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兩個少爺
海風吹得狂亂，今天一早天氣便不明媚，往常烈焰般的驕陽在天上沒了蹤影，躲到層層烏雲後頭，整個遼東城因此顯得格外幽暗。
濃雲裏不時有隱約的雷聲湧動，而透過酒店高處的玻璃往外望去，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就那麽幾人也都帶著匆忙慌張的神色，朝能夠擋風遮雨的地方趕去。
海灣地帶的天氣預報向來很準，風雨無差，而昨晚的電視台已經著重報道過，今明兩天將是暴雨天氣，推動暴雨的，是從扶桑國方向急速襲來的今年第三場強台風-帕瓦。
氣象局的預測，帕瓦最遲會在三日後登陸，最早，便是明天夜裏。
看著整座忽然忙碌起來預備抵抗台風的城池，林立不知道帕瓦的形成，是否與靠近扶桑國的那座名為須彌的島嶼有關，但他抵達遼東城之後，一直在等的便是這場強風。
“少爺，古林齋今早上沒開門。”
駕駛員小哥略顯狼狽地推門進來，原本精神的中長發被風吹得淩亂。
“估計也是，街上的小超市都躲台風去了，古林齋接下來一周應該都不會做生意，沒事。”林立回過頭問道：“這麽久了，我都還不曉得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叫顧城，少爺，跟那位大詩人的筆名同名。”小哥回答道。
林立回首再度望了望窗外淒然幽暗的景象，感受著酒店人去樓空的清冷，說道：“顧城，這附近大概都找不到像樣的地方吃早飯了，你也去城裏邊避避難吧，那邊吃的東西多，完事找我報銷就行。”
“少爺，您不去城裏躲躲台風嗎？”顧城小哥猶疑著問道。
他們當時下船從港口離開不遠，便找到了現在這家酒店暫住，緊挨著沙灘和大海，台風登陸過後，此處屬於擋在最前麵遭災的風險地，若帕瓦餘勢未消，酒店大樓都有被吹塌的可能——雖然那種幾率極小，幾十年都未發生過，但畢竟是存在的。
所以當電視台放出台風預警，周遭一整條街的住戶和打工人員都連夜撤離了，顧城也是為了等候自家徹夜未歸的少主，這才留到了現在，並且早起還去了古林齋買海鮮燒麥。
林立說道：“你忘了少爺我是幹什麽的了麽？台風而已，犯不著跟著群普通人避若鬼神。”
“可這裏待著暫時也沒意思……”
“我還有些事情要辦，挺著急的，所以你自己先過去吧，我昨天晚上已經租好了一輛車，就在酒店地下停車場裏，你開車進城。”林立堅決道。
多年來的台風時不時侵襲，海濱城市的人們早就約定俗成養出了習慣，這會兒近海區域基本沒人，出租車自然不會再徒勞地往這邊繞，打車是肯定打不著的。
“行吧，那少爺您保重。”
顧城是個明白人，知道多說無益，也清楚自家少爺那層隱藏的身份，便不再聒噪，接過車鑰匙離開房間。
走到門口時，想起了事情，回身又道：“對了少爺，這種天氣信號肯定受影響，到時候如果有情況打不通電話，您要找我就直接來西華公寓，我去投奔我大學的室友。”
林立想了想，橫豎白天左右無事，便穿了件外套跟出門去：“我送你吧，也好認個路熟。”
……
事實上他決定送顧城上路是正確的，突發自然災害，城裏此時相對空蕩的城外簡直能稱紛亂，數萬人一股腦湧入，主幹道上交通險些癱瘓掉，捷徑小道自然成了大多數人的選擇，而那些平日裏遊手好閑隻懂發橫財的主兒，便也恰時鑽了出來。
顧城開著小車堵在路上的時候，本地幫派直接拿棒球棍敲著車窗，一輛一輛地挨個兒收過路費。
“你們最好趕快把路障撤掉，這位少爺脾氣可不好。”
租來的車子前麵是輛檔次不低的保時捷，車上傳來女人略帶火氣的聲音，這一下便把收錢的混混逗笑了。
他瞅了瞅車牌號，開頭是個外省簡稱，表情裏的絲毫謹慎消失，咧嘴道：“小娘們兒，來遼東城沒聽說過野狼幫？我家扛把子才是這清水鎮脾氣最不好的，識相地乖乖給錢，人家前邊的都給了後邊的還等著，你們可不能搞特殊。”
此時保時捷的敞篷緩緩收下，露出副駕駛上的年輕人，背麵看上去他似乎十分淡定，摸了張名片遞過去，輕聲道：“周城姬家，給了方便。”
那張黑色的名片製作很精致，但也就是普通的硬紙材質，自然被收過路費的混混不識貨地一掌拍掉，他哪聽過什麽周城姬家，眼睛望到天也就頂多隻能知道個野狼幫正副幫主的名諱，以及遼東城的女首富簡言之。
“既然是個少爺，那過路費就多給點吧，別人給二百你給兩千，也對得起你的身份不是？”混混沒有賣麵子的意思，無知者無畏。
主駕駛上的女人側過臉看看旁邊的年輕男子，那眉眼如鋒的俊俏模樣並無動容，但她仿佛感覺到空氣在逐漸的變冷。
姬家正室少爺的名片，居然被人打掉了……她思索須臾，開門下車，取了張自己的名片遞給混混，隨後在密集的車輛隊伍裏掃視幾眼，蹬著高跟鞋邁步走向顧城和林立這邊。
租來的車當然不會是什麽好車，幾年前的老款奧拓，押金都才兩千塊，折價買一部大抵也就一萬左右，況且外部還噴著綠漆打上了租車行大大的廣告，紮在車流裏格外的寒酸醒目。
或許貧窮也就意味著好欺負。
微卷長發染成淺黃色的女人站到舊奧拓車門外，看著顧城的眼神猶如俯視著一隻螞蟻，聲音並不張揚跋扈，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冷靜或冷漠：“你，出來。”
顧城表情不太好看，他雖然不是權貴出身的公子衙內，可活這麽些年也鮮少卑躬屈膝讓人頤指氣使，便冷冷道：“我家少爺脾氣也不好。”
女人皺了皺眉，尚未開口，後方拿著棒球棍的混混趕緊跟了上來，幫腔道：“讓你出來就趕緊出來，少特麽廢話，動作慢點老子把你倆胳膊卸這兒！租個破奧拓還裝什麽大尾巴狼？”
態度無疑轉變得很徹底，這種轉變，大致是從他看完女人的名片後出現的。
顧城頓時氣性上來了，以前興許沒吃過虧沒受過欺負，順手拿起車裏燒紅的點煙器便要打開車門往外麵衝：“你大爺的！”
林立按住他的手拿住點煙器放回原處，平靜道：“那是款豪車，去沾沾光也不錯。”
“少爺，您這是？”
顧城便有些懵然，自家少爺在他麵前雖然慣常的和煦溫潤，但他卻聽過少爺在唐城黑道上的作為，怎麽琢磨也不像個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的主兒。
可能懶得計較這種小事所以息事寧人？
他這麽想著，隻好忍下對那個討厭的漂亮女人的不快下車，走到保時捷旁邊，頓了頓，然後坐進主駕駛。
“你倒還有股子機靈勁。”
漂亮女人上了車坐在原本坐著顧城的位置，說的話不知是誇讚還是揶揄，反手從包裏拿了一疊現金。
那大概是整整一萬塊，封條還在，應該剛從銀行裏取出來。
她從中抽出兩張遞給車窗外腆著張諂媚臉的混混，剩下的則放到了前景窗的台子上，意思仿佛是賞給林立和顧城。
“簡小姐，您就免了吧，我們幫主知道得剝了我的皮！”混混不敢伸手去接那兩張紅鈔票。
女人說道：“你的皮重要，還是我在客人麵前的顏麵重要？”
混混愣了一下，便將錢拿到手中，笑臉像根苦瓜：“是我狗眼看人低有眼無珠，您千萬別見怪。”
妝容略重但不妖豔的女人淡淡平視著眼睛前麵，那混混等不到回應，也沒再自討沒趣，訕訕地往回到那輛保時捷外，棒球棍捅咕兩下顧城的腦袋：“兩千，麻溜的！”
顧城皺著眉扭脖子往自家少爺望過來，作最後的詢問，這個冤大頭到底當不當。
林立抬起手，手背朝上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於是場麵瞬間就不和平了，顧城抓住對方的棒球棍奪過來，反手便往混混腦袋砸了下去。
“艸！”
混混難免慌亂，野狼幫惡名在外，加上兩百塊錢對於能開得起車的人，也確實沒到怨聲載道的程度，所以他這幾十輛車過路費收過來，都沒誰敢說個不字兒的，沒曾想終於見識到了啥叫窮凶極惡，讓個開租來的奧拓的窮小子給揍了。
不遠處的野狼幫幫眾見到同伴翻船，忙圍過來壓場子，顧城很快陷入十幾名持械混混的圍毆。
林立並未打算出去幫忙，先前按住顧城的時候，他已經往對方體內渡入了足夠的真元，短暫的肉身強化應付十來個普通人輕而易舉。
或者也正是感覺到身體裏充沛到仿佛用不完的力量，顧城才有剛剛一言不發直接動手的果斷。
“你朋友挨打了，你就這麽看著？”
座位旁儀態偏冷的美麗女人提醒道，言語間不乏嘲諷。
“你剛剛不還誇我機靈麽？明知要吃虧還往上衝，我不就成傻子了？”林立裝作聽不懂話外音，談笑風生道。
女人依舊平靜冷淡，隻是揶揄變成了直白的貶低：“你是機靈，不過不會做人，你那朋友也算遇人不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