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有軟肋了。
佳佳和孩子就是他的軟肋,也是他在這世上最在乎的兩個人。
十八歲時的他年少輕狂,甚至敢豁出命去和何柔魚死網破,但是現在他卻不敢了,因為有了舍不得的牽掛。
然而正是因為有了想用生命去守護的人,他才會變得更加成熟,更加無堅不摧,他要成為一塊盾牌,去保護他的女人和孩子不受任何傷害。
……
徐家庭院占地麵積很大,回廊悠長,何柔姿態優雅地走在他們兩個前方,腳上的白色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咚咚”聲。
這一路上,何柔沒有回過一次頭,也沒再說一句話。
北佳和徐臨風走在一起,跟在何柔身後,她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看到她曼妙的身姿和從容大方的步態,不得不感慨,何柔確實是位美人,就連歲月也對她多有優待。
何柔曾是徐臨風他爸的學生,比他爸小十幾歲,才二十出頭就生了徐一言,至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她也有四十多歲了,然而看上去卻像是僅三十出頭的模樣。
但北佳卻一點也不羨慕她。
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的骨子裏是冷的,冷到令人發指。
北佳一想到何柔剛才對她和徐臨風和藹可親的態度就感覺不舒服,笑裏藏刀也不過如此,還有之前下車時何柔落在她肚子上的那個目光,她總覺得她是想驗證什麽。
不過也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但北佳還是不能放心,朝著別墅走的時候,她一手挽著徐臨風,另外一隻手臂平舉在身前,一直用手腕上挎得包當著自己的肚子。
她今天特意選了一個大包,雖然和身上穿的衣服完全不配,但卻能有效地擋著肚子。
徐臨風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的不安,先鬆開了她的手,而後將自己的手臂搭到了她的腰上,輕輕地將她了護在了自己的懷中。
即將走到別墅門口的時候,一位小姑娘忽然從別墅裏走了出來。
這小姑娘很漂亮,十五六歲的年紀,五官精致身材高挑,穿著白色長裙,紮著高高的馬尾辮,露出了修長而白皙的天鵝頸。
她的氣質也是一等一的好,是個公主一樣的姑娘。
緊接著北佳發現,這姑娘的五官模樣和徐臨風還有幾分像,很快她就猜到了,這女孩應該就是徐臨風的妹妹。
何柔是壞,但孩子是無辜的,北佳還當徐臨風的妹妹是專程來門口迎接她們的,於是就對她笑了一下,然而人家壓根就沒搭理她,甚至是對她熟視無睹,麵無表情地轉身走了。
北佳有些尷尬,而且她還能清楚地感覺到徐臨風他妹對她的反感。
這時何柔回了次身,笑意慈祥地對北佳說道:“剛才那個是我女兒,臨風的妹妹,徐一諾,都說侄女隨姑,你們以後要是生了女兒,說不定會和我們一諾特別像呢。”
北佳不明白何柔為什麽突然說起孩子的事,她發現什麽了麽?
她忽然有點慌,不知道該怎麽回何柔這句話,而且這話說得她心裏還有點不舒服,孩子還沒出生呢就被下了跟誰像的定義,要像也是像爸爸媽媽,怎麽就扯到姑姑了?
像姑姑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位姑姑明顯不是個善茬,她可不想讓自己的女兒也變成這樣。
如果她閨女以後見了客人就這態度,她估計真的會打她。
就在這時,徐臨風淺笑著回了句:“小媽這句話不準,一諾和姑姑長得就不像。”
小媽兩個字又觸到了何柔的痛處,她的神色明顯閃過了怒意,但很快就壓了下去,笑著回:“是啊,不一定準。”
……
剛才徐一諾等人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本想去門口看看人到底來了沒,結果誰曾想剛一走到門口就撞上了徐臨風。
他娶的那個女人竟然還對她笑,也好意思?嫁了個私生子她也笑得出來?
惡心。
徐一諾全然不把徐臨風和他帶的那個女人放在眼裏,直接轉身就走,而後一路小跑去了她哥房間,推開門後又“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咋咋呼呼地衝著她哥說道:“我看你見徐臨風和他老婆了!那女人真他媽醜,你知道她穿的什麽嗎?睡衣!那麽隨便,壓根就沒把咱們放在眼裏!而且她還挎了一個那麽大的包。”邊說徐一諾還邊伸出了雙手在身前比劃了一下,“那麽大,幹什麽呀,來要飯呢?”
徐一言原本正癱在沙發裏捧著手機打遊戲,他妹吵得他心煩,索性也不開第二把了,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撂,歎了口氣:“你聲音小點吧,這話傳到奶奶耳朵裏你就完蛋了。”
徐一諾不服氣地翻了個白眼,但再次開口時,還是乖乖地把嗓門降低了:“徐臨風也不知道什麽眼光,娶了個那麽醜的女人回家,他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他娶老婆關你屁事丟你什麽人?”徐一言覺得他妹這有色眼鏡實在是太厚了,有必要幫她矯正一下,“而且人家哪醜了?那妞就是單純的土,還真不醜。”
徐一諾捕捉到了一個爆炸性信息:“你竟然見過那妞?”
徐一言:“恩,上次開畫展徐臨風帶她去了。”
徐一諾:“你怎麽沒把那妞搶過來呀?”
徐一言不屑道:“等著哥臨幸的妞多了去了,我犯得上去跟徐臨風搶妞麽?”
徐一諾“切”了一聲:“你不是覺得她長得好看麽?搶過來睡夠了再把她甩了唄,惡心惡心徐臨風。”
徐一言的脾氣瞬間就上來了,氣急敗壞地指著徐一諾的鼻尖叱道:“再讓我聽見你說這種不倫不類的話我就抽死你。”
雖然徐一言平生一大愛好就是惡心徐臨風、給他使絆子,但他卻有著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兄弟的女人不能褻瀆,更何況是親哥的。
而且徐臨風沒和北佳結婚前他去使個絆子挑挑事那是愛好使然,但現在人家已經結婚了,他就不能再違背倫理道德了。
父母的婚姻令他畏懼婚姻,所以他打算這輩子都不結婚了,但是他沒想到,徐臨風竟然結婚了。
到底有多喜歡,才會讓他去相信婚姻?
在徐一言的眼中,他和徐臨風就像是一對奇怪的雙生,父母的抉擇導致他們倆的人生軌跡基本一樣——一樣的不幸。
他不清楚徐臨風的童年是否被人指指點點過,反正他上幼兒園和小學的時候,總是被班裏的小孩罵“狐狸精生的私生子”。
所以這就是他討厭徐臨風卻又對他惺惺相惜的原因,他總是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一個被童年的不幸所籠罩的孤獨的孩子。
他們是兄弟,即使他不想承認。
也隻有徐臨風能明白他的內心。
所以徐一言還是希望徐臨風能好好過日子,既然選擇了婚姻,就別重蹈父母的覆轍。
徐一諾比徐一言小好幾歲,她記事的時候何柔已經是徐超群的合法妻子了,所以她並不理解徐一言當了那麽多年私生子的感受,而且從她一出生起父母就把她當寶貝寵,所以壓根就沒把徐臨風這位大哥放在眼裏,在她心裏,他就是一丟人的私生子。
雖然她知道徐臨風繼承了父親的藝術天賦,才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開了人生第一場畫展,但徐一諾依舊對他不屑一顧。
不就是畫畫麽?誰不會呀?
徐一諾在繪畫上也很有天資,這點她自己是知道的,所以她覺得自己遲早會超過徐臨風,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親哥在繪畫這方麵並無過人之處,所以總是有點瞧不起他,覺得他拖了她和媽媽的後腿。
徐一言訓她的話,她壓根沒放在心上,還冷嘲熱諷地反擊:“怎麽著呀?你還想打我?哎呦你什麽時候跟徐臨風統一戰線了?我說話怎麽不倫不類了?還是說我真相了,你倆真睡了?”
徐一言炸了,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麵色鐵青地瞪著徐一諾:“你是想死吧?人家倆結婚了,她現在是嫂子!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我呸!”徐一諾毫無畏懼,一臉厭惡,“我才不會認徐臨風這個私生子當哥呢,我更不會認那個女人當嫂子!”
“你不想認徐臨風就不是徐家人了?你他媽算老幾?”徐一言半是發火半是無奈地教育他妹,“人家是臨字輩,咱們是一字輩,大伯二伯家的孩子用得哪個字你心裏不清楚麽?哪個字在族譜上你自己心裏沒點B數嗎?你不喜歡人家,你以為人家喜歡你?還是你覺得自己在奶奶心裏的份量比徐臨風還沉?”
徐一諾不說話了,因為奶奶真的不喜歡她,如果按照受寵程度來說的話,在那個老太婆心裏,徐臨風排第一,她哥排第二,她是最後一個。
但徐一諾還是不服氣:“那是因為奶奶偏心,還重男輕女!”
“你放屁。”徐一言道,“徐家咱們這代小輩大大小小加起來十幾號人,就你沒大沒小天天和奶奶頂嘴,老太太憑什麽喜歡你?我警告你,今天給我老實點,不然晚上罰你跪祠堂我肯定不會去撈你。”
徐一諾不屑地甩了句:“我用得著你去撈我?咱爸肯定舍不得我跪祠堂!”言畢,她轉身就走。
徐一言歎了口氣,緊跟著他妹出門了,同時又特別心累,感覺他妹已經被爹媽慣成草包了,遲早要捅婁子。
第63章
徐老太太早就坐在客廳裏等著孫子和孫媳婦了,何柔也知道這點,所以一進門,她就報喜似的對著客廳喊了聲:“媽,臨風來了。”
然而徐老太太對她的態度卻很冷淡:“恩,知道了。”直至徐臨風帶著北佳走進客廳,徐老太太的臉上才聚起了笑意,滿目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孫子,誇獎三歲小孩似的說道,“我們臨風是不是又變帥了?”
在老一輩人的眼中,無論孫輩們長到了多大年紀,都永遠是個需要誇獎需要疼愛的小孩子。
徐臨風以前來看奶奶的時候,也總是被奶奶當小孩似的哄著誇,但他卻從來沒有不好意思過,甚至還會順著她的話往下接一句:“是啊,越來越帥了。”
隨後老太太就被逗樂了,笑著訓道:“一點也不謙虛!”
這時徐臨風又會回道:“那我就謙虛點,一般帥吧。”兩三句話,就會把老太太哄得開開心心。
雖然他從小沒在奶奶身邊長大,但也知道奶奶是真心對他好,所以隻要能讓奶奶高興,哪怕是給他頒發個三好學生的獎狀他也願意配合著老太太領獎。
然而今天徐臨風卻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北佳在身邊,他忽然就變回了一個青春期的大男孩,很擔心會在心愛的女孩麵前出糗。
所以徐臨風就沒再像以前一樣大言不慚地回“是啊,越來越帥了”,而是一本正經地回了句:“都二十二了,不會再變了。”
徐老太太似乎看出來了什麽,笑了,還不忘了打趣他一句:“哎呦,我們臨風是害羞了呀。”說著,她便將目光轉向了北佳。
徐老太太的麵龐上布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跡,然而皺紋卻沒能掩蓋她眉目間的高貴與慈愛,那些皺紋的線條也是溫和的,並未將其五官中的柔美破壞,反而為她增添上了一份曆經歲月沉澱後的寧靜與淡然。
不難想象,徐老太太年輕時一定也是個一頂一的大美人。
所以麵對著徐老太太充滿打量與探究地目光,北佳並不緊張,因為她的目光也是帶著慈愛與善意的,於是她落落大方朝著徐老太太笑了一下,乖巧地喊了聲:“奶奶。”
“恩。”徐老太太朝她請點了下頭,應下了這聲“奶奶”。
徐老太太的話語落下後,一直站在旁邊的一位身穿藏藍色中式短衫的女人端著一個托盤走到了徐臨風和北佳麵前,溫聲道:“新婦進門,先敬茶。”
這女人名叫李婉,別人都稱她“婉媽”,大約五十歲出頭的年紀,是徐老太太的貼身女傭,來徐家將近三十年了,一直負責伺候徐老太太的生活起居,很會察言觀色,也很懂徐老太太的心思。
托盤裏並排放著一對青花瓷盞。
徐臨風先端起了右邊那個茶盞遞給了北佳,隨後自己又端起了剩下的那一個。
徐老太太端坐在沙發上,她麵前的地麵上早就準備好了兩塊方墊子。
來徐家之前北佳就聽徐臨風說過會有敬茶這一流程,所以並沒有出差錯,和徐臨風一起跪在了徐老太太麵前的墊子上,等徐臨風敬完茶之後,她雙手舉著茶杯,大方又尊敬地說道:“奶奶喝茶。”
老太太下半身不能動,行動不方便,婉媽替她接過了茶杯,而後再將茶杯遞給徐老太太。
喝完茶後,徐老太太將茶盞放到回托盤裏,然後拿出了一個紅包和一袋紅棗花生。
婉媽將手裏放著茶杯的托盤給了另一位較年輕的女傭,換了個空托盤來,老太太將紅包和裝著紅棗花生的紅袋子放在了托盤裏。
婉媽微微一笑,端著托盤走到了北佳麵前:“老夫人給新婦的,今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說白了,就是早生貴子。
北佳也不傻,當然知道“紅棗花生”的意思,不過老太太給的紅棗花生,可能比他們的行動還晚了一步……
想到這裏,北佳不由有些臉紅,但還是得體又大方地回了句:“謝謝奶奶。”然後才拿過托盤裏的紅包。
紅包挺厚,還沉甸甸的,一摸就知道分量不輕。
老太太微笑道:“起來吧。”
人早已到齊了,等徐臨風和北佳起身後,徐超群向老太太詢問了句:“媽,現在開席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