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沒人能夠取代你
人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逃避現實，進而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小月亮的哭聲，當然逃不出佐格貝爾的耳朵，可當他走出木屋時，卻隻看見了散落一地的書籍，和在書堆旁邊抹著眼淚的小月亮。
“佐……佐格貝爾叔叔……”
小月亮哽咽地抬起頭，抽泣道，“爸爸為什麽……要逃走……他，他為什麽……這麽討厭小月亮？”
一時之間，強大的黑龍，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辰月的問題，他臉色暗淡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辰月緊緊握著自己的小拳頭，無數次地抹去自己的眼淚，可這個名為悲傷的情感，卻始終揮之不去。
看著那散落在周圍的書籍，誰都知道辰鳴逃走的時候有多麽狼狽，他還沒有準備好和女兒相認，可他聰明的女兒，由始至終都都不曾忘記過他。
逃回了圖書館，他看到了阿爾比恩在默默地看著他，紅腫的眼眶中，瞳孔深處掛著一絲憤怒，他質問道，“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對麽？”
“我承認我是知道。”
阿爾比恩沒有否認，他淡淡的說道，“可我沒想到的是，一個連時間之神都敢針對的人，竟然膽小到連和自己的女兒相認都做不到，辰鳴，你還真是個複雜有趣的人啊。”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這該死的時間，我，我們怎麽會這麽痛苦？”
辰鳴怒罵道，“特蕾西婭又怎麽會到現在還生死未卜？”
“我不在意你把氣撒在我的頭上。”
阿爾比恩搖了搖頭，來到辰鳴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但這掩飾不了你那膽小的，肮髒的內心。”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隻會讓你和她之間的聯係越來越疏遠，辰鳴，這真的是你想要的麽？”
時間之神指了指辰鳴的胸口，說道，“現在的你，有沒有勇氣去麵對那個被你當做洪水猛獸的女兒？”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間之神消失在了圖書館中，隻剩下辰鳴自己，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如同窒息一般，痛苦地跪在地麵上，這是連魔法都無法治愈的創傷。
孩子的悲傷來的快去的也快，沒過多久辰月就哭的累了，被黑龍帶到房間裏安頓好之後，他就走出了木屋。
來到外麵，黑龍看了一眼那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書，輕輕地歎了口氣，他是黑龍，地獄中排名第三的無冕之王，可即使是他，似乎也無法將這對父女之間的創傷治愈。
“小月亮睡了麽？”
不遠處，辰鳴的聲音傳來。
黑龍轉過頭，看到他正注視著自己，沉默許久，點頭道，“嗯，睡了。”
“對不起，一直以來都在麻煩大人。”
辰鳴走到了他的身邊，說道，“也許真的像阿爾比恩說的那樣，我是個連相認的勇氣都沒有的膽小鬼。”
“你走後，它哭的更加傷心了。”
佐格貝爾淡淡的說道，“在你想好該怎麽去麵對她之前，你們還是不要再見麵了，琉月給我的任務是保護你們安全出去，既然我沒辦法做到這個，那至少，你和特蕾西婭的女兒，我要悉心照顧，不要再把更多的悲傷帶給她了。”
辰鳴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時之神殿中，時間是最為廉價的東西，一百年的歲月，沒有在任何人的臉上留下痕跡，隻是那書架上，有了二十多個被搬空了的跡象。
作為總綱，時間之神的書架是最複雜，也是藏書最多的一個書架，辰鳴耗費了十年時間才將之讀完。
而相比於前者，剩餘的書架上，有著絕大部分，都隻是些毫無意義的人生經曆，想要讀完根本不會耗費太多的精力，當然，這也是辰鳴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看書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春去秋來，本來沒有四季之分的木屋世界，在黑龍的要求下，四季開始出現，春花冬雪，在這片隻有兩個人生活的世界裏出現，而唯一沒有出現的，卻隻有小月亮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
隻是這百年的時間裏，這個心智與年齡始終停留在五歲的孩子身邊，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每當在她睡去醒來之時，她的床頭總是會有著一本書，書的內容十分淺顯，淺顯到即便是她都能夠輕鬆讀懂。
也正因為這樣，她養成了一個讀書的習慣。
而每一次當她看完一本書後，她的床頭卻總是會出現另外一本新的書籍，內容相比之前更加複雜，卻也能夠接受。
她曾經問過佐格貝爾，她床頭的書是不是黑龍放的，可黑龍卻否認了，而等她問起送書人的來曆時，黑龍就總會撇開話題。
其實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是辰月就是不願意往那個人身上想，從她出生到現在已經一百多年了，她們的見麵次數卻屈指可數。
他真的是自己的父親麽？
有時候辰月的心中，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時間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但卻似乎又是一直停留在某一時刻。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什麽，等待著那接受時間考驗的特蕾西婭，等待著那書架上的書越來越少，等待著那自己最為熟悉的陌生人，有一天會來到自己的麵前，告訴自己，他是她的父親。
一千年，一萬年過去了。
辰鳴看到了那大地之神該亞開辟新紀年的場景，看到了泫雅神國對抗秩序的毀天滅地，看到了魔王與神明無數次的征戰，看到了安迷修，也看到了自己，可他唯獨沒有看到，那屬於特蕾西婭的所有記載。
就好像是這個女人從來沒有誕生過一樣。
合上了最後的一本書，辰鳴從那無盡的書架中走了出來，他的眼睛已經變得麻木而又深邃，一萬年的時間，他將這座圖書館所有的藏書都看了個遍，如同走馬觀花一般。
這萬年以來，他沒有哪怕一次和辰月見過，即使有去過木屋，也隻是在放下書後的遠遠眺望，即使是一萬年過去了，他的心中對自己的女兒，依舊有著難以言喻的愧疚。
“現在，你準備好了麽？”
閱讀區的角落裏，阿爾比恩看著從深處而來的辰鳴，開口問道，“你的女兒，已經等待你太久了。”
“特蕾西婭，她醒了麽？”
辰鳴沒有接過他的話茬，隻是詢問著特蕾西婭的情況，時至今日，這個女人依舊是自己最放不下的一塊心病。
“她的靈魂已經回到了身體，至於什麽時候醒來，就不得而知了。”
阿爾比恩回答道，“過去我所見到的預言家，他們都沒有一個能夠活過十五歲，而特蕾西婭則是這不變種的異變，所以連我都不知道她會什麽時候醒來。”
書看完了，她卻依然沒醒，這個打擊，放在過去辰鳴會十分難受，可現在，他的心中卻沒有掀起哪怕一絲波瀾。
無盡的知識賦予了辰鳴力量，卻也讓他的心變得麻木了起來，他看向阿爾比恩，說道，“書看完了，我也該離開了……”
阿爾比恩問道，“不等她了？”
“嗯，不等了。”
辰鳴點了點頭，道，“如果她真能永生，那麽終有一天，我們都會重逢。”
“這樣也好。”
阿爾比恩笑了笑，又問道，“作為第三個看完這裏所有書的人，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未來，你想聽嗎？”
“不論好壞，未來都會如期而至，看和不看又有什麽區別？”
辰鳴搖了搖頭，道，“我能換一個獎勵麽？”
“雖然沒有這樣的先例……”
阿爾比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道，“但我還是可以允許你提出來，我會考慮的。”
“能不能在外界，也將辰月的時間凍結？”
辰鳴說道，“至於解除的條件，就設置在見到特蕾西婭之後吧。”
“嗯……”
阿爾比恩皺了皺眉，思考了一下，說道，“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特蕾西婭很喜歡這孩子，隻是她一生下辰月，就已經死去，我不想她的人生留有遺憾，至少……”
辰鳴微微停頓而後說道，“至少孩子，應該在她的眼中長大。”
“隻是這樣？”
阿爾比恩驚詫地看著辰鳴，用一個能夠知道未來的機會，僅僅是為了讓特蕾西婭陪伴辰月成長，這代價未免有些太大了。
“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辰鳴木然地笑了笑，道，“也同樣是對特蕾西婭和小月亮最好的安排，未來是未知數，安迷修想要的，未必就是我想要的，阿爾比恩，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這麽做的真正含義。”
“我寧可不明白。”
阿爾比恩搖了搖頭，道，“作為你提出的不對等代價的條件，我再允許你提出一個不算過分的要求吧。”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的大方了？”
辰鳴愣了愣神，看著眼前的少年許久，才開口說道，“那就讓我再帶走兩個人吧，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
“哦？”
阿爾比恩問道，“哪兩個人？”
“一個叫德萊克斯的男人，和一個叫愛蓮的女人，幾年前，他們為了解決愛蓮的詛咒而來到這裏。”
辰鳴微笑道，“是時候該接他們回家了。”
“愛蓮和德萊克斯麽……”
阿爾比恩微微思索，道，“可以，不過現在的他們因為闖關失敗，被囚禁在時間的夾縫之中，我需要一些時間帶他們回來，可以嗎？”
“當然。”
辰鳴點了點頭，道，“反正一萬年的時間我都等了，也不差這點時間了。”
“那行。”
阿爾比恩也不再停留，轉身向圖書館外走去，到了圖書館的邊緣，他停下了腳步，淡淡的說道，“一萬年過去了，該麵對的事情還是要麵對，逃避是解決問題最拙劣的辦法。”
他偏過頭，對辰鳴說道，“對於小月亮來說，不論是我，還是黑龍，都隻是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輩，而你不同，她在等待，那個無人能夠替代的你，重新接納她的一天，我想，這一天應該是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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