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煎熬的時間
幽暗的房間裏，幹淨的床榻上，特蕾西婭疲憊的睜開雙眼，這已經是她不知道第幾次失去意識了。
來到時之神殿的八天裏，她的身體越發地瘦弱，為了給予孩子足夠多的能量讓她健康降生，特蕾西婭將自己的魔力，生命力幾乎無休止地供給給她，而這也就造成了特蕾西婭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地虛弱，如果不是辰鳴將世界樹的能量分出，恐怕她是否能夠堅持到孩子出生，都是兩回事了。
但即便如此，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裏，小小的生命卻仍舊像是無底洞一般，無情地吞噬著母親的生命力。
已經變得模糊的淡藍色雙眼，看了看四周，特蕾西婭的眼眸定格在了啪在床邊昏睡過去的辰鳴，隻剩下皮包骨的臉上，泛起了一抹溫柔。
“嘴上說不要，身體卻還蠻誠實的呢……”
這幾天的時間裏，辰鳴幾乎將世界樹的生命力全部抽幹給她，若不是她在關鍵的時候拒絕了，恐怕辰鳴的身體，也會受到巨大傷害，但即便是這樣，也仍舊讓他疲憊不堪。
特蕾西婭當然知道，辰鳴的做法是希望她們能夠母女平安，可她更知道，吸收她生命的不僅僅是還未出生的辰月，還有那反噬了她的時間法則，後者的力量，並非辰鳴能夠阻止的了的。
“時間的考驗，究竟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預知夢，是特蕾西婭這樣的預言家的固有魔法，不論她是否願意，她總會看到一些未來的殘破畫麵。
在這個夢裏，她看到的是自己女兒的降生，而剩下的，卻都是蒙昧一片的灰暗。
“小月亮，不要責怪你父親先前想要放棄你的想法……”
盡管如今連動一下，都會導致全身的劇痛，但特蕾西婭還是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溫聲細語，“他第一次做父親，還不知道骨肉血親的真正意義，媽媽沒有辦法陪在你們身邊，教他明白這些道理的任務，就隻能交給你了……”
微微濕潤的眼角，卻沒有絲毫的淚水流出，她甚至已經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小月亮，不管你信不信，將來的你，會很幸福的，外麵會有好多好多的你的親人，朋友，你啊，不會像我和你的父親一樣孤單……”
“可是……我好像……”
“連你的第一眼，都看不到了……”
辰鳴醒來，特蕾西婭已經再次昏迷過去，他看向特蕾西婭，蒼白的臉上，有著無限的悲傷與自責。
呆呆的坐在那裏，辰鳴沙啞地說道，“阿爾比恩大人，您在嗎？”
“在。”
阿爾比恩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他看著床榻上的特蕾西婭，說道，“看她現在的狀態，堅持個兩天，是沒有問題的。”
“我知道。”
辰鳴木訥地點了點頭，轉頭笑道，“我想問的，是另一個問題。”
“另一個問題？”
阿爾比恩皺了皺眉，道，“什麽問題？”
“如果將我和特蕾西婭的孩子……辰月的生命力置換給特蕾西婭，她還能維持多久？”
辰鳴的笑容十分冰冷，且極度扭曲，“或者說，她還能活多久？”
“你……”
阿爾比恩的臉上，突兀地出現了一絲不可思議，未來雖然是肯定的，但當下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讓那個肯定的未來充滿了波折，可辰鳴的問題，卻沒有引起這樣的波折。
而下一刻，辰鳴又搖了搖頭，道，“算了，即便是以這種方式活下來了，也不過是再承受更多的痛苦，倒不如按照她的意願，接受時間的考驗呢……”
他站起身，或許是因為坐的久了，又或許是消耗太大，一陣陣眩暈，讓他險些摔倒。
他看向阿爾比恩，說道，“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您了。”
說完，他錯過身子，朝著門外走去。
“你不打算等你女兒出生麽？”
身後，阿爾比恩問道，“我想特蕾西婭也希望你能夠第一眼看到小月亮的出生。”
“作為殺她母親的元凶之一……”
辰鳴停了一下，又再次邁開了腿，“我不將她掐死已經是仁至義盡，又怎麽可能願意看她殺死特蕾西婭的過程？我做不到無動於衷……”
無盡的惡意從辰鳴的身體裏湧出，如同一隻隻的厲鬼，張牙舞爪，卻又被什麽東西死死困住一般。
最終，辰鳴還是離開了，房間裏，就隻剩下了阿爾比恩和特蕾西婭兩人。
“他已經離開了，你可以醒了。”
將目光重新放在了特蕾西婭身上，阿爾比恩攤開手掌，一道道燦金色的緞帶，將特蕾西婭重重纏繞，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緞帶之上，仿佛蘊含著能讓時光倒流的魔法，在光輝散去之後，特蕾西婭又恢複了原來“健康”的模樣。
她緩緩坐起身子，看向了阿爾比恩身後，那空無一人的門口，呆呆的，沒有說話。
“我是真不知道，你明明已經知曉了一切結果，卻還死心塌地地深愛著他。”
阿爾比恩眉頭皺起，不解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要改變你們的現在？如果你想過，我可以帶你回到過去，消除一切你關於他的記憶。”
“您不是比我更加明白，過去，現在，未來是無法改變的麽？”
特蕾西婭回過神來，淡淡地笑道，“我不想自欺欺人，而且總有一天，他會明白親情，到底是什麽的。”
“時間之祭壇既然開啟就無法關閉，我會保證辰月的安全降生，但你確定要將辰月留在他的身邊？”
阿爾比恩說道，“時間的後繼者啊，你真的……想好了嗎？”
“都到了這個時候，問這些還有意義麽？”
特蕾西婭冷淡地說道，“收起你那假仁假義的愧疚之心，你比誰都來的高興。”
阿爾比恩挑了挑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轉身說道，“兩天後，我們再見。”
“特蕾西婭怎麽樣了？”
時之神殿的大殿之上，黑龍佐格貝爾坐在辰鳴的身邊，問道，“她……會和我們一起離開的吧？”
“誰知道呢？”
辰鳴麵無表情地說道，“反正兩天後，孩子出生，她就會開始時間的考驗，而這些，我們無法幫助她。”
“那你……還好麽？”
佐格貝爾皺了皺眉，是個人都看得出現在的辰鳴是在強顏歡笑，“我可以幫助你把她搶回來。”
“搶回來，別傻了。”
辰鳴搖了搖頭，“不說時間之神阿爾比恩，這裏每一個門戶內，都有著一個至少和魔王不相上下的存在，雖然因為一些原因，他們的戰力始終隻在同等階中，但能夠成為魔王的無冕之王，本身的實力就不下於大人您了，這樣的數量，不是送死，又是什麽？況且……”
他看了看身後緊閉的大門，說道，“這也是她自己的意願，我們沒有理由再為她做任何傻事了。”
“哦。”
佐格貝爾點了點頭，本就不善言辭的他，在來到這裏的時候，琉月特地交代務必聽從辰鳴的指揮，否則以他的性格，早就暴起了。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等待著辰月的出生了。”
辰鳴站起身來，嘴角掀起一絲毫無感情的弧度，“我倒是真想見一見，我那乖巧的好女兒了……”
在神殿中，時間的概念是非常模糊扭曲的，阿爾比恩並未刻意同步時間的流速，一切的計算，都隻能靠意識內的讀秒。
不過從進來開始，辰鳴的潛意識，就始終在計算著時間，哪怕是在給特蕾西婭傳輸能量的過程中暈倒了，這個讀秒，卻依舊沒有停止過。
而在離開特蕾西婭的兩天之後，辰鳴也從那漫長而又短暫的沉睡中醒了過來。
“該準備迎接我的女兒了。”
他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