了些什麽?這樣輕易地就被人設計定罪抓到了這牢中,非但沒有保護好小棋,就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她堂堂大越公主的名號何在?


  \t可這又能怪誰呢?怪她嗎?她怎會知道那次抓藥根本就是個圈套呢?什麽身子欠安需要滋補都是鬼話,本來月月就有專人為那嬌氣尊貴的蓉蓉公主做滋補的湯藥,何必特意來找自己呢?還有那該死的雌麻紅……她的藥箱中怎麽可能帶著這樣可以要命的毒藥?

  \t這個圈套,究竟是誰給自己設下的呢?肖蓮?當然,那個咄咄*人蛇蠍心腸的女人當然有參與這一份,不過,她為何恨自己?自己那次與她相撞不過是偶遇,她言行得體禮貌有加,對於她所說的話也是完全遵守,若不是秦子赫來招惹自己,根本不可能住進這華清閣。況且抓補藥的那次,她還沒有出現,怎麽現在倒說得如此有憑有據,甚至人證物證俱全……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t突然贇兒的腦海中閃過一張臉孔——秦子赫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


  \t難道是他?不……不可能……不可能!


  \t贇兒的心一下子痛了起來,仿佛被一隻有力的大掌牢牢攥住,揪起擰緊,讓她每一次呼吸都連著錐心的痛,她不斷地對自己否認,不,不可能,秦子赫不可能這麽對她!她不願意去想這個可能性——不可能的……不可以的!

  \t可是她心底越是否認,她的思想就越是不受自己控製,那張萬年冰山的俊臉反複浮現,一次比一次清晰……


  \t——是他親自來藥房提醒自己,那是給公主,他未來的夫人抓的滋補之物,要自己親自去經手,不得有絲毫的怠慢……


  \t——他用那麽決絕的眼神和語氣,告訴自己,他恨自己,恨她……


  \t——他的聲音,他的動作,他的俊臉,他的背影……


  \t越是告訴自己不可能,這一切就越是閃爍著跳動在自己眼前,響動在自己耳邊……難道,難道……真的是他?

  \t天呐!怎麽可以這樣……他,怎麽可以這樣?


  \t贇兒難以置信地抱住了自己的頭,畏縮起身子,跌坐在冰涼刺骨的地麵,將臉深深地雙膝之間,每一次她覺得無助時,她就會這樣牢牢地抱緊自己,尋求一絲溫暖、一絲安全……


  \t監牢裏漸漸暗下來,贇兒知道外頭的天色已經不早,可是她無心去理會,深深地埋著臉,卻流不出一滴矯情的淚水,外頭微亮著的火燈,搖曳著昏黃的光,罩在她纖細的背影上,更是添了一份落寞。


  \t“郡主吉祥。”突然外頭傳來獄卒恭敬的聲音,贇兒猛地抬頭——她來做什麽?

  \t“起來,”那個女人,還是一身素雅的粉色及地長裙,一塵不染,臉上精致的粉黛也同樣,挽得漂亮的半月形發髻上換上了一支金步搖,笑容依舊,“把門鎖打開。”


  \t“是。”緊接著一陣嘩啦啦的響動,門被打開,贇兒怔怔地看著走進來的這個女人。


  \t“你們都先下去,我要和小棋姑娘‘好好聊聊’。”


  \t“是。”贇兒聽到一個略顯突兀的尖聲,一抬眼才看到,那個趾高氣昂許久不見的覺兒,不屑地睇了自己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t“你不想問問,我挑這個時候來找你,有什麽事嗎?”見周圍的人退幹淨了,肖蓮的聲音再次響起,她那副典雅高貴的語氣和這肮髒灰暗的牢房配來,如此格格不入。


  \t此刻的贇兒,顯然沒有開口聊天和她聊天的興致,隻是看了她一眼,從石床上下來,站到她的麵前,臉上的冷靜實屬難得,平視著她的眼神中沒有分毫受冤的委屈,她不吭不卑地看了她好久,背過身對著那扇小而高的鐵窗,久久沒有說話。


  \t“你……”


  \t“太後怎麽樣?”見她不死心地還要開口,贇兒用一句話堵住了她。


  \t“難得你還會關心太後,”雖然無聲,但贇兒可以感覺到此刻肖蓮唇邊該揚起的那抹淡笑,“太後剛才已經醒了,太醫說,隻是有些勞累,受了刺激才會昏倒。”


  \t“……”贇兒沒有說話更沒有回身,她知道,太後不會放過自己,也許就算太後會放過自己,皇後還有眼前這個肖蓮,也不會,她隻有靜靜等著她們出招,別無他法。


  \t“你很冷靜。”肖蓮看了她半晌,突然說道。


  \t“不好嗎?”


  \t“好,很好,我欣賞你的這份冷靜,”肖蓮此刻與她對話,似乎沒有了郡主的架子,的確,她不需要用郡主的架子來壓自己,此時此刻她已經是個暫時的勝利者了——對,隻是暫時的,她的這份得意總有一天會化為屈辱,“但有時候太冷靜,會害了你。”


  \t“害了我?”她既然想要聊天,她就陪她聊聊便是。


  \t“其實如果你想留在將軍府,需要的,不是這樣的聰明和冷靜,”肖蓮見她答了自己,便再次開口,“有時候犯一些傻,裝一些糊塗,更可以生存。”


  \t“你是說……”笑話,她自然不願意活得如此惹眼,她不是聰明也不是冷靜,這是最尋常不過的生存方式,是一顆敏感而缺乏安全感的心教會她這個道理,在越皇宮中,也是如此。


  \t“同是女人我自然明白,你才十七的好年華,自然不甘心就這樣淪落在藥房之中,”肖蓮又開始自以為是地說著,“可你太心急,惹了你最不該惹的人。”


  \t“你什麽意思?”贇兒暗自一笑,卻依舊冷靜地配合她問了一句,而她的意思贇兒怎可能不明白——不該去勾引秦子赫,這樣才是在將軍府中最上上的生存之策,可是她錯了,她錯得離譜,她最錯的就是一味地認為,她自己認為的是對的。


  \t“秦子赫他不是你的,絕對不是你的,”肖蓮似乎很滿意她的這份配合,可她看似冷靜的吐詞裏暗藏著一份激動,“你和他之間沒有可能。”


  \t“這我知道。”贇兒隱隱可以感覺,這個女人要自己和秦子赫保持距離,已經不僅僅是為了保護蓉蓉公主那麽簡單了。


  \t“你知道?你不知道,”她說得那麽緩慢,到了贇兒的耳中卻還是逃不出故作冷靜的這份偽裝,“秦子赫就算對你動了情又如何?他不會真正對你好的,他是將軍,你,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女而已。”


  \t“我隻能說郡主,這一切是你多心了。”贇兒不想同她解釋她和秦子赫之間的那份不便讓人知道的淵源,更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此時此刻她隻能這樣說。


  \t“難道你敢說,你沒有對將軍夫人的位子沒有一絲一毫的覬覦?”


  \t其實贇兒對於肖蓮對自己的這份敵意完全摸不到頭腦,她自從知道自己是來自大越的之後,就對自己步步緊*,處處針對——其實以她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必如此。


  \t“我不會如此自不量力。”贇兒轉回身看著她,冷靜一如既往。


  \t“哈哈,哈哈哈,哈哈……”肖蓮突然空笑了起來,那神色像極了她記憶中被父皇廢棄的那些後宮妃子,有一種荒蕪的美感,對,荒蕪,那種恩寵不再尊嚴猶存的,隻能被稱作荒蕪。不,對於她來說,或許恩寵從未存在。


  \t贇兒半是嘲諷地看著她,好一會才緩緩開了口,“你喜歡秦子赫。”


  \t“不,不是,”肖蓮終於笑停了,呼了口大氣,捂住胸口側過臉看著她,仿佛換了一個人,“不是喜歡……是愛。”


  \t“有什麽區別嗎?”贇兒蹙著眉頭看她,此刻她有些鄙夷愛情了,一個女人陷落到一份無望的愛情之中,原來是這樣癡傻,這樣醜陋的。


  \t“喜歡就是不管怎樣心痛和難受,還是可以沒有他,而愛不是,”她又重重地吸了口氣,抬起頭,把視線從贇兒臉上移開,投向一個無焦距的不遠處,再次重重地呼出,“愛是不管和他一起是不是需要排除萬難,就是不能沒有他。”


  \t“你同我說這個,有意思嗎?”雖然嘴上這樣冷靜地回她,但贇兒不否認,心還是因為她的這句話重重一震,她的腦海中不知為何閃過了曲澤那張溫柔的臉龐,揮之不去,讓她最終隻好狠狠地搖了搖頭,狠狠地暗自嘲笑。


  \t“你在笑我嗎?小棋,你不懂,你不懂,”肖蓮看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八歲那年第一次看到穿著戰袍的十四歲的他,我就知道自己愛上他了,我愛了他整整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了……你不懂……”


  \t“那你為何……”贇兒又一次感覺到心頭那股脆生生的疼,也又一次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她可憐這個女人,在這一秒,勝過恨她。


  \t“為何不向太後說明是嗎?哈,”肖蓮又笑了一下,臉上的蒼涼那麽濃,“因為我隻是郡主,我隻是一個郡主,而她是公主……是公主……”


  \t“蓉蓉公主?”


  \t“是……”肖蓮抹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但贇兒並沒有看到她的淚珠滾落,她很快收斂起了情緒,半是自嘲地說,“就算她也沒有得到秦子赫的心,可是因為她是公主,所以她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就因為她是公主。”


  \t“你恨她?”


  \t“當然。”肖蓮的語氣裏滿是自嘲,卻察覺不出該有的恨。


  \t“所以,你在她的補藥中,下了毒?”贇兒不知為何,突然間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測,與她四目相對,竟也沒有半絲畏懼,和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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