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t褚軍的反攻來得太快了，快得讓幾乎整個越國上下都難以置信。
\t當戰火再次熊熊燃起燎亮荒原，一片冰天雪地的北國也再次變得不安寧，但秦子赫此次似乎並沒有想要速戰速決，昨晚一整夜的傾巢出動氣勢磅礴忽然間在天亮之後停下了一大半，轉而用一小支精銳的騎兵外加三千軍隊在一些邊關重鎮摧毀越皇的部署。
\t越皇在喜慶的氣氛裏忽然又被揪到了又一輪被動的殘酷戰事裏，倉皇應戰下，本就軍馬不濟鬥誌雀雀的越軍意料之中地節節潰敗，越皇焦得火燒眉毛，對褚軍的戰術更是二丈子摸不著頭腦。
\t說實話，就連褚軍上下，也統統不明白，這一向精明而善謀的將軍，這一次，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t秦穆應眾將士的要求，前去秦子赫的書房，詢問他的計劃。
\t\t一推門，秦穆環視了一下整間屋子，卻發現空蕩蕩的，沒有尋到人影，他奇怪地怔怔立在那，看了看疊得整齊的被褥，又瞥了一眼書桌上尚未動用的紙筆，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般地往門外奔去。
\t後院。偏殿。
\t推開那間贇兒曾經做過幾日的屋子的門，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秦子赫高大卻落寞的背影。
\t“大哥。”秦穆合上身後的門，邁入屋裏，走近他，輕輕地喊了聲，卻瞥見他大哥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手中一條淺粉色的絲帶，發著愣，臉上的表情，卻複雜得讓人難以看清。
\t“大哥！”見他沒有反應，秦穆又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t“啊，秦穆，你來了——”秦子赫聞聲收回思緒，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中緊緊握著的絲帶，側身正視著堂弟，“出什麽事了？”
\t秦穆看著他，欲言又止，從他大哥的表現上來看，定是又睹物思人了，當初，自己那樣做，真的是對的嗎？為什麽，他覺得一切的發展都偏離了自己的想象？
\t“沒什麽事的話，就出去吧。”
\t“大哥，”秦穆將注意力搬回到前方戰術戰事上，“你為什麽停下全麵進攻，轉而入侵那些邊陲城鎮？以咱們的實力，現在可以一舉殲滅越國的啊！”
\t秦子赫挑了下濃黑的劍眉，輕啟薄唇，“這我當然清楚，但如果我們這樣做，遭殃的，也隻是兩國的百姓罷了。”
\t“既然是戰爭，傷亡總是有的。”秦穆深知見過太多生死離散的大哥的冷血和無情，此刻這樣的回答，定是還有別的原因在。
\t“不，這樣的傷亡完全沒有必要，”秦子赫急急地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裏有些薄怒，似乎在質疑著他的冷血和麻木，“因為錯的不是百姓！隻有做錯事的人，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t秦穆輕輕一笑，真是慶幸自己的激將法*出了他的答案，“大哥，你恨她，要報複她，對嗎？”
\t“是，我恨她，”秦子赫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下這一問，但雖然嘴上這麽說著，眉眼間卻流淌過一絲罕見的柔意，但隨後便為更為駭人的目光所取代，“但我更要懲罰的是——”
\t“大哥，我明白了。”秦穆不溫不火地回答了句，也止住了秦子赫所以想說的話。他算是懂了，這回大哥是認真的，他要的是懲罰大越的皇——一切戰事的挑起者。他相信大哥本身的恨，一定為他的理智和警醒牢牢控製著，並不會影響全局。
\t因此，此時此刻，攻打越國既然已經成了大家的共識，那麽就不用去擔心了。至於手段的問題，大哥說得沒錯，減少傷亡，也是所有人願意看到的。
\t“既然明白了，就出去吧。”秦子赫看了他一會，重新背回身，留下一個背影給秦穆。
\t“是。”秦穆作揖退下。他已下定決心，要全心全意地去支持他的大哥了。
\t身後，木門輕輕關上，留下他和整間屋子，一起沉默。漸漸地，一抹苦澀的冰冷爬上了他俊逸的眉角——他緩緩閉上了眼。
\t其實，若不是昨夜那場意外，今日，他早已兵臨越國城下了。
\t\t同秦子赫的鎮定自若胸有成竹完全相反的——焦躁不安和暴怒狂亂——在越皇身上全然暴露了。
\t擎龍殿裏——\t戰書、諜報、奏章混著皇室專用的鍍金筆硯散亂一地，大臣、探子、侍婢夾雜著大氣不敢出的妃嬪跪了一屋。滿目狼藉。
\t“一個個的、一個個的都是飯桶！飯桶！”越皇在大殿上嘶吼，“朕養你們這麽久！一到緊急關頭連個屁都不敢放！飯桶！都他媽是飯桶！”
\t“該死的！當初是誰來報說秦子赫那小子已經快掛了？啊？那現在生龍活虎在那指揮攻城的褚賊的頭是鬼嗎？啊？是鬼嗎？”
\t“你！就是你！你趕緊給朕想個主意！朕的軍隊怎麽可能這麽不經打？啊？你說啊！你、你們——都他媽給朕滾！滾！”
\t越皇布滿猩紅色血絲的圓目猙獰地等著跪在殿上的所有人，那張失了霸氣和威嚴的臉孔漲成了豬肝色，氣急敗壞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t“滾呐——”
\t\t翌日，前線噩耗一再傳來，越皇這些年來，苦心孤詣、消耗了無數才奪來守住的一座座邊陲重鎮，就這樣一座座被精銳的褚軍奪了下，那隻強大的軍隊攻城好似輕而易舉，如入無人之境，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們隻瞄準將帥之府而去，對於那些無辜的百姓，都是不殺不打不搶不略，而越國的大軍卻潰敗如潮，疲軟無力極了。
\t“荒唐！這不可能！”越皇將手中剛接過的戰報狠狠地摔在地上，再次發出野狼般的咆哮，拎起一個上前遞奏章的可憐的小卒，大吼道，“你撒謊！撒謊！你居然敢欺騙朕！你就不怕朕治你個欺君嗎？朕要誅你九族！”
\t那可憐的小羅嘍刹那間嚇得臉色發白，眼淚似乎都快飆出來，大聲喊冤求饒。
\t“報——”
\t殿外傳來熟悉的聲音，越皇隻有分神，此刻他居然開始怕這些戰報了。
\t“皇，皇上——褚軍不知何時將這封信留在了城門上——”另一個來報信的小羅嘍的出現救了剛才那可憐小卒一命，他跪在殿上，低低地伏倒在地，雙手高高舉起，上麵封著一個牛皮紙的信封。
\t“什麽？”越皇立馬鬆開手，幾步快走下殿，一把抓過那信封，將裏麵單薄的信紙狠狠一抽出，甩手展開，怒目開始匆忙地瀏覽掃視著。
\t信不長，很快，越皇就看完將它丟到了一邊地上。
\t“這封信是在哪裏發現的？”
\t“回，回皇上，是在城……城門上——”因為恐懼，回答的聲音都帶著明顯的顫抖。
\t“該死！朕問你是在那座城地城門！哪座！”
\t“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那小羅嘍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伏在地上的全身都開始顫抖，“是是在皇城門外，用、用箭，紮在上麵的……”
\t“什麽……”越皇的身子有些站立不穩地晃動起來，嘴裏更是不可置信地呢喃著，聲音裏甚至頭一次籠罩著濃濃畏懼和絕望。
\t“皇皇上——”
\t“都退下！統統都退下，”越皇仿佛用盡全力地嘶吼，“滾——”
\t“是。是，是。”
\t“是，是。”
\t大殿裏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眾人紛紛迫不及待地拱手作揖，倉皇退下好似逃命——越皇卻在這時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猛一回身，“等等，去宣公主上殿！快去——”
\t\t此時此刻，距越皇宮百裏之外的陽城郊外——\t“恩……這是哪裏？”贇兒從昏迷中醒過來，覺得頭還是昏昏的，好似被人打了一悶棍。
\t“你醒了？”一個低沉而陌生的男音傳過來。
\t贇兒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隱約看到一個黑影向自己靠過來，但她的雙眼似乎被一層薄布蒙住了，看不清那人的麵容，腦袋也還是昏昏沉沉的——\t“喂，你聽得見我說話吧？”那男子問。
\t“恩，”贇兒試著從床上起身，卻詫異地發現自己居然全身酸痛不已，這種感覺象是每根骨頭都被人卸下來又重新安上了，“我——我怎麽了？”
\t“你——”
\t贇兒勉強地抬起僵硬的脖子，手腳還是酸痛得抬動不了，心裏已經蒙上了濃濃的不祥的預兆——不！不要！不可以這樣！
\t她強裝冷靜地盯著已經走到自己麵前卻欲言又止的男人，這個男子長著一張雄虎般威猛的臉，濃密的眉毛直插鬢角，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眉角卻隱藏著什麽難言之意。
\t“我怎麽了？你說話啊——”贇兒被這種不安的感覺牢牢攥住了心口，急忙掙紮地從床上坐起來，被子從身上滑下，她低頭一看卻發現身上的衣物還是穿得好好的，不由得鬆了口氣，也冷靜下來，緩聲說，“這裏是哪裏？你又是誰？”
\t“你別動了，”那虎麵男子雖然聲音寒烈，但動作倒是輕柔極了，“以後我會照顧你。”
\t“你——”贇兒雖乏力卻不失骨氣，拚力甩開他扶著自己肩的手，“你照顧我？你是誰？憑什麽？難道你就不怕我的來曆嗎？”
\t“……”那男子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你的來曆。贇兒公主。”
\t贇兒聽聞此言驚訝極了，這個男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好，既然如此，她便不再有什麽顧忌——\t“那麽，抱歉了，既然你清楚就應該明白留我下來不是什麽好決定，”雖然她的頭還有點昏沉沉，但贇兒還是揉了揉太陽穴，掀開被子垂下雙腿，“大門在哪裏？我想我現在已經可以離開了。”
\t“你等等——”那男人急忙出聲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t贇兒已經勉強撐住酸軟的雙腿站了起來，卻發現腰間的係帶消失了，回頭一瞥，卻詫異地看到了床榻上的一抹殷紅，驚叫刹那間響徹屋內，“啊——”
\t“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贇兒跌坐在地，顫抖地伸出纖細的手指，直指那抹殷紅，聲嘶力竭地吼著，“怎麽回事？啊？你說啊——你該死的——你說啊——”
\t那虎麵男子抿唇蹙眉一言不發，隻是上前壓住了她亂揮的雙臂。
\t“是你？是你嗎？啊——不可能！這不可能——”贇兒的淚水一下子混著所有的情緒飆了出來，她無法相信，絕對無法相信——自己堂堂大越國公主竟然就在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失了童貞，還是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不——她不信！
\t“你……冷靜一些……冷靜一些——”那男人有些僵硬地將她小心翼翼納入懷中，“別這樣——公，公主。”
\t“你混蛋！你不是人！你給我滾！”贇兒死命掙開他，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腳步淩亂地仿佛瞬間老去了一般。
\t“公、公主，你別這樣——”那男子還想上前扶她，卻被激動得喪失理智的贇兒一把推開，再一回頭，“不——”
\t僅那一瞬間的工夫，贇兒就這麽直直地、奮不顧身、毫不猶豫地跑著飛撞向了一旁的石壁——\t“寧為玉碎不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