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初次表明心跡
\t夜更深了,寒意也越來越濃,冰涼堅硬的城牆裏充斥著更為濃重的*仄,贇兒靠著牆立著,垂著臉,額前的劉海蓋住了那雙美麗的大眼,沉默,無盡的沉默。
\t“抬頭。”冷意在泛濫。
\t又是命令。贇兒厭惡地皺了皺眉,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再看到這個人再聽到他的聲音,她討厭他她恨他。
\t“你應該知道我的命令從不重複第二遍。”冷意愈發*人了。
\t贇兒的倔強再次打敗了理智,她也曾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多少人在她麵前恭敬謙卑,除了父皇母妃,沒有人能夠像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命令自己。
\t她累了,厭倦了,或許自己根本就是他取樂的工具,看到自己擔驚受怕他才能笑,讓自己一直生活在恐懼擔憂與恨意中,他很得意吧?很有成就感吧?
\t既然如此,她的生死又如何,她現在竟然淪落到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違抗他即使是死,她也不想再聽任他的擺布了。
\t“你。”秦子赫怒氣快要衝出喉嚨,卻被硬生生地咬下,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如何跟她較真她絕對無法活著離開自己的實現,“膽子不小嘛,正大光明地打探軍情了?”
\t贇兒隻是別過頭,沒有理會他,還是無盡沉默。
\t“難道你還在天真地以為能夠給你的大越通風報信?”他的怒火為她的沉默漸漸點燃,熊熊燃燒地升騰起來。
\t“別隨便汙蔑別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卑鄙。”贇兒終於有了反應,她緩緩抬起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小嘴裏蹦出的話語同樣不饒人。
\t秦子赫眼色一斂,突然箭步上前,毫無征兆地捧起她的臉,細細地端看著她瑩亮的眼睛,在那雙清澈純淨的眸子裏看見自己的倒影。
\t她此刻的話殘忍得就像一把利刃,刺進他的胸口,剜著他的心,痛得他透不過氣來。
\t“卑鄙?嗬,”秦子赫按下心中的痛意,無視她的尖銳,反複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這麽牙尖嘴利,別忘了,你隻是我的俘虜。”
\t“哼。”贇兒將視線瞥向遠處,沒有理會他。
\t“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策略和謀劃,為什麽不直接來問我?”他真想知道為什麽。如果要向秦穆打探,就應該清楚自己很快便也會知道,那同來問自己有什麽區別?
\t如果她願意,他可以不把她當成俘虜,為什麽她情願問初次見麵的秦穆也不願意接近自己?難道她還不明白,隻有自己才是她唯一可以依靠可以詢問的人?
\t“你以為我傻嗎?不要再說這樣古怪的話,要殺要剮隨你便,你不是說了麽,我是你的俘虜,既然如此……”贇兒故意蹦出一大段刺激他的話,是的,她要激怒他。
\t她的話還沒說完,下顎上一陣疼痛襲來,她不由倒抽了口氣,接著被一股大力推著壓向身後的牆壁。她的背部被按著貼向牆壁,冰冷的感覺透著連衣裙的衣料滲到了肌膚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t大手野蠻地緊摟她的細腰,力氣大到仿佛要把她揉碎,塞進胸口的肋骨裏,她快要窒息而死了,肺部幾乎呼吸不到半絲空氣。
\t秦子赫真的徹底被她激怒了,為什麽,為什麽這個女人永遠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難道她不懂自己之所以留她到今天的理由嗎?
\t若不是因為心裏有她,放不下她,舍不得她;若不是因為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舉一動都開始入駐他的內心;若不是因為自己已經深深地、難以自拔地、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憑他秦子赫一貫的作風,一個敵國的細作,早已成為了他的劍下亡魂了。
\t她為何就是不明白呢?
\t秦子赫狠狠地盯著那張已經一點點刻入自己腦海的姣臉,在內心不知呐喊了多少遍。
\t贇兒沒有說話沒有掙紮,隻是緩緩閉上了眼,她覺得自己近乎休克,再一次襲來的窒息感突然變得不那麽可怕。或許就這樣永遠停止呼吸,是她自私地解脫吧。
\t見她的臉越來越蒼白,連唇都泛出陰涼的白色,秦子赫忙鬆開了卡在她脖子上的鐵臂,忽然覺得自己並不想她死,就算她這樣接二連三地冒犯自己,無數次地犯了他的大忌,他還是不想她死。
\t雖然她是自己囚禁在身邊的戰爭俘虜,但,在另一個世界,自己早已俯身於她的裙下。
\t或許,他秦子赫再也無法傷害她分毫了,為免鑄成大錯——對不起他的國家他的黎民,自己還是遠離這個危險的女人身邊吧。
\t秦子赫往後退了一步,深深地看了她好一會,目光流連在她美麗的臉龐上遲遲沒有移開。
\t贇兒……你若真是齊贇兒,該是多好。
\t贇兒好不容易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喘息不止,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城牆裏格外清晰,但終於,皺起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帶著怨氣地抬起眼看向舉止奇怪的他。這一看。不由得被他嚇得驚住。
\t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看到他不那麽鋒利的模樣,突然緩和下來的臉上,撤去了平日的冷峻冰寒,那張俊臉顯出一種柔和俊美的麵部輪廓,清澈的雙眸透亮得如同琥珀色水晶,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t“隨你吧。”秦子赫忽然轉身,輕輕丟下了一句話。
\t贇兒木然立在原地,抬著頭看向他離去的背影,那緊繃的脊背顯示出他的忍耐,他在忍耐,那是自然——\t自己剛才的所言完全沒有顧忌他是一個將軍的身份,字字刺心,句句剜心。想他在這軍營裏,春風得意,盛氣淩人,唯我獨尊,那眉眼如刀、如劍,活脫脫是一個被人高高奉拜的大人物——哪裏有人敢像自己這樣公然地違抗他,無視他,頂撞他?
\t可他,為什麽不懲治自己呢?為什麽,不就這樣要去她的性命呢?如他所說,此刻的自己,不過是他的俘虜罷了……
\t看著秦子赫走遠而隱去的高大挺拔的背影,贇兒皺著眉抿起唇靜靜地疑惑著。
\t愕然間,她感覺到方才他碰過的臉頰,正在如火燎般發燙。
\t當晚,贇兒就這樣站在城牆上,眺望著大越的方向,回憶著秦子赫的話語,徹夜未眠。
\t第二日,大軍才開始安頓。
\t因為來到了陽城,大軍有了可以駐紮的軍營,秦子赫也有了自己的府邸,看來他真是一個嗜戰之人,這樣一座普通邊關之城的宅院居然堪比京城的將軍府。
\t但贇兒因為是意外到來,也是初次到來,暫時沒有安排她單獨居住的地方,礙於她女醫官身份特殊,也不好隨便找一處讓她安身,眾人無比發愁之際,秦子赫不由分說將她安排進了自己的府落。
\t贇兒的行李很簡單,隻有幾件換洗衣物和一個藥箱,她站在秦子赫為自己安排的房間門前,默默地看著那些仆人為自己準備床褥準備茶水準備一切,她沒有抗議什麽,也不會去抗議什麽了。
\t一來,這樣並沒有什麽不好,自己本來就沒有可以容身之處,如今有了屋子可以吃睡,自然應當感到高興,二來,不費吹灰之力就住進了這秦子赫的府邸,想要無意聽到些什麽也更為方便。況且寄人籬下豈有不低頭的道理。
\t眼看那些仆人將一切打點得差不多紛紛退下了,贇兒才提著單薄的包裹拎著藥箱,慢悠悠地跨進了門檻,這屋子不大不小,卻十分精致華麗,天花板上飾有葡萄蔓花紋的的線條,長絨白色地毯,厚重的紫色窗幔,門窗由胡桃木鑲板而成,鏤空的架子上有一些晶瑩透徹的精致小擺設。
\t一個屏風將它隔成了兩半,裏麵是床,外麵是桌,鑲了精致手工花邊的簾帳垂在兩側,窗下則擺著一麵梳妝銅鏡,裏麵倒映出她略帶憔悴的容顏。
\t贇兒別開眼,繼續打量著這間屋子,很素雅也很精致,想是它曾經的主人也是個懂得舒心養身的人,不然怎麽能懂這種格調背後的誘人之處。
\t隻是那張蒼白的愁容實在與這樣的富麗堂皇不怎麽相協調。
\t身後傳來門被推開的“吱——”一聲,然後是穩穩的腳步聲,熱源正在靠近。
\t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可意外他這次居然沒有刻意放輕腳步。
\t“對這裏的一切,還滿意嗎?”
\t贇兒回頭看向他,秦子赫緩緩走過來,每一步都似乎充滿了堅韌,卻又在舉手投足的不經意間,霸氣十足。
\t“滿意。謝謝。”她的確是滿意的,這樣的屋子這樣的環境,對於一個階下囚來說,實在是無可挑剔了,不是嗎?
\t贇兒眼中的自嘲一閃而過,卻還是被秦子赫看了出來,他隨後補充道,“住在這裏,你隻管當自己是個醫官。”
\t“什麽意思?”贇兒不明白地看了他一眼。
\t“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你願意,你可以一輩子留在褚國當一個醫官。”秦子赫的眼中閃爍出來的真誠,讓他的俊容變得如此柔和如此充滿魅力,這是前所未有的。
\t“我不願意。”隻可惜贇兒是背對著他的,這一幕她錯過了,否則她回絕的話就不會這樣脫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