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間相遇 第二百七十八章 餌
王都歐若拉。
偌大的客廳裏，明明是燈光明亮，可氣氛卻顯得有些沉悶。
“如你所說，我嚐試了與天堂取得聯係，但……都沒有回音。”
柳星瀾的臉色有些陰沉，在辰鳴與莎綺羅剛剛歸來的時候，他就按照辰鳴的建議，嚐試與天堂聯係，但不論發出多麽強烈的信號，那高高在上的光明國度，似乎都沒有接收到，而是在觸碰到某種東西之後，就被摧毀。
“我這邊也是。”
令人極其驚訝的是，本不該與惡魔為伍的海思德，此刻竟然也出現在了辰鳴的住處，他那黃昏般的老眼中有著一絲焦慮，“看來辰鳴先生沒有撒謊，我們的確是被囚禁在了這個世界。”
“短時間內，不論是天堂還是地獄，都無法強行突破十二神明與魔王設置的封印。”
辰鳴眼眸流轉，掃視著眾人，說道，“魔塔的某一計劃，不僅關乎到人間的生死存亡，還關係著我們的命運，惡魔，魔人，天使，不論單獨的哪一方，都無法正麵與之對抗，所以我決定……”
他看向海思德，說道，“三方構成聯盟，共同抗擊魔塔，盡量在封印開啟之前，保持最小的人員傷亡！”
“但是魔塔的目的似乎隻有你們。”
海思德說道，“我們完全可以自掃門前雪，坐山觀虎鬥，雖然魔塔此舉違反了秩序條例，但我們守護天使最主要的任務還是保護自己所在的國度，這渾水，我們好像沒必要趟吧？”
“教皇說的，的確是沒錯。”
辰鳴沒有否認，他點了點頭，隨即又道，“但覆巢之下無完卵，他人的瓦上霜，說不定也會波及到天使，此次的祖地一行，魔塔奪走了魔人一族的聖物，這一族已經決定與他們宣戰，這種情況下，勢必會波及到赫絲緹福，你是赫絲緹福的守護天使，你沒有理由不參與到這個漩渦之中。”
停了一下，他又說道，“魔塔的勢力太過龐大，七王不提，他們麾下的超越者恐怕也有超過三十之數，其餘八階七階更加不計其數，教皇認為，你們拿什麽來抗擊這樣的力量？”
海思德眼眸微閃，確實如辰鳴所說，如果魔塔發動襲擊，那麽赫絲緹福就會是首當其衝的戰爭之地，作為這裏的守護天使，他不得不站出來，與魔人一起抵禦魔塔，而這樣一來，他們這一支的天使軍團，必將麵臨毀滅的命運。
過了許久，海思德才抬起頭。說道，“辰鳴先生說的的確有道理，眼下最適合的方案就是合作，即便是我，也沒理由拒絕，但我想知道，魔塔此次的詭異舉措，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
辰鳴微微猶豫，剛要開口，他身邊的莎綺羅就說道，“他們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想要創造一個獨立於地獄與天堂的另一魔法世界，因此，他們必須讓秩序與意誌暫時性地受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兩千年前的那次劫後，秩序一直還未複蘇吧？”
海思德目光微凝，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莎綺羅，道，“你究竟是……”
莎綺羅繼續說道，“神戰，與其說是地獄與天堂的正麵交火。倒不如說成是兩者之間的理念對撞，但總有一些神明會認為地獄是正確的，同樣，也有一些魔王認為天堂是正確的，隻是兩個世界卻並不允許這樣的存在來精神背叛，而被他們排擠的神明與魔王，同樣不被對方的世界接納，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樣強大的他們，失去了心之歸屬，於是，這些人就聚集在了一起，開始利用自己的強大，來重新開創一個完全自由的思維國度，作為新的家園，兩千年前，他們的目的達到了，不僅殺死了地獄二十位魔王，最關鍵的，則是讓秩序陷入了沉睡，而接下來，他們又得讓意誌沉睡，這個足以輕易摧毀他們的怪物，就是我。”
“你是地獄意誌？！”
海思德瞳孔瞪大，老臉上浮現出一絲慌亂，很顯然，任他怎麽也無法想到，這個一直在辰鳴身邊表現得人畜無害的小女孩，竟然會是他們一方敵對了無數年的惡魔之首，世間最為邪惡的存在。
他看了看克洛伊，又看了看柳星瀾，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們都知道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從他們的眼神裏，海思德卻看到了自己不敢去想的答案。
“現在不是討論身份的時候。”
辰鳴皺了皺眉，道，“事情確實因我們而起，但你天堂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合則兩利，不合……則同歸於盡，如何抉擇，都隻看你。”
臉色陰晴不定地閃爍著，那臉上的褶皺也止不住地抽了抽，老態龍鍾的老家夥，即便是神戰時留下的火種的他，一時半會竟然也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事實上別說他了，克洛伊與柳星瀾在剛剛聽到莎綺羅身份時，反應比他還要猶有過之，誰也無法在這樣一位存在麵前保持鎮定。
“你參加過神戰，你應該了解神戰的真正目的。”
莎綺羅說道，“如果他們的計劃成功了，那麽神戰之時，就會出現變數，這種變數，極有可能導致天堂或者地獄其中一個世界毀滅，光暗失衡，這樣的後果，恐怕你應該清楚。”
海思德冷漠嘲諷，“您具備著毀滅一切的力量，您的實力比主神還要更高，為什麽明知道他們是針對您的，還要這樣放任他們？”
莎綺羅眼眸微斂，道，“很遺憾，來到人間之後，我開始變得不那麽完美，被女神氣息影響的我無法動用全部的實力，所以……才需要你們的幫助。”
辰鳴說道，“我們也曾經盡力過了，可最終還是失敗，教皇，我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但我不希望拖得太久。”
“不用考慮了。”
海思德老眼微眯，起身說道，“我會盡可能地聚集在赫絲緹福中活動的所有天使，也會派人盡力打探魔塔的消息，但我希望你們明白，這並不是說我就和你們合作，我隻是在盡我應盡的責任。”
說完，他的腳下魔法陣閃爍，整個人消失在了那裏。
“這老家夥……”
柳星瀾與克洛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放鬆，她們都不是這個國度的天使，麾下與這裏相隔更是極為遙遠，如果近期就開始戰鬥的話，根本就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魔塔發動的侵襲，更可能不止是赫絲緹福，其他的國度，也需要天使來守護。
“查爾斯，你現在去一趟皇宮告訴蒂瑞斯汀，盡量將赫絲緹福的民眾疏散到其他地方。”
辰鳴轉向查爾斯，凝重說道，“魔法戰爭不是兒戲，一個魔法發動，足以毀滅一座城市，我們畢竟不是這裏的生命，還是盡量不要讓我們的戰爭影響太大。”
“你有這種想法，魔塔同樣也有。”
查爾斯說道，“雖然因為封印的存在，秩序無法插足人間，但這並不是說它與人間的聯係就斷了，魔法戰爭的影響力越大，秩序就會越強，魔塔沒有這個魄力和秩序對抗。”
“查爾斯說的沒錯。”
莎綺羅也讚同道，“作為與意誌同一種的生命，在某些方麵上，它的力量還在我之上，魔塔在這方麵，必定會更加小心。”
“盡管如此，還是要防範於未然。”
辰鳴說道，“在安迷修派遣的援軍到來之前，我們一定要謹慎行事，對魔塔的探索，也不能中斷！”
“說的容易，可事實上我們連魔塔到底在哪都不知道，敵暗我明，我們的處境會十分危險。”
柳星瀾眉頭緊皺，道，“有什麽方法能將魔塔吸引出來，最少，也要讓他們的勢力暴露在光明之下。”
“莎綺羅說過，魔塔想要煉化女神的神力，需要用到大量的魔力，即便是七位無冕之王的魔力相加也相形見絀……”
辰鳴微微凝眸，道，“如果有什麽能夠蘊含堪比魔王魔力的東西，也許能將這群老鼠給吸引出來……”
“堪比魔王魔力的東西？”
克洛伊三人都愣了愣，查爾斯說道，“別說人間了，就是天堂和地獄，這一類的東西都是極為稀缺的，又怎麽可能讓我們找到？”
“不一定真的就要這種東西，我們要的，隻是一絲輕微的波動……”
辰鳴看向柳星瀾，問道，“天堂鳥之矢還在嗎？”
“在是在。”
柳星瀾苦笑一聲，從魔法戒指中取出一支已經鏽跡斑斑的箭矢，遞給了辰鳴，說道，“不過因為長時間地受到意誌侵蝕，這把箭矢已經失去了作用。”
“那可不一定。”
接過箭矢，辰鳴輕輕拋了拋，道，“我們就用這支愛神之矢，來釣出魔塔這條大魚！”
柳星瀾一愣，問道，“怎麽釣？”
辰鳴神秘地笑了笑，道，“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
深夜的夜空之下，這座冠以光之始祖精靈歐若拉之名的城市，一如既往地呈現出一種祥和，不論是皇宮還是城市中的其他地方，所有人都平淡而又溫馨，沒有風雨欲來的前奏，更沒有災厄降臨前的驚慌。
但唯有真正知道世界真相的那些極其稀少的存在，才知道他們將要麵臨怎樣的狂風暴雨。
皇帝寢殿旁邊的教皇殿，站在神像下的海思德正在聆聽著眼前這六翼天使的匯報，“教皇冕下，我們派出的三支探索的隊伍，在飛往國度各處之時突然消失，具體原因不明，初步判斷是惡魔所為。”
“魔塔的警惕性，還真是高啊。”
海思德眼眸有精光閃爍，像是在思索著什麽，“這件事情告訴辰鳴先生了？”
“屬下已經派人前往，相信很快帝師也會知道。”
天使低頭說道，“那我們現在是繼續探索還是……”
“算了。”
海思德揮了揮衣袖，說道，“每一位天使都有自己生活下去的權力，他們都是我們的同伴，逝去一個，都是一種極大的悲傷，這種無意義的舉動，就算了吧，我們經不起消耗。”
天使緩緩行禮，而後退出了大殿。
隻剩下一人的海思德，抬眸看向了天空，不知為何，今夜的星空明明璀璨無比，可在他眼裏，卻蒙上了一朵烏雲。
“不成功，便成仁，沒有想到我們天堂，也會有依靠惡魔的一天……”
靜謐的房間內，辰鳴盤坐在床上，他的手中，有著一根散發著幽綠色光芒的生鏽箭矢，其上的魔力波動讓周圍的空間，都仿佛無法承受一般地扭曲起來。
他的臉色極端蒼白，整個人像是枯瘦了一圈，胸口處，有著一道指甲蓋大小的傷口，與箭矢的粗細相當。
“以這箭矢為容器，將之送入魔力源泉充滿……”
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辰鳴嘴角上揚，“如果沒有莎綺羅，我也無法完成這樣的壯舉。”
“隻是這樣一來，你至少要虛弱半個月才能恢複。”
他的身邊，黑兔凝眸說道，“其實這件事交給莎綺羅做，不是更加方便？”
“她的力量受到女神的幹擾，無法與主體聯係，如今的殘留用一分少一分。”
辰鳴微笑地說道，“封印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解開，讓她來做，我不放心。”
“隨便吧。”
黑兔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不過如今的你失去戰鬥能力，這將箭矢送出去的事情，就交給其他人吧，你去實在是有點危險。”
“嗯。”
這次辰鳴卻沒有拒絕，他將箭矢遞給了黑兔，說道，“讓星瀾帶著箭矢，與莎綺羅一起進宮找海思德，有她的氣息掩蓋，才能確保魔塔感應不到這箭矢是出自我們的手。”
“你還真是麵麵俱到。”
黑兔撇了撇嘴，道，“隻是你確定這支箭矢能夠將魔塔引誘出來？”
“一隻饑餓許久的貓，在聞到魚腥味時，總會饑不擇食。”
辰鳴眼眸冷漠，道，“箭矢內的魔力沒有絲毫的攻擊力，隻是最純粹的能量，這對於他們來說，是最適合的魔力來源，隻要琉科忒亞的推波助瀾到位，我不信他們不上當！”
“比起現在，我還是更喜歡以前的你。”
黑兔歎了口氣，道，“最少那時，我還能夠看透你心中的想法。”
“我就是我，從來沒有變過。”
辰鳴微微一笑，說道，“隻是經曆地多了，心中的想法也就複雜了些。”
“你還是別想那麽多，好好休息一下吧。”
黑兔撇了撇嘴，它是被莎綺羅脅迫成為辰鳴的使魔，最初極為看不起這個實力跟不上行為的粗魯人類，但隨著了解的加深，它也逐漸地對辰鳴產生了一絲信服，它是天魔的黑兔，能夠讓它信服的人，根本不多，而很幸運，辰鳴就是其中的一位。
“嗯。”
辰鳴點了點頭，而後在黑兔的注視下倒頭就睡，很顯然，這次將源泉中的魔力引渡到愛神之矢中，對他的消耗相當之大。
“這不要命的家夥。”
無奈地搖了搖頭，黑兔跳下床，小心翼翼地穿過關閉的房門，至此，房間才徹底陷入了安靜，能夠稍微聽到的，隻有辰鳴那趨於平穩的淡淡呼吸。
時間一晃，三天過去了，這三天裏，不論是魔塔，還是赫絲緹福，都沒有任何的動靜，隻是在那鄰國尼珂斯的惡魔圈子裏，卻傳出了一個秘境開啟的消息。
在遠古時期，那時的天堂與地獄還未形成，人間也隻有一個巨大的板塊，在這個板塊上，有著一座座神殿佇立，供那些遠古先民膜拜，與如今的那些神廟教堂不同，遠古的神殿中，是真正居住著神明的。
神明，是世間最強大偉岸的存在，他們的神殿中，藏著無數令人垂涎的寶藏，卻沒有什麽人敢真正覬覦。
而後來，泫雅神國與秩序開戰，將人間打成了一個個碎塊，而那些神殿，也被分崩離析，被扭曲的時空，流放到了虛無空間之中，無跡可尋，隻有偶爾之時，才會因為空間卷積亂流被送到人間，就像那幾千年降臨一次的時之神殿那樣。
沒有了神明的威脅，這些被保留下來的神殿秘境，也就成了天使與惡魔們爭奪的資源之一。
尼珂斯此次出現的秘境，是遠古的海龍之神留下的神殿，其中的寶具寶器，古典書籍數不勝數。
而最為珍貴的，是海龍留下的一截殘軀，如果將其中的魔力提取出來，那足以堪比一道強大的世界級魔法，其威力甚至足以毀滅一位無冕之王。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尼珂斯鄰近幾個國度都沸騰了起來。
客廳中，辰鳴翻看著手中的卷軸，眼眸中閃爍著一絲絲詭異的光芒，“替我感謝你們的君主，願意將他所掌控的秘境借我一用，這份恩情，我以後一定會報答的。”
他的對麵，琉科忒亞淺笑一聲，道，“你要感謝，還是感謝我們的那位公主殿下吧，如果不是她提議，我家那位君主，也不會這麽大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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