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間相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新皇
一場浩大的戰鬥，將原本佇立在王都歐若拉最高山脈的那座恢宏皇宮夷為平地，隻剩下了一座高高的宮牆，成為了皇室與魔人之間爭鬥的最後一塊遮羞布。
皇帝艾爾維卡的死亡，意味著普通人的皇權統治的落幕，也意味著魔人皇權的確立。
赫絲緹福，這個充滿祥和與神聖氣息的國度，不論皇權如何動蕩，居住在這裏的民眾，似乎都不會受到絲毫的影響。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皇帝突然暴斃，太子無故失蹤，雖然皇室官方給出了一個個合理的解釋，但依舊是疑點重重。
一些直覺尖銳的民眾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似乎有著一些其他的力量，在操縱著一切。
就比如神聖教會的一些教堂，在皇帝暴斃之後，被強製移除，縱然那些信徒反抗，引發暴亂，也被極為快速地鎮壓了下來。
再比如那象征著太陽的向陽花國徽，被換上了怪異奇特的荊棘紋章。
據說，這是那位因為一些事情還未登臨皇位的三皇子，為了感謝某位存在，不顧貴族們的反對去強製性地修改。
赫絲緹福是由貴族把控兵力的國家，即便是皇帝，也不會不顧及到貴族的顏麵去擅作主張，但這次三皇子的舉動明明觸怒了貴族，可後者，卻隻是書麵上的反對，卻沒有實質上的威脅行為。
這不得不讓人心中誕生了一絲猜疑。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還有那一位來自東方的神秘之人，說是三皇子殿下能夠斬獲皇座，全是依仗了他的功勞，特此設立了前所未見的帝師一職，權利與皇帝持平，淩駕於貴族之上。
即便是這樣，那些貴族，也並未因此動怒，確切的說，是不敢動怒。
有人說，是這位未登基的皇帝陛下，在東方的強大國度那裏獲得了巨大兵力，巨大到可以讓貴族忍氣吞聲的地步，而這些兵力就掌控在那位叫做辰鳴的神秘東方人手中。
對於這些普通的民眾而言，這是一個最具可信度的一個猜疑，至於真相如何，卻仿佛沒那麽重要了。
皇宮，那新建的議事殿內，此刻隻有蒂瑞斯汀，查爾斯，以及教皇海思德與魔人碩果僅存的兩位八階，艾德與修布。
王座上，蒂瑞斯汀看向了查爾斯，開口問道，“辰鳴先生的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
“他沒事，隻是想要醒來，則還需要幾天時間。”
查爾斯說道，“前幾天與傑拉斯的戰鬥幾乎耗盡了他的體力，身體也造成了極大的創傷，所以恢複起來，就要慢上許多。”
“那就讓他好好休息吧，這次魔人能夠勝出，還是多虧了先生的勞心勞力。”
蒂瑞斯汀微微一笑，說道，“等先生醒來，我們在舉行幾位大典，這樣重要的事情，沒有他，怎麽能行？”
修布皺了皺眉，上前說道，“陛下，辰鳴先生對我們的幫助固然巨大，但他畢竟不是本國之人，臣覺得……”
“長老覺得什麽？”
蒂瑞斯汀挑了挑眉，說道，“我還沒登基，先別叫我陛下，還有，我們能有今天的成就，辰鳴先生的幫助占了絕大部分，別說一個典禮，一個帝師虛銜，就是這半個國度，都不足以償還他對我魔人一族的幫助！”
“可……”
修布還想說什麽，但抬眸的瞬間，就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自蒂瑞斯汀身上散發，瞳孔不自覺地縮了縮。
完全得到了海瑟的半個心髒的魔力，蒂瑞斯汀的等階也跟著水漲船高，他和超越者的距離，甚至比起查爾斯還要來的接近，其實力，自然是要比修布高上許多。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蒂瑞斯汀歎了口氣，道，“說到底，沒有了魔人的赫絲緹福，充其量也隻是人間的一個小型國度，你們覺得，辰鳴先生在地獄中的地位，會看得上這小小國度的丁點？”
他微笑地看著大殿外，那每隔幾天就有了一絲綠意的牆角，說道，“不論是對天堂，還是對地獄，人間都隻是為他們那乏味的生活增添一些色彩的道具而已，我們的拚搏，在他們看來，或許也隻是一場不可多得的精彩電影。”
查爾斯與海思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讚賞與認同，固然蒂瑞斯汀將自己放在了低位，但對於現在的赫絲緹福，這樣的低位，才是最佳的護身符。
“教皇冕下。”
蒂瑞斯汀看向海思德，說道，“登基典禮之後，我的兩位長輩就會按照魔人的律法，進入沉眠之地永世沉眠，而我，也會在我的孩子出生後，去往那裏，到那時，赫絲緹福的一切，就都拜托您了。”
海思德微微一愣，不解地看向蒂瑞斯汀，說道，“陛下這話，是什麽意思？這種事情，不該是拜托惡魔，更加合適嗎？”
“雖然皇位，是辰鳴先生為我奪下的，但我覺得您，才更加適合守護赫絲緹福。”
蒂瑞斯汀眼眸微斂，道，“不得不說，你們和惡魔都很強大，比起之前與我敵對的您，我的確是傾向於托付辰鳴先生，但是賬，卻不是這麽算的。”
他站起身，朝前走了兩步，說道，“赫絲緹福，是一個以人為本的國家，這裏的人民，總歸是善良多過於邪惡，皇室的存在，隻是為了更好地造福人們，這一點，惡魔是做不到的，而天使，卻滿足了這一條件。
“身為皇帝，我不能感情用事，什麽對國度好，我就選擇什麽。”
停在海思德的身邊，蒂瑞斯汀說道，“天使的純善，對赫絲緹福來說，是相得益彰的。”
“其實你可以把族規改一改。”
海思德眼眸閃爍，道，“你深愛著這個國度，那由你自己來守護，不是更好嗎？”
“您認為，這個國度還需要我嗎？”
蒂瑞斯汀說道，“這條律法，是絕不可更改的，為什麽，您不該比我更清楚嗎？”
海思德默然，毋庸置疑，魔人的先賢是睿智的，八階魔人太過強大，如果沒有規則束縛，一旦發生了反叛，那麽對任何一個國度，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赫絲緹福是人間的國度，誕生了魔人本身就是觸怒了秩序的邊緣，如果他們的戰爭波及到了人類，那麽魔人一族的存在，也將被秩序抹去。
“不過雖然我將守護的任務交給了您。”
蒂瑞斯汀微微一笑，再次說道，“但鑒於教會先前的舉動，我還是要與您約法三章。”
海思德微微晃神，道，“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
蒂瑞斯汀想了想，說道，“難道您能找到比赫絲緹福更講究公正的國家嗎？”
海思德愣了愣，滿是皺紋的嘴角勾起一抹難得的微笑，“說來聽聽？”
“這第一條，教會不得強製性地要求普通民眾信仰神明，赫絲緹福是個崇尚自由的國家，這裏的自由，也包括了精神自由，我之前移除掉的那些教堂，都或多或少地剝奪了民眾的信仰自由，在赫絲緹福中，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第二條，教職人員不得幹涉皇室內權，不得插手政治管理，上任的皇帝放出的一些權力，也必須強製性收回。”
“第三條，作為國教，教會必須以幫助民眾為己任，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以民為首，不得做出損害民眾一切利益的事情，另外，皇室也會撥出一筆款項，以教會的名義，去幫助那些真正有困難的人。”
蒂瑞斯汀說道，“以上三點，會以契約的形式存在，不論多少年，您也好，您的繼任者也罷，我都希望，你們能夠遵守這些條款。”
海思德的眼中，有著一絲絲光芒閃爍，毋庸置疑，這三點所針對的，都是皇權與神權，以人為本，展開的一係列的保護措施。
這個年僅二十三歲的青年，赫絲緹福的新任皇帝，單純，愚昧，卻是真正的明君，縱然還稍顯稚嫩，但卻具備著讓一個國度，長久留存的基本素質。
深深地歎了口氣，海思德的老臉上，有著一絲愧疚，“比起專權獨裁的艾爾維卡，你更適合這個國度，隻活一年，倒是太暴殄天物了。”
“我倒是慶幸我隻剩下一年的生命。”
蒂瑞斯汀那僅剩的一隻手，捋了捋頭發，笑道，“活得久了，說不定心就變了，這或許，也是魔人不可染指皇權的一個理由吧？”
“這，誰又知道呢？”
海思德微微一笑，道，“你的赫絲緹福，我會幫你守護好的，不論過去多久，不論是我，還是我的繼任者。”
“謝謝。”
蒂瑞斯汀由衷行禮，而後伸了伸懶腰，說道，“以前覺得當皇帝應該是挺輕鬆的，沒想到才當了幾天，就把我累的腰酸背痛的，我倒是有些不理解，父皇他們為什麽這樣熱衷於此了……”
這位繼任了新皇的青年，臉上多了一絲疲倦，他是該疲倦，從戰爭結束到現在，他一直都在不眠不休地忙碌著，亞蒂拉的葬禮，皇帝與貴族以及魔人的後事，還有合理解釋的杜撰，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他都親力親為。
“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那我說什麽也要走下去，不然，就太對不起那些陪伴自己的，死去的，活著的親人，朋友們了。”
歐若拉的夜，一如既往地星空璀璨，皇宮的一處宮殿裏，蒂瑞斯汀與莉莉絲相互依偎在一起。
“這裏，是母後生前居住的那座宮殿的舊址。”
蒂瑞斯汀的目光輕柔，看著懷中如同小貓一樣蜷縮著的美麗女人，說道，“我們的婚禮，就在這裏舉辦吧？”
“你自己決定就好。”
莉莉絲抬眸看著青年的側臉，隻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這個原本稚嫩的三皇子，卻顯得滄桑了許多，他的臉上，就連笑容都顯得有些悲傷。
孤家寡人，就像是對一個擁有了一切的人最大的懲戒。
“比起現在的你，我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單純，善良的蒂瑞斯汀。”
不知道為什麽，莉莉絲的眼角，有著一絲淚光閃爍，像是不舍，像是憐憫，蒂瑞斯汀，背負了太多太多本不該由他背負的東西了。
“母後說，男人苦一點沒有關係，為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吃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他的聲音非常輕，就如一陣清風，溫暖而舒服，“可是如今，我倒是有些茫然，我想要守護的，究竟是什麽？魔人？赫絲緹福？其實都不是，我想守護的，就隻是一個家啊……”
亞蒂拉，米勒，艾爾維卡，前者自不必提，後兩者，也都曾經是他最親的，最敬重的家人，而這三人，卻幾乎都因他而死，米勒與艾爾維卡，更是被他親手殺死，這樣的罪惡感，足以讓他愧疚終生。
他為什麽要去沉眠？為了族規？他沒有那麽偉大，他隻是害怕，害怕自己會被這股罪惡感吞噬，害怕自己的靈魂墜入地獄冥河，讓這段回憶，永無止境地衝刷著自己已經腐爛肮髒的靈魂。
輕輕拭幹眼淚，莉莉絲起身看著蒂瑞斯汀，溫柔笑道，“沒關係，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選擇沉眠，我就陪你一起沉眠！”
蒂瑞斯汀愣了愣神，許久之後，才失笑地摸了摸女人的頭發，說道，“你傻啊，族長的沉眠之地，和你們是不可能在一個地方的，就算你想沉眠，也不會和我葬在一起，況且……”
他指了指莉莉絲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說道，“你舍得讓我們的孩子一個人，麵對著這個令人恐懼的世界麽？”
莉莉絲緩緩低頭，纖細修長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小腹，感受著身體裏，那還有些微弱的生命氣息，溫柔地喃喃道，“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像他的父親一樣強大……”
……
相比於皇宮大刀闊斧的喧囂，與之相距甚遠的一座白色城堡，卻顯得有些靜謐。
燈火通明的客廳內，坐著柳星瀾與克洛伊兩位天使。
與皇宮的對接，被查爾斯一手攬過，莎綺羅貼身照顧著還在昏迷的辰鳴，而最終閑置下來的，也就隻剩下這兩人。
“好無聊啊……”
仰著頭靠在沙發上看著燈光，柳星瀾一臉乏味地嘟囔著，“好想捉弄查爾斯啊……”
“你能不能安靜點？”
瞥了眼那無病呻吟的青年天使，克洛伊皺眉道，“辰鳴還在休息，你再這麽嚷嚷，小心我把你丟出去！”
“克洛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沒良心？”
柳星瀾沒好氣地坐了起來，抱怨道，“我也受傷了好嗎？大天使小姐！你不能隻關心男朋友，不關心朋友吧？”
“我關心你幹嘛？”
克洛伊撇嘴道，“你的傷勢不是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別在這給我裝可憐！”
“身上的傷是好了，可這裏呢？”
浮誇地拍著自己的胸脯，柳星瀾痛心疾首地說道，“心傷才難治好嗎？”
“那你倒是找你那些前女友撫慰去，在我這裏瞎嚷嚷什麽？”
克洛伊翻了翻白眼，鄙視道，“還愛之天使呢……”
“哼！重色輕友的家夥！”
柳星瀾輕哼，眼中的憂慮淡化了些許，自從他與查爾斯將重傷的辰鳴帶回來之後，克洛伊就一直都沒有合眼，雖然天使不需要睡眠，但長時間不去冥想，對身體的傷害也是不小，克洛伊這樣的狀態，作為摯友的他，又怎麽會不擔心呢？
“謝謝你。”
看著那一臉憤忿的青年，克洛伊微笑道，“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們的幫助。”
克洛伊知道，雖然就像柳星瀾說的那樣，愛神芙蕾雅對於自己的麾下並不會去多加幹涉，甚至是支持他們與惡魔成為友人，但像柳星瀾這樣明目張膽地去幫助辰鳴，終歸在日後回到天堂時，會給他帶來不小的麻煩，可他仍舊義無反顧地來了。
在克洛伊告知辰鳴成為了惡魔的時候，柳星瀾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憤怒，而是開心，開心自己的朋友還活在人世間，他似乎並不在意辰鳴是不是惡魔。
也正是因為這樣，克洛伊才會提出要他過來幫忙，而柳星瀾自己，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你可別！”
柳星瀾連忙擺了擺手，有些別扭地說道，“我這人最受不了你們來這一套，你這麽一說，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額……”
克洛伊無語，白了一眼那耍寶的青年，略有些擔憂地看了看那二樓的房間，問道，“你說辰鳴他會沒事吧？我有點擔心。”
“你問我，我問誰去？”
柳星瀾撇了撇嘴，隻是他的臉色，也有些暗了下來。
剛剛將辰鳴帶回住處的時候，克洛伊就嚐試著對他使用治愈魔法，卻沒有絲毫的效果，黑兔也對他使用了生命魔法，結果也是一樣。
他的身體裏，那股詭異的霸道力量，仿佛極為抗拒他們的魔力，將他們的魔法全部排出了體外。
而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焦頭爛額的時候，莎綺羅卻不管不顧地將他帶到了自己的房間，幾天時間過去了，都沒有半點複蘇的跡象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