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被綁架?!
\t曲澤的大婚毫無懸念地準時鑼鼓喧天地開始了。他成功地晉升為王爺,掌管了禦藥房和秘藥室——這無疑是很好的獎勵,畢竟這皇宮上下誰都難免偶爾有個小毛小病,況且,大越製敵的一項密保,便是常人難解的劇毒。
\t喜宴辦得很隆重,堪比皇室直係的嫁娶,酒席從曲澤的新王府裏一路擺到裕王妃的宮殿,稱賀道喜的人絡繹不絕,街上更是車水馬龍,大家似乎都不顧冬日的寒風和偶爾飄落的幾絲零星的雪沫,硬是擠入熙熙攘攘的人潮。
\t贇兒隻在酒宴上坐了一會兒,便推脫身體不適退了席,她不能沾酒,她太易醉了,醉了之後,她神誌不清,也就不知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麽事了。
\t但她明白,若是一直待在那場婚宴上,她一定會醉的。
\t姒嬪看出了她的不適,也明白她的不舒心,默許了她的請求,並派兩個忠心的侍衛隨她左右,護送她回了來儀殿。
\t\t來儀殿裏一片清冷,除去兩位清掃的宮人,另一些都去湊那空前浩大的婚宴的喜氣了,偌大的殿堂裏,空蕩的氣息實在令人生畏,再加上四周墨綠的主調,更是添了些詭譎的氣氛——在贇兒的堅持下,這裏成了宮中唯一一處沒有貼上紅色喜字打上紅色喜結的地方。
\t“我沒事,你們下去伺候母妃便是。”贇兒站在來儀殿門口,對身後兩位隨護說。
\t“這……”那倆人互相對視一眼,一邊是公主,一邊是娘娘,該聽誰的呢。
\t“下去吧,我在自己寢宮不會有事的,若是母妃問起,便說是我要求的就是了。”
\t“是。屬下告退。”既然公主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又何必強留了。那兩人弓著腰作了揖,往後幾步,便退下了。
\t贇兒忽然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走進屋後便將外罩衫脫下,順手遞到了一旁一個有些眼生的侍女手裏,沒怎麽在意,隻是微蹙起眉,緩緩地向床走去。
\t直到她在軟軟的床榻上躺下,再抬眼掃到那陌生侍女的臉,怎麽不是小棋?她因為困意,有些看不清地眯起眼,略顯含糊地奇怪地發問,“你是誰?小棋呢?”
\t那侍女本站在外廳,聞言抬步走近,垂順著眼,端來了一隻青花瓷杯。
\t“你,你是誰?我怎麽沒見過你?”贇兒有些警覺,但發現渾身愈來愈乏,連眼皮都使不出力,快要懨懨地合上了。
\t得來的卻是一片沉默,那侍女已經走到床邊,將手中的瓷碗輕輕擱在一旁的邊桌上,然後扶起贇兒,讓她靠坐起,又端起那瓷碗放到她嘴邊。
\t贇兒像是個木偶般被她移弄著,雖然警覺地想要反抗,但渾身真的使不出一點力氣,這感覺就像是中了什麽蠱——真的?是中了蠱了嗎?
\t“你是誰?你要做什麽?小棋呢?”現在她能動的隻有嘴皮和喉嚨,聲音卻透出極度的乏意和困倦。
\t“公主,請您——服下這安魂茶。”那女人,終於抬起了眼,五官不算標致,卻有一對令人過目不忘的狐狸眼。處於昏厥邊緣的贇兒感覺她那目光裏透出了騰騰入骨的殺意,犀利得好似一柄利劍,要將自己碎屍萬段般。
\t“什麽……不——不要——”贇兒拚力別開頭,那瓷碗裏的東西絕不是什麽安魂茶——天呐,為何自己的手都無法抬起?這屋子裏被人下了什麽蠱嗎?“咳咳——你……咳咳——”贇兒感覺自己的嘴被強行地掰開了,一股清涼的液體汩汩地流入自己的喉嚨——\t這女人絕不是個女婢,她究竟是如何混入自己的寢宮的?這該死的安魂茶,又是個什麽東西?
\t贇兒死命掙紮,卻逃不開她的鉗製,眼神也變得越來越迷茫,正當她處於半昏半睡的邊緣時,一股熟悉的迷香飄入她的鼻翼——\t難道是……是他……嗎?
\t她想喊,卻無力喊出,嘴唇翕動著,隻能在最後一刻呢喃地念著一個名字,但是卻沒有一絲聲音溢出,她就這樣輕易落入強人之手,前途莫測。
\t\t數百裏外的褚國邊境,陽城。
\t停戰後的邊塞總有些難以忽略的寂寥和滄桑,尤其在一片皎潔的白雪包裹之下,周邊的一切都透出一股肅殺和落寞的味道。
\t正如贇兒所料,秦子赫早已清醒,此刻正好好地生龍活虎地雷霆萬鈞地坐在書房的陰影裏,對這一切,發號施令。
\t他的眉角凝得好似一道冷夜中寒徹的月光。
\t“一切都部署好了?”沉悶的嗓音一如既往,但話中的溫度更是較之前失了不少,變得鬼魅般徹骨冰涼。
\t“是。”秦穆背著光而立,看不清表情,但謙遜的語氣倒是一如往常。
\t“那就今晚行動。”
\t“是。”
\t“你先下去,好好安排,不能有半點差池。”秦子赫握著拳的手牢牢捏起,話語中,命令的味道絲毫未減。
\t“是。”
\t秦穆的話變得少了好多,整個人看起來都安靜,不,是安分了不少。他恭敬地退下,合門離開書房,轉身走下了台階。
\t對不起。大哥。
\t在書房裏獨自坐著的秦子赫自然不會聽到這句話。他目光冷冽,冰沉之色蒙在俊臉的上,直直地在暗處盯著窗外的新雪,抿著刀片般的薄唇,卻已經深深沉浸到自己的思緒裏難以自拔,沒有勃然而發的怒氣,隻是將握緊的拳,收得愈發緊。
\t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但他已經維持這樣的狀態,不知多少日了。
\t他絕對不會忘記,那日午後,也是這樣的午後,他從久睡中醒過來,卻仍舊頭昏欲裂的,渾身也乏力極了,但他顧不上這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戚贇兒便開始四處環視著尋找那個牽動著自己心跳呼吸的嬌小身影。
\t然後,當所有的下人,都告訴自己,齊大人不見了,帶著藥箱和一個小包裹,離開了。說是家中出了事,十萬火急。
\t然後,他木訥地呆愣了幾秒,猛地掙紮地從床上爬起,瘋狂地摔碎了周圍所有看到的東西,沒有一樣幸免,嚇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自己。
\t然後,他像個失了控的黑豹一樣,獨自在屋裏咆哮廝殺了三個時辰。直到體力不支再次昏厥了過去。
\t最後,他醒了,已是隔日。秦穆結束了戰鬥,等在床邊,看著他醒過來,告訴了他一切。
\t\t想到這裏,秦子赫深吸了一口氣。
\t他覺得,僅是這樣回憶,自己的心肺都要被撕裂了,他恨、恨極了。
\t細想,秦穆後來勸自己時,說得實在對極了——事實或許很沉重,但事實終究是事實,總比虛假要讓人覺得心裏踏實。
\t虛假?真實?哼。
\t秦子赫猛地站起身,憤怒地將桌上手邊的所有統統一揮手,掃落到了地上。
\t他沒有忘記自己那幾日是多麽得幸福,是這輩子來最真最切的幸福。他沒有忘記自己那幾日裏又是怎樣的害怕,害怕失去她的黎明,害怕失去她的夕陽。
\t他也沒有忘記那晚她是如何打扮得如同新嫁娘般假惺惺地為自己奉上一切。他更不會忘記當她達成目的之後是怎樣絕情地拋棄自己而去。
\t她一定很享受吧,享受這種看笑話似的心理,他卻像個白癡一樣被她耍得團團轉。
\t戚贇兒!
\t我絕對不會,就這樣,放過你!
\t偌大書房僻小的陰影裏麵,籠罩這濃濃的黑色,什麽也看不清。
\t此時此刻卻有一雙琥珀色的豹眸,迸射出無比寒凜懾人的光芒,那神色詭譎,似乎可以讓人聽到裏麵火苗崩裂跳躍的聲音。
\t\t越皇今日的陣勢就似在嫁女兒,整個皇宮銀裝素裹卻也熱火朝天得洋溢著難擋的喜氣,而就當這整座宮殿都在為這場聯姻而互相稱賀時,一輛建木馬車,從西側偏門飛快地跑了出去。
\t馬車一路向前,簡單,不簡陋得讓人不敢相信它來自皇宮,一塊灰黑色破舊的厚重皮簾,不嚴實地擋在門前,棉絮從剌開的口子裏冒出來招展在寒風中,車頂一枚褪了色的紅色連帽隨著顛簸在那狂亂地抖動著,在那抖動中,隱約地露出裏麵的光景——\t躺在破舊的橫凳上,正處於昏迷狀態的——贇兒!
\t周圍是一片荒漠,此時覆蓋著厚雪,那馬蹄印和滾輪輒,在這一麵素絹色的白紙大地上,顯得格外顯眼。
\t而趕車人,一襲黑色的夜行衣,蒙著麵,裹了頭巾,隻露出兩隻狐狸眼,死死地扯住韁繩,同時揮起手狠狠地抽著馬兒,一心隻顧著狂命趕路。
\t\t陽城郊外十五裏。簡陋石屋。午時三刻。
\t一區人擠在狹小的屋子裏,厚厚的石壁無法擋住外頭發了狂的冬魔,即使裹著厚厚的冬衣,圍著燒得不怎麽旺的火爐,還是不停地不安分地在屋裏跺著腳,幾個好似是頭領的大老爺們,嘴裏開始發出抱怨和咒罵聲。
\t“該死的,這麽冷的大冬天,要老子在這裏守著?自己倒在皇宮裏大擺喜宴?越皇老頭真不是個東西!”
\t“就是,大哥,要不——咱麽撤吧!守著這個破石屋也沒啥意思,現在溜了也不見得會怎麽樣,誰都不會發現的!”
\t“撤你老娘!誰不會發現?啊?這周圍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咱們呢!你小子——就知道出餿主意!給老子閉嘴!”
\t“大哥大哥,別氣,三弟不懂事,可是啊,”那人咽了口唾沫,繼續說,“三弟說得也有些道理,您想啊,那越皇老頭要咱們在這盯著那褚賊,自個倒好在那享著清福,大冬天的也不給咱兄弟幾個啥好處!太不仗義了!”
\t此話一出,唏噓聲一片,周圍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立馬附和起哄聲一片。整間小小的石屋都快被炸翻了。
\t“好了好了!”那大哥一放喉低吼了聲,“都他媽給老子閉嘴。”
\t屋子裏刹那間安靜了,但這樣的安靜轉瞬即逝,幾個頭領又你一言我一語地鬧開了。
\t“大哥,這麽凍的天,越皇老頭不管咱死活,你可不能不顧自家兄弟的性命啊!在這麽守下去,怕是真得凍死幾個了!”
\t“是啊大哥!你看咱們也都定了半月了,陽城安靜得都他媽跟墳地似的,再盯下去也沒啥用,還不如您今兒個做主,讓兄弟們早點回家過個年!”
\t“大哥!四弟說得對啊,兄弟們可好些年沒過上好年了,當初咱歸順那越皇也不過是個權宜之計,現在他元氣大傷,肯定無心顧我們,再說這越國也沒啥前途,倒不如今個就此反了吧!”
\t“二哥說得沒錯啊,大哥你就給句話吧!”
\t“對!大哥!反了、反了!”
\t“大哥!”
\t“大哥——”
\t……
\t“都別煩了!”那大哥大吼了一聲,伸出右掌擋住了一片請命聲,頓了頓,“讓我再想一下!”
\t就在這時——\t“吱——”木門忽然間被什麽推開了,冷徹骨的西北風就直直地灌進了屋,眾人都把視線投了過去。
\t“夏大哥,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