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當神了

  淡藍色的頭發，淡金色的瞳孔，略帶微笑的堪比女人的容顏，這個從天而降的少年，給人以一種極為溫柔祥和的感覺，隻是當他出現時，周圍的，甚至連空氣，都仿佛禁止了下來，是絕對的靜止。


  隻是詭異的是，明明可以感覺到宮殿內的時間停止，可不論是辰鳴，還是特蕾西婭，佐格貝爾，身體卻沒有任何的靜止跡象，唯有散溢出來的魔力，才會隨著時間而停。


  “任何物質都無法逃脫時間的法則……”


  心中驚愕之餘，一種極端危險的感覺油然而生，時間之神阿爾比恩，不是任何能量，物質能夠對付的存在，因為但凡他想，一切物質的時間，都會被停下來，在他的世界裏，隻有他自己能夠自由地揮霍時間。


  “阿爾比恩大人，您怎麽回來了？！”


  少年身後，愛思科德目光驚詫，他連忙上前，半跪在地上，低頭問道，“您不是……”


  瞥了眼愛思科德，阿爾比恩隨意地揮了揮手，道，“時間的後繼者都來了，我能不回來麽？”


  他微微一笑，看向了特蕾西婭，說道，“你好，初次見麵，我叫阿爾比恩，是你們口中的時間之神，同時也是這座神殿的主人。”


  特蕾西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辰鳴。


  “看來不論是安迷修，還是他的後繼者，魅力都是這麽大，走到哪裏，都會成為中心的人物。”


  特蕾西婭的舉動當然沒有逃過阿爾比恩的眼睛，隻是他也沒有生氣，目光也流轉到了辰鳴的身上，說道，“覺得怎麽樣？我剛才的提議？”


  “阿爾比恩大人，強大如您，應該知道我來到這裏的目的。”


  辰鳴眼眸直視，道，“如果您能夠完成我的訴求，我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


  “辰鳴……”


  辰鳴的話，讓特蕾西婭眼中慌亂，可她剛剛開口，卻被辰鳴瞪了回去。


  “你以為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們還有資格和我談條件麽？”


  阿爾比恩掃視三人，說道，“異想天開的癡人說夢，也該適可而止，這裏由我掌控，別說你們了，就是君主，沒有我的同意，也別想離開這裏，明白了嗎？”


  他轉向黑龍，說道，“桀驁的黑龍，你想和我動手麽？”


  佐格貝爾目光微凝，阿爾比恩的目光平平淡淡，卻讓他體內原本奔流不息的魔力瞬間停止看下來，可他的身體，卻並沒發生任何異樣。


  “行了，見也見了，說也說了……”


  收回目光，阿爾比恩說道，“雖然我很想幫助你們，但時間的法則不會允許我幹涉任何東西，即使我在這裏將她拯救，出去了外麵，依舊是會被時間吞噬，除非她成為真正的時間後繼者，否則該怎麽死，還是怎麽死，誰也無法拯救她。”


  “那……”


  辰鳴眼眸亮起，剛要開口，阿爾比恩卻將他打斷，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遺憾的是，我雖然是時間的神明，卻沒有選擇後繼者的能力，想要成為下一任的時間後繼者，她必須通過時間的考驗，當然，這份考驗，也不會是我提出的，我可以將你們帶到考驗之地，而接下來如何選擇，就看她和你們自己了。”


  “即使這樣，那也夠了……”


  辰鳴目光驚喜道，“多謝阿爾比恩大人！”


  “我沒什麽值得你們道謝的地方。”


  阿爾比恩搖了搖頭，道，“我其實很希望她能成功，隻是原因，卻不能告訴你們，因為如果說了，那極有可能，你們會後悔。”


  說完，他轉身扶起愛思科德，說道，“給你們十天的考慮時間，再長的話，恐怕這位時間的後繼者，就沒有機會選擇了，到了時間，我會再來見你們的。”


  身影緩緩淡去，周圍的環境，時間再一次地流轉了起來，辰鳴轉過身來，看向特蕾西婭說道，“你……怎麽看？”


  特蕾西婭眼眸微動，道，“如果阿爾比恩大人說的話是真的，那麽不論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們似乎都會後悔，辰鳴，你真的覺得我應該成為時間的後繼者麽？”


  “我不知道。”


  辰鳴搖了搖頭，道，“但現在唯一能夠拯救你的，也隻有這一條路可以選擇，特蕾西婭，我希望你活著，不論是以什麽樣的方式……”


  不知道怎麽了，在聽完辰鳴的話後，特蕾西婭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來，隻是很快，她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將你的樹葉摘下吧，為了那個考驗，以及我們的孩子，我需要魔力的協助。”


  辰鳴微微猶豫，走上前去，伸出手指輕輕在特蕾西婭的額頭上點了一下，一片猩紅的樹葉，出現在了那裏。


  將樹葉剝離的瞬間，一絲絲奇特的魔力，重新開始流轉，將特蕾西婭的身體充盈了起來，她的胸前，那個由永恒之海幻化成的吊墜，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將特蕾西婭包裹，原本蒼白的發色，變回了淡淡的金色，特蕾西婭的肚子，也緩緩地隆起。


  “距離她的出生，還剩下十天時間。”


  特蕾西婭的臉上，散發著慈愛的母性光輝，她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道，“辰鳴，我希望你對我承諾，不論將來麵對什麽樣的局麵，你都不要放棄我們的女兒，你明白了嗎？”


  辰鳴微微晃神，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因為緊張與惶恐，而停留在了半空中，特蕾西婭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將他的手拉起，放在了肚子上，說道，“初次見麵，我叫辰月，你可以叫我……小月亮……”


  一滴淚水，從辰鳴的眼角滑落，他可以感受到特蕾西婭的肚子裏，那已經越發成熟的，讓他極為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生命氣息，他知道，特蕾西婭的擔憂會是什麽，他猜到了，可他不敢去麵對，更不敢去追問。


  “這是……我們的女兒？”


  這個麵對君主都不會恐懼的青年，卻在麵對著一個還沒出生的小生命，說話都變得顫顫巍巍，“她叫……辰月？”


  “我的母親，在成為魔王之前，就是地獄中最美的女人，有人將她看做月之女神，而我們的女兒，在未來也會如我母親一樣，在美貌上和她比肩。”


  特蕾西婭溫柔地笑道，“辰鳴，我希望她可以代替我成為之罪的魔王，替我完成母親本該交給我的任務，至少這樣，她還可以稍微地幸福一些……”


  辰鳴的眼前一片模糊，他的眼睛已經被眼淚迷蒙，他微笑地說道，“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我會答應你，但這個前提，是你必須活著！”


  “傻不傻？”


  特蕾西婭無奈笑了笑，說道，“阿爾比恩大人都出現了，他的傳承除了我，還能給誰？你別看他嘴上這麽說，但事實上，他比誰都希望我能夠接替他的位置。”


  辰鳴微微一愣，問道，“為什麽？”


  “十天之後，你就知道了。”


  特蕾西婭微笑說道，“這十天裏，你什麽都不要想，隻要好好陪著我就行，畢竟……”


  話沒說完，她又搖了搖頭，說道，“不，沒什麽，剩下的事情，就讓時間去證明吧……”


  ……


  似乎是應了特蕾西婭的請求，阿爾比恩讓他的管家愛思科德在神殿中重新開辟了一個房間，讓辰鳴與特蕾西婭居住。


  這是一座充滿了生靈氣息的世界，無邊無際的森林邊緣，一條長長的河流貫穿始終，而河流的邊緣，有著一座小小的樓房。


  房間裏，特蕾西婭靠在床邊的窗口，目光平靜地看著外麵的美景，比起兩天前，她又消瘦了許多。


  “嘎吱……”


  距離床榻不遠的門打開了，辰鳴緩緩走了過來，坐在她的身邊，看著那變得瘦弱了許多的特蕾西婭，問道，“今天感覺怎麽樣了？”


  “能不能不要一進來，就問我這個問題啊……”


  無奈地收回目光，特蕾西婭看著那臉色有些不好的辰鳴，這已經是他問的第三次這個問題了，而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她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小月亮也沒事。”


  小月亮，是他們的女兒，伴隨著出生的日子越來越近，這個由人類和惡魔誕生的孩子，胃口似乎越來越大了些，不僅僅是魔力，就連特蕾西婭那原本因為魔力而恢複了一些的生命力，都在大量的流失，辰鳴甚至不確定，特蕾西婭能不能堅持到她的出生。


  “放心啦，我真的沒事。”


  看著青年那悲痛自責的神情，特蕾西婭有些心疼，忍著身體上傳來的一陣陣劇痛，她靠了過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說道，“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辰鳴又一次地濕潤了眼眶，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哭泣了，每次看到這樣的特蕾西婭，他總是會忍不住，他的心中，有無數次地祈願著特蕾西婭能夠健康地和他一起離開這裏，哪怕不要小月亮出生，他也在所不惜。


  可話到了嘴邊，他又怎麽也無法說出口，特蕾西婭看起來十分柔弱，可實際上，她比誰都要堅強，如果有什麽事情牽扯到自己的女兒，哪怕她拚了命，也會保護辰月，即使是辰鳴，也不會例外。


  這是作為一個母親應盡的職責。


  而麵對這種狀態下的特蕾西婭，辰鳴唯一能做的，就隻有陪伴，在外麵狠辣無情的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違背自己的意願。


  他放棄了一切的想法，放棄了讓特蕾西婭多活哪怕一分鍾的機會，靜靜地守候著孩子的降生，而時間，也緩慢而又快速地流逝著。


  神殿的穹頂之上，有著一座巨大的圖書館，這裏記載著時間誕生以來所有的事情，可以說，這個由世界樹拱托的世界裏，沒有哪怕一件事情，會逃過這座圖書館的記載。


  在那無數的書架前，有著一張張桌子，供這裏的居民讀書所用，隻是平日裏，卻很少有人來到這裏，因為能夠成為君主的強者，他們的知識儲備，已經是足夠了，根本每必要在這裏索要更多的知識。


  閱讀區的某個角落裏，阿爾比恩坐在桌子前，翻看著一本厚厚的書籍，隻是他的心，明顯沒有放在這本書上。


  過了許久，他合上書本，說道，“愛思科德，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我們之間，沒什麽需要隱瞞彼此的。”


  話音在這片空間裏傳開，愛思科德的身影緩緩出現，他微微行禮，道，“大人，您真的決定好要做那件事了麽？”


  “既然命運讓時間重新做出了選擇，那就說明時間願意放過我了。”


  阿爾比恩微微笑道，“其實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是永生，因為永生之後，你會失去，沒有了，生命的意義，也就不複存在了，愛思科德，我終於有機會逃離時間，你應該高興才對。”


  “大人……”


  愛思科德眼眸微動，道，“您這麽做，那位存在必定會在未來盯上您，他，可比時間更加可怕……”


  “世界上能夠逃出時間和命運的生命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這麽看來，他的確是很可怕。”


  阿爾比恩挑了挑眉，笑道，“不過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他好，命運無法將他掌控，卻會在他在乎的人身上做手腳，既然如此，我就賦予那個人永生，總有一天，他們會再次相遇，這不是很好嗎？”


  他淡淡的說道，“總有一天，未來的他會打破樊籠，將真正的亂，帶來世間，到那時，命運，秩序，也將不複存在，到那時，時間，才會真正的自由，隻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的到來，這倒是有些遺憾了。”


  沒有人知道阿爾比恩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是比特蕾西婭更加優秀的預言家，掌控時間的他，可以隨意穿梭在過去和未來，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風景，而正因為如此，他所看到的某人的未來，也比特蕾西婭更加地精確。


  聆聽著阿爾比恩的傾訴，愛思科德的臉色卻有些悲傷，從創建神殿以來就跟隨著阿爾比恩的他，曾有幸跟隨著時間之神見證過無數的紀年的誕生和毀滅，他一直都知道阿爾比恩想要的是什麽，同樣，他也知道，時間之神永遠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所說的自由，也隻是如同生命一樣正常的凋零罷了，這也是命運能給阿爾比恩的最大恩賜。


  “喂，不要用這麽悲傷的神情看我。”


  阿爾比恩微笑道，“我可不想臨走前，還留下什麽不舍，你陪著我也很久了，換個新的主人，也許能夠找到新的景色。”


  “阿爾比恩大人！”


  愛思科德眼眶微紅，“我……”


  “接下來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阿爾比恩打斷道，“愛思科德啊，你的訴求我終究無法給予，從第一紀年跟隨到如今，你什麽時候見我有駐足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終究是要分開的，我知道你並不畏懼死亡，你隻是厭倦了動蕩不安，但是這裏的一成不變，又何曾給你帶來過快樂？”


  他看向那仿佛沒有盡頭的書架，說道，“我已經厭倦了一成不變了啊……”


  似是歎息，似是希冀，阿爾比恩的時間，似乎又開始向前走動了。


  時間，在他剛滿十五歲的時候，就停止在他的身上，不會老去，不能死去，這些在別人看來可望不可即的東西，對他來說，或許隻是一個詛咒，一個讓他被歲月囚禁，被命運捉弄的囚牢。


  時間的盡頭，那個名為阿爾比恩的少年，他……


  不當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