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父親
時值隆冬，草原已經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這片雪白世界唯一的一座小小的木屋，屋簷上掛著些許冰棱。
不遠處，身上穿著厚厚棉襖的小小身影，趴在雪地上滾著雪球，看她的樣子，似乎有些吃力。
在木屋的旁邊，佐格貝爾看到了這一幕，卻沒有上前幫助她，因為他知道，這是每年的冬天，小月亮的必修課程。
在小小的身影麵前，已經堆好了兩個較大的雪人，像是相擁在一起的夫妻，緊緊挨著。
而小月亮的工作，則是在那兩個雪人的中間，堆上另一個體型較小的雪人。
可是孩子的力氣能有多大？
即使是較小的雪人，也耗費了小姑娘吃奶的力氣，才把那兩顆雪球做好，推到了兩個大雪人的腳下。
“撲通！”
站起來的時候，像是蹲的太久，兩腿發軟似得又趴在了剛剛做好的雪球上，把雪球壓得稀碎。
這明明很是滑稽的一幕，看起來卻讓人有些心酸。
即使是摔倒了，小姑娘依舊沒有哭泣，她站起來拍掉身上的冰雪，又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一旁，繼續堆雪球的工作。
紅撲撲的小臉蛋上掛著一絲執拗與堅持，她總是喜歡在每年的冬天，堆砌三個雪人，可每一次都在最後的雪人還沒有堆好，那象征著春天的陽光，就會將之徹底融化。
“今年能堆好嗎？”
小臉擔憂地看著遠處的兩個雪人，辰月用力地甩了甩腦袋，執著的說道，“一定可以的！加油，小月亮！”
就這樣，她又再一次地滾起了雪球。
黃昏將至，那兩個注視著她的雪人在斜陽的餘暉中身影被拉的很長，小月亮依舊趴在雪地上，滾著那已經完成的另一個雪球。
來到了它們麵前，小姑娘已經氣喘籲籲，那藍寶石般的瞳孔中，有著濃濃的疲憊，可她還是想將最後的這一步做好。
費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將那對她而言有些巨大的雪球高高舉起，輕輕地放在了另一顆雪球的上麵。
“做好了？”
小姑娘精神有些恍惚，她呆呆地看著那三道被金色光輝照耀的雪人，濃濃的驚喜在她的小臉上浮現。
“黑龍叔叔，雪人堆好了！”
她歡快地對佐格貝爾招手，像是在炫耀著自己的作品。
“這丫頭……”
萬年的相伴，已經在黑龍的心中，給辰月留下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向來不善言辭的他，本不該對這簡單的工作抱有任何情緒，可這一刻，他卻真心為辰月感到驕傲與高興。
而就在這時，一陣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寒風，將辰月那小小的身體吹得向後倒去。
還沉浸在高興與興奮中的一大一小，在這一刻都懵了一下，反應過來時，小月亮的腦袋，已經極為接近剛剛堆好的雪人的身體。
黑龍連忙邁步上前，想要將她扶住，可下一瞬間，他的腳步卻停了下來。
在遠方太陽最後一縷光輝落下之時，辰月的身邊出現了一道挺拔的身影，一隻手托著她的背，那從掌心傳來的溫暖，讓辰月的小臉有些不知所措。
“爸爸？”
稚嫩的聲音，帶著一絲濃濃的期待與思念，辰月抬起頭，看著那在夜色下略有些模糊的臉，那美麗的瞳孔中，仿佛有著水汽升騰。
“對不起，我來晚了……”
沙啞的聲音，有著愧疚，想念，以及那一絲絲的惶恐，辰鳴眼眶瞬間濕潤，那僵硬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難看的弧度，“小月亮，爸爸想你了……”
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滴滴滾燙的淚珠從辰月的眼角滑落，她大聲地哭泣著，摟著辰鳴，凍得通紅的小臉埋在他的懷裏，淚水瞬間打濕了他的衣衫。
見到了這一幕，黑龍不自覺地收回了腳步，退到了一旁，眼角餘光卻看見了阿爾比恩，正站在他旁邊，看著那相擁而泣的父女，無奈地說道，“親人終究還是不可替代的角色，我們這些外人啊……終究隻是外人，小月亮是辰鳴的女兒，不論是這裏的一萬年，還是外麵的一萬年，這個關係，都無可否認。”
“我沒說他不是。”
佐格貝爾臉色平淡，隻是那眼眸深處，卻有著一絲不舍，於他而言，保護辰鳴與特蕾西婭是他的任務，特蕾西婭的事情他已經無能為力，那麽她的女兒，至少可以無憂無慮。
可當看到了眼前這一幕時，他才知道，有些時候，陪伴並不能取代一切，有的人，是你做的再好也終究比不上的。
“好了，我們這些難兄難弟，就不要在這裏吃這對父女的狗糧了。”
阿爾比恩微微一笑，拍了拍黑龍的肩膀，說道，“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找個強者對戰一下？我可是知道你是地獄中最好戰的家夥。”
“強者麽？”
黑龍挑了挑眉，道，“如果連你都打不過，那我去了不是更加歇菜？你可是時間之神，世界上還有你鬥不過的人？”
“倒也不是鬥不過。”
阿爾比恩說道，“你也知道，我的力量太強大，所以每一次的出手，都會受到很多限製，不是說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至於神殿中的其他家夥，他們不給我搗亂就不錯了，更別說幫我了，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去還是不去？”
“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不去也說不過去了。”
黑龍微微一笑，因為辰月的緣故，他和阿爾比恩的關係也算是不錯的，最起碼在小月亮的事情上，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就是不論怎樣，都不能讓小月亮傷心。
而以這個為前提，兩個大男人都是第一次照顧小孩，雖然時間之神活了無數年，也知道一些技巧和方法，可實踐總比理論差了不止一星半點，也搞出了不少的烏龍。
好在這個小家夥從小就極為乖巧，也十分堅強，倒是省了他們不少事情。
操著老父親的心，做著老媽子的事，兩人這奇怪的友情就這麽誕生了。
兩人的離開並未知會辰鳴，他們都知道，現在的辰鳴隻想好好地陪著自己的女兒，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叨擾他了。
雪夜的木屋世界，透著一股寒冷，可那一絲絲的寒冷，卻無法侵入那相擁許久的兩道身影。
大雪之下，一道赤色的火焰光芒將他們籠罩，一切的寒意無法侵入他們的周圍。
“小月亮，你放心，爸爸一定會把媽媽為你找回來的，到那時，你就能夠擁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了。”
摟著那已經睡去的小小身體，辰鳴的目光堅定，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為特蕾西婭解除掉時間的詛咒，讓辰月真正地健康地成長起來。
緩緩地站起身來，辰鳴抱著小丫頭回到了木屋，將她放在了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才離開了房間。
大雪下個不停，可那天空之上，卻像是神明的惡作劇，依舊閃爍著繁星。
輕輕地呼出一口白氣，辰鳴看向了那辰月堆起來的三個相互依偎在一起的雪人，已經沉寂了萬年的心，又開始出現了一絲悲傷。
借助圖書館的知識蒙蔽自己，麻痹內心，他終究還是要麵對那特蕾西婭離開的現實，終究還是沒有等到特蕾西婭的蘇醒。
許久之後，他收回了目光，轉向了木屋，昏黃的燭火搖曳著照耀在屋內，散發著淡淡的溫暖，可他的身體，卻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蜷縮著身體坐在門的邊上，一滴滴淚水再也不受控製地流淌著。
在阿爾比恩和黑龍麵前，他不想哭，在辰月麵前，他不敢哭，唯有隻剩下自己的時候，他，才是那個脆弱的，懦弱的普通人類，他會疲憊，會傷心，會崩潰，他會怨恨那可笑，可悲的命運，憑什麽要將他所得到的一切全都奪走，憑什麽隻有他要承受著這樣那樣的折磨。
他再堅強，也是人類，一個脆弱至極的人類……
簌簌飛雪，天寒地凍，就像他那微微顫抖的冰涼身體，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啊，為什麽會這樣？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時間之神問他，想知道自己的未來嗎？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他不敢麵對自己的未來，過去和現在已經讓他崩潰，更不可能讓他將希望寄托在未來的身上，絕望，從未離開他的身邊。
可溫暖，似乎也是如此。
一隻小小的，溫暖的手，輕輕貼在他的臉頰上，替他搽去淚水，稚嫩的聲音在那微動的小嘴響起，辰月有些哽咽地說道，“爸爸，不要哭了，小月亮會陪著你的……”
顫抖的身體微微一僵，辰鳴抬起那早已被淚水浸濕的臉頰，看向辰月，“你怎麽……醒了？”
“爸爸不在身邊，小月亮不敢睡……”
抹了抹眼淚，辰月強自笑道，“小月亮是不是有點纏人？”
辰鳴搖了搖頭，快速拭去臉上的淚水，將辰月抱起，溫柔道，“小月亮這麽乖巧，怎麽會煩人？”
他捏了捏小丫頭那還有些肥嘟嘟的小臉，說道，“我們去睡覺吧，爸爸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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