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陷阱
“我以為莫老板不過是個善於經營的商人,如今看來,是我小瞧莫老板了。不過殿下對我的庇護說明不了什麽,那些巧合,也許真的就是巧合。”
夏惟音話說得晦澀不明,莫思歸倒也不在意,閑扯兩句後道別走人,優雅依舊。
莫思歸前腳才走,立刻有人鑽進院中。
這一點都不出夏惟音意料。
“你到底想跟蹤到什麽時候?”夏惟音冷眼直視墨妄塵。
“我若不在你身後跟著,你以為能和莫思歸一帆風順來到這裏?”墨妄塵丟過一樣東西,是被血盡染的一團紙。
夏惟音拾起紙團打開,白字黑字,看得心口發涼。
……黃金千兩買夏惟音項上人頭。凡有牽扯,太師府自會擺平。
“唐太師對我是恨到骨子裏了。”撕爛紙條,夏惟音微微歎息,“你們腦子都有病,本來不管我任何事,都來找我麻煩幹什麽?”
“不想卷進麻煩就跟我走。”
“跟你走,隻會有更多麻煩。”夏惟音果斷拒絕,想要關門,不料墨妄塵先一步擠進屋中。
夏惟音早習慣了他我行我素的風格,索性不去理會,坐到桌邊單手撐額,閉目養神。
“三天後我要離開掖城,到時候不管你願不願意,就算要用扛的,我也會把你扛走。”墨妄塵淡淡下了最後通牒。
微微皺眉,夏惟音睜開眼瞪他。
墨妄塵沒有解釋的打算,與她對視半晌,沉默起身走到門口。
“當初是你逼我去監視殿下的。”到底是夏惟音先沉不住氣,攥緊拳冷道,“朝令夕改,把人玩弄於股掌,你覺很有趣?”
“別跟我講道理,我隻有一個原則。”墨妄塵腳步不停,語氣淡如流水,又如冰一般寒涼,“絕不讓他得到你。”
負手走出隱蔽院落,墨妄塵徑直上了馬車。
馬車裏,楚逸正低頭擦拭彎刀,見他回來,撩起眉梢瞥了一眼:“少主應以計劃為重。”
“見她一麵而已,又不會妨礙計劃。”墨妄塵有些煩躁,透過縫隙望向車窗外,“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正在途中,今晚就能布置妥當。”
一抹冷光掠過眼眸,墨妄塵單薄唇線勾勒出冰冷笑意,決絕無情:“有肅親王背黑鍋,沒人會懷疑到我們頭上。最多三個月,晉安國必將大亂。”
楚逸仿佛沒聽見一般,仍低頭把玩彎刀,開口,似是自言自語:“少主就不怕被夏姑娘憎恨?”
墨妄塵沒有回答,視線飄向安靜的院落大門。
他就這樣一直凝視著,直至馬車漸遠,再看不見。
蕭君眠離開第二天,夏惟音辦了一件讓自己無比憂鬱羞愧的事情……
起個大早打好包袱揣上碎銀,當她帶著三分離別情緒踏出大門時,門口藤椅裏躺著的莫思歸笑著朝她招了招手,一副“早就知道你要跑”的得意神情。
“三小姐真是隻脫兔。”
“莫老板老奸巨猾名副其實。”
“過獎。若是讓三小姐不聲不響消失,這些天我開出的花銷,殿下可是一個銅板都不會給我啊!”
被堵住去路的夏惟音無奈丟下包袱,怏怏不樂道:“我不想留在帝都了。如果莫老板放我離開,讓我天南海北四處走走散散心,也許我會有更多為莫老板賺錢的好主意提供。”
“不該賺的錢揣進荷包裏,我的心會感到不安。”莫思歸笑意吟吟,給了夏惟音一顆不軟不硬的釘子。
夏惟音無言以對。
僵持少頃,一品樓下人忽然跑來,在莫思歸耳邊低語幾句,莫思歸眉梢抬了一下,短暫沉吟,點點頭揮手屏退下人。
“三小姐可知道,殿下這些年最大功績是什麽?”
莫思歸悠閑躺在椅中,也不等夏惟音回答,微微閉起眼。
“聖上年老體衰,無力打理國事,所有內憂外患都是殿下解決的。從五年前殿下正式代理朝政起,對晉安國百姓威脅最大的穎闌國複國軍就從活躍走進低穀,這全都是殿下的功勞。但相對地,殿下也成了穎闌國複國軍最憎恨的人。”
“複國軍?”夏惟音迷茫低念一句,搜了搜腦子裏殘留記憶,倒也拚湊出一些信息。
穎闌國曾是雄踞中州中部的大國,有著近六百年的輝煌曆史,卻在幾代帝王昏庸統治下逐步走向衰落,直至十五年前被晉安國一舉攻破,自史冊上抹去名字。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曾輝煌一時的穎闌國遺留下不少朝臣,至今仍抱著複興故國的夢想並竭力實現。
複國軍,就是這些心未死之人最後希望。
“我曾聽殿下提起複國軍的事,好像南邊又有情況了。”夏惟音有些恍惚,“莫老板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因為我要做酒樓生意,酒樓生意的前提是安定,可這些複國軍越來越胡鬧,已經影響到我在帝都的生意了啊!”
夏惟音失聲道:“帝都也有複國軍?”
“那些人幾乎無處不在,別說是帝都,就連皇宮裏,恐怕也少不了他們的耳目。”莫思歸卷著發絲,不經意般歎息,“呐,剛才我收到的消息就與他們有關。城西分店昨天接了四位客人,個個沉默寡言、形跡可疑,一早就奔西邊去了。”
佛門之地講究清靜,是而雲光寺建在人跡罕至的皇城西邊,周圍也沒有其他人家,往西邊走的,隻可能是去往雲光寺。
夏惟音立刻想到蕭君眠是否安全,卻又止不住有幾分懷疑:“莫老板怎麽確定,那些人就是複國軍的?”
“這很簡單。穎闌國人的習慣是飯後飲茶,並且他們喜歡淡茶;我們呢,茶不濃根本無法下咽。另外,那些人都帶著刀兵,顯然不是什麽善男信女。”
頓了頓,莫思歸眯起眼,緊了緊狐裘披風。
“我還以為三小姐早就知道這些呢,賀蘭大人沒給你講過嗎?”
“這又關賀蘭大人什麽事?”夏惟音越聽越困惑。
莫思歸攤手,故作驚訝:“怎麽,到現在三小姐還不知道,賀蘭大人是穎闌國人?當年殿下力排眾議將賀蘭大人收入麾下,也曾引起不小轟動呢!”
夏惟音一震,心底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覺混沌彌散。
如果賀蘭闕是穎闌國人,那麽稱他為師兄的墨妄塵……
“我需要一匹馬。”陡然倒吸口氣,夏惟音沉聲道,“還有去往雲光寺的路線,勞煩莫老板告知,我必須盡快趕上殿下提醒他小心。”
莫思歸站起,微微躬身,優雅淺笑:“所需物事都已備好,馬匹就在巷口,路線圖在馬背行囊裏。三小姐路上小心。”
看莫思歸神情舉動,就好像他早就料到將要發生的一切,然而夏惟音此時沒有過多心思揣測,飛快衝到巷口翻身上馬,朝城西方向疾馳而去。
“爺,要跟著嗎?”
兩個時常跟隨莫思歸左右的少年走近,輕聲問道。
“不用,那些人不敢傷害她,也傷不到她。咱們太子殿下看上的這位三小姐神通廣大,實力可不比你們弱。”莫思歸張開手臂,一左一右將兩少年攬住,笑吟吟道。
兩個少年臉色一紅,這才能看出她們均是女扮男裝,各自伸手在莫思歸肩頭一擰,齊齊唾了一口:“爺又放蕩了!”
“守著一雙佳人在身側,不放蕩豈不是浪費了大好年華?”伸個懶腰,莫思歸笑得意味深長,“太子也好,墨公子也罷,我啊,終歸不是他們那種會為大業犧牲自己幸福的人。隻可惜了夏三小姐,也不知她最終將會歸於何處。”
為何而生,歸於何處,這些夏惟音自己從未想過。
眼下,她隻想所乘駿馬再多生幾隻馬蹄,能帶著她一瞬間飛到蕭君眠身邊,護他遠離危險。
“一旦出事,帝都百姓必受牽連,那才是我償不起的罪。”
蕭君眠的話語猶在耳畔。
隻因這句話,她無比希望蕭君眠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希望他能成為晉安國最賢明的帝王,護佑晉安國百姓永世安寧。
掖城城周五十餘裏,西城門距離雲光寺還有三十裏的距離,蕭君眠坐的是馬車速度不會快,怎麽也要一天一夜時間才能到達雲光寺。
夏惟音以最快速度縱馬疾馳,晌午時已經能隱隱約約看見雲光寺所在山頭。
偏在這時,有可疑之人出現在驛路上。
在夏惟音前麵的是一支小隊伍,隻有四個人,應該就是莫思歸口中所說那幾個,正向她迎麵走來。
驛路盡頭隻有雲光寺一處場所,那幾人看見夏惟音露出驚訝表情,狐疑對視一眼,為首一人伸手攔住去路。
“姑娘這是要去雲光寺?”
那人口音有些生硬,不像是帝都本地人。
夏惟音鎮定笑笑:“之前在雲光寺許願成真,今天特地來還願的。”
“原來如此。不過雲光寺這兩天正在修繕,暫時不接待各路施主,姑娘還是打道回府吧。看天氣這麽陰沉,許是又要有場大雪,別耽擱了時間再阻在路上。”
“多謝提醒。對了,幾位大哥也是來上香的嗎?”
“我們……”那男人稍作猶豫,隨口道,“是啊,聽說雲光寺神佛靈驗,我們兄弟幾個特地來上香許願的,沒想到這麽不巧,隻能改日再來了。”
“那真要多些幾位大哥了,不然我也得白走一趟。”
夏惟音調轉馬頭,與那四人說說笑笑往回走,待那四人徹底放鬆警惕,突然抓緊馬韁,雙腳猛夾馬腹,離弦之箭一般反向衝向雲光寺。
那四個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待到發覺大事不妙,夏惟音一人一馬已在百步開外。
為首那人咬牙唾了一口,眸中流露凶狠殺意:“可能是太子的走狗,先殺了再說,絕不能讓人壞了少主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