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女兒
擁有時間之神的寶物，路西菲爾在時間風暴中逃過了一命，也將兩件寶物帶出了神殿。
而被他拿走寶物的安迷修，也就被困在了時之神殿中。
他詢問了神殿的其他強者有沒有另外的出去方法，可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大失所望。
就在這個時候，時間之神阿爾比恩，卻剛剛好地從時間旅行中回到了神殿，告訴他，其實想要離開神殿還有著另一個辦法，那就是將圖書館裏的書研究透徹，他就能離開這裏。
走投無路的安迷修，隻得請求阿爾比恩，讓後者帶他去到時間圖書館。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在神殿中，時間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安迷修花了九千三百年的時間，將所有的書籍研究了個透徹。
“你竟然真的把所有的書看完了？”
阿爾比恩很是驚訝，他不得不驚訝，因為從古至今，沒有一個人有耐心看完所有的書，哪怕是他的追隨者愛思科德，也僅僅隻是看了一半的書籍。
安迷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淡淡地問道，“現在我可以離開了麽？”
阿爾比恩陷入了沉思，他提出這個難題的前提，是基於安迷修不可能讀完全部的書，可誰想得到這個家夥竟然真的讀完了，非但讀完了，他還將這裏記載的所有東西，一字不漏地刻在腦海中。
“如果你願意留下來做我的追隨者，我會很高興的。”時間之神如是說道。
但安迷修卻堅決地搖頭，說道，“雖然永生很有誘惑力，但有一天，我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到，即使我做不到，我的後繼者，也會做到，並且，我不需要這種囚禁式的永恒。”
阿爾比恩沉默了，他極為認可安迷修的觀點，他是時間之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永生是時間最大的陷阱。
最終，他兌現了他的承諾，並且作為讀完所有書的獎勵，他給安迷修看了後者的未來，隻有兩人才知道的未來，這一點，書中沒有記載。
“所以，他到底對安迷修說了什麽？”
這個疑問油然在辰鳴的心中升起，他突然覺得，安迷修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阿爾比恩所給的未來進行的，包括辰鳴自己，被絕望盯上了的這件事情。
再往下看，就是故事的尾聲，安迷修與路西菲爾離開了神殿，前後過去的時間，隻有一分鍾，這也是這個神秘殿宇最後給人的印象，那就是一分鍾內如果無法走出神殿，那麽進入的人就會被永遠囚禁在神殿之中。
合上了書本，辰鳴來到了書架的麵前，正要去拿那僅剩的最後一本時，卻發現，那本書，不見了？
“奇怪，剛才還在這裏呢？”
辰鳴四下看了看，並未發現那本書的蹤跡，卻看到了阿爾比恩，正站在不遠處，笑眯眯地看著他。
辰鳴走了過去，開口問道，“最後一本書呢？”
阿爾比恩說道，“不愧是安迷修的後繼者，僅用了十年的時間，就將藏書最多的書架一掃而空了，這最後一本的內容，有著一些關於特蕾西婭的事情，事關時間的傳承，不能被別人知道，因此就被書架藏了起來，但是，這並不影響你最後是否能夠出去的結果，可以放心了。”
“十年了麽？”
辰鳴低垂著眼眸，神殿之中無歲月，甚至感覺不到疲憊與饑餓，不知不覺間，辰鳴留在圖書館已經有了十年的時間。
“怎麽樣，是先休息一下，還是繼續留下來看書？”
阿爾比恩微笑地說道，“我甚至有些佩服你的廢寢忘食，說實話，這裏諸多魔王神明乃至於君主，都未必會有你這麽好的耐心在這裏枯坐十年之久。”
“有耐心，也未必會是好事。”
辰鳴麵無表情地說道，“帶我去見見我的女兒吧。”
“好。”
阿爾比恩點了點頭，轉身之間，他們周圍的環境就變了變。
辰鳴掃視了一眼四周，是一座森林的盡頭，他看向前方，那草原的遠處，有著一座木屋。
“小月亮就在那裏，佐格貝爾一直守護著她。”
阿爾比恩說道，“作為贈禮，我將她的時間推移到了五歲，剛剛好到了能夠學習魔法的年齡，雖然這裏的魔力等階無法提升，卻是教授魔法，學習理論的最佳地方。”
“謝謝。”
辰鳴微微點頭，他正有打算請求阿爾比恩為辰月增長些年歲，經過了十年的苦心研讀，他也算是知道了時之神殿的圖書館，有著多麽身後的知識底蘊，那是經過無數紀年積澱下來的前人的智慧，如果能夠把它們看完，也就意味著他的未來至少能達到安迷修的高度，不，擁有世界樹的他，甚至能夠超越安迷修，成為和莎綺羅等同的存在，這正是他所想要的。
而辰月，雖然有著一半人類的血統，但特蕾西婭的魔法天賦極高，否則她也不會在僅僅十六歲時，就達到七階的水準，雖然有著資源傾瀉的原因，也無法排除她的天賦異稟。
如果按照遺傳的話，辰月對魔法的親和力，應該不會下於特蕾西婭，辰鳴想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讓她多會一些理論上的知識，也不至於像他先前那樣，對魔法一概不知。
理了理有些亂糟糟的發型與那瘋長的胡茬，辰鳴微微掀起那有些僵化的嘴角，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到了近處，辰鳴看到了那木屋邊上的小溪旁邊，一個小小的女孩，坐在草地上，著雙腳在水裏搖晃。
女孩的頭發，是和她母親一樣的淡金色，瞳孔也是如同藍寶石一樣的純潔無瑕，那稚嫩的小臉，輪廓之間，雖然還不明顯，卻與特蕾西婭有著一絲相像。
“萬幸的是，她長得不像我這個父親……”
摸了摸自己可以說是極為平凡的臉頰，辰鳴無奈地笑了笑，和阿爾比恩輕輕走了過去。
外麵的動靜並沒有瞞過屋子裏的黑龍，他走了出來，在看到辰鳴時愣在了那裏。
過了一會兒，他反應了過來，剛要轉頭去提醒那玩水的女孩，卻被辰鳴搖頭製止。
獨自邁步走向辰月，女孩似乎也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她，轉身的瞬間，一抹燦爛的笑容在她無瑕的臉上綻放。
她立刻站起身來，顧不上水花打濕褲腳，歡快地對辰鳴的方向跑去。
辰鳴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溫柔，他蹲下身子張開手臂，像是在迎接自己的小公主。
可下一刻，他的臉卻僵在了那裏，在辰月小小的身體與之擦肩而過時。
“阿爾比恩叔叔！”
辰月小跑到阿爾比恩的懷中，嘟著小嘴撒嬌道，“你怎麽這麽久都不來看我，小月亮想你了！”
“額……”
阿爾比恩的嘴角，也有些不自然地抽了抽，他有些尷尬地看著那臉色變得冷漠起來的辰鳴，訕笑道，“我挺喜歡小孩子的，就……偶爾過來看看小月亮。”
“辰月，你先下來。”
佐格貝爾看了看辰鳴，歎息道，“你沒看到誰來了？”
被黑龍的話問得愣了愣，辰月才轉過頭，看著辰鳴，問道，“這位叔叔，我們……認識嗎？”
“辰月！”
佐格貝爾微怒地皺眉道，“他是……”
“佐格貝爾大人，算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辰鳴打斷了，“畢竟時隔這麽多年，小月亮當時剛剛出生，不記得我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可是……”
黑龍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辰鳴的眼神製止，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辰鳴微微一笑，走向了阿爾比恩與辰月，輕輕撫摸著女孩那蓬鬆的頭發，溫柔道，“以前不認識我不要緊，現在認識也不遲，你好，我叫夏爾，是你父母的……朋友，在你出生時，我還抱過你呢……”
黑龍的眼眶微微一紅，誰都看得出辰鳴現在有多麽悲傷，可事到如今，辰鳴不願意說出真實身份，他也不敢多說什麽，他知道，這個至今還沒有做好準備當父親的青年，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方式和辰月相處。
最刺痛內心的，往往是最拙劣的演技和將真相浮於表麵的謊言……
阿爾比恩靜靜地看著辰鳴，將懷中的小月亮輕輕放在了他的懷裏，對著女孩說道，“夏爾先生是個很溫柔的人，他和你的母親是……極為要好的朋友，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喜歡上他的。”
懵懂的小月亮，茫然地點了點頭，看向辰鳴的眼中仿佛多出了什麽，她突然開口說道，“夏爾叔叔，你看起來，為什麽會這麽悲傷？”
辰鳴微微一愣，他強忍著心中的酸楚，微笑搖頭，道，“叔叔是高興，看到小月亮長大，叔叔……很開心……”
身邊的兩人看著眼前的一幕，都相視而沉默，見慣了生離死別，卻見不慣這父女不敢輕易相認的悲劇。
在和辰月相處了一晚之後，辰鳴就和阿爾比恩離開了。
圖書館的第二個書架前，阿爾比恩不解地看著正在整理書籍的辰鳴，問道，“你為什麽不直接和她相認？辰月還小，你又離開了這麽久，她不記得你也是很正常的，不是麽？”
“你認為我在恨她？”
翻看著手中的書籍，辰鳴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地說道，“是你活得太久，讓你對生命之間的感情變得遲鈍了，還是你根本不理解感情究竟是什麽樣子的。我是一個十年不曾露麵的父親，不管怎麽說，辰月的成長中心，並沒有我的半點存在，如果我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突然告訴她，我就是她的父親，你覺得她會接受麽？你覺得她是會和我相擁而泣，還是會抱怨我這十年的不知所蹤？”
連珠炮彈般的問話，讓阿爾比恩愣在了那裏，仔細想想，辰鳴的顧慮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從他對辰月這五年來的觀察來看，這個孩子的心智，比起其他同齡人的心智要更加成熟。
阿爾比恩的魔法極為奇特，他將辰月的身體時間固定在五歲，同時固定的還有她的心智與情感，這是一種絕對禁錮，即便是神明都無法破解，更別說是辰月這個小丫頭了。
而如果不是魔法失效，那就隻能說明，這個隻有五歲的孩子，心智已經遠超同齡人了，而這一點，和她的父親有關。
沉默了許久，阿爾比恩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一直以她父母的朋友的身份和她相處下去？這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時間拖得越久，她對你的怨氣就越容易轉化成恨。”
那翻書的手微微停頓，辰鳴低垂著眼眸，歎息道，“我不知道，但至少現在，我還不能……”
阿爾比恩略微猶豫，從魔法戒指裏取出了一把鑰匙，遞給了辰鳴，說道，“這是通往木屋世界的鑰匙，隻要往其中注入魔力，鑰匙就會帶你前往木屋，我允許你將書籍帶離圖書館，既然暫時無法與她相認，那就給她多一點陪伴吧。”
下意識地接過鑰匙，辰鳴皺了皺眉，道，“我怎麽覺得你變了很多？”
阿爾比恩微微一笑，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或許隻是為了抵消一些我心中的罪惡感，也或許……是我厭倦了這一成不變的生活？”
似懂非懂地收回目光，辰鳴低頭看了看鑰匙，再抬頭時，卻已經沒有了阿爾比恩的蹤跡。
……
如果將整座圖書館看作是一部巨大的時間編年史，那麽阿爾比恩的傳記，就是這部編年史的總綱，而其他的書籍，則是總綱之下，近乎無限的分支。
辰鳴最終還是接受了阿爾比恩的建議，將讀書的地方從圖書館，變成了辰月與佐格貝爾居住的小木屋，這樣既可以陪伴著辰月，又可以教一些必要的魔法知識給她。
而辰月對於這個對她來說感覺有點熟悉的“叔叔”，則是有些似有似無的親近，就性格而言，她比特蕾西婭和辰鳴都更加地活潑，對陌生人也不會太過於害怕，總之就是很適合成為朋友的那種人。
可辰鳴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很早很早一切就認識的一樣，和佐格貝爾與阿爾比恩都不同，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心中的迷茫，也越來越旺盛，她總覺得這個叫“夏爾”的男人，並不隻是父母的朋友那麽簡單的關係。
和往常一樣，辰鳴坐在椅子上，翻閱著他帶來的書籍，而辰月，則是在練習完了辰鳴教給她的魔法之後，在小溪邊緣玩水。
看著水裏遊動的魚兒，辰月突然問道，“夏爾叔叔，能不能告訴我，我的父親，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翻書的手微微顫了顫，辰鳴皺眉道，“怎麽突然想知道這個了？”
辰月抬起頭，緩緩走到辰鳴的身邊，說道，“就是突然想聽聽他的故事，您是他最好的朋友，那您應該知道他的很多事情吧？”
麵色複雜地閃爍了片刻，辰鳴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是個想要殺死自己女兒的惡魔，是個不值得所有人愛戴的垃圾！他根本不配做你的父親！”
隻是說完這些，辰鳴就有些後悔，他連忙看向辰月，想要解釋什麽，可當他看到那雙與特蕾西婭幾乎一模一樣的沉靜眼眸時，他的心就如同一把把利刃在切割一樣。
這是一個怎樣的眼神？那深邃得如同幽潭一般的顏色，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年僅五歲的孩子身上，可卻偏偏出現了。
“您為什麽這麽討厭我父親？”
稚嫩與成熟，這兩種極端矛盾的因素，卻在辰月的口中完美地結合在一起，“您不是他最好的朋友麽？朋友之間，不應該相互喜歡麽？怎麽我感覺，您對我父親，有著令人費解的怨恨？”
“我……”
辰鳴臉色蒼白，他想要解釋，卻怎麽也想不出該怎麽向辰月說明。
“還是說……”
女孩站起身來，小小的身體裏，有著一絲淡淡的魔力湧動，幾乎淡不可聞，她看著辰鳴，說道，“您說的，就是您自己？我親愛的父親。”
最後幾個字落下，辰鳴的瞳孔緊緊地縮在了一起，他驚慌失措地看著辰月，顫聲道，“你怎麽……”
“其實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您。”
辰月平靜地說著，她的小臉上多少有些悲傷，“在您和阿爾比恩叔叔來到這裏時，我就認出了您，隻是那時候，我不確定我的感覺，是不是對的。”
她的眼眶有些濕潤，“我一直不明白您為什麽不告訴我您真實的身份，為什麽要這麽貶低自己？又為什麽這麽的怨恨自己，明明……”
在辰鳴那愧疚的目光下，小月亮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明明，我是那麽地愛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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