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老花眼
新酒店剛開業不久，又是投了大本錢的國際級酒店，錢於汶勢必還留在唐城，以觀效益，那哥電話過後，魔都滬城的這位錢大爺，想必會親自到場。
關於錢於汶此人，林立有興趣見一見，所以他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慢步到大廳中央的噴泉圍欄上坐了下來，靜靜等著傳說中的錢大爺大軍壓境，想親眼觀摩魔都傳奇的威風。
同時，林立對酒店外車子上的張宵兩人招了招手。
“什麽事？”
“老大。”
二人小跑進來站到林立身前。
“雖然不曉得那個王八蛋認不認識我，但保險起見，你們先去把他給我揪下來，免得他看到我來了從哪個狗洞溜走。”林立下了命令，他說的是裴玉環的姘頭。
“是。”
相比於張宵，他的那個心腹雖然也走的陰狠路子，不過對麒麟幫的總瓢把子還是要尊敬很多的，恭恭敬敬俯身答應，然後才跟著白紙扇大人往樓上去。
通常在酒店鬧事的人並不多，何況這是錢於汶名下的產業，因此安保力量也就是先前阻攔林立的幾個保安，現在都躺在地上，自然沒有誰能擋住上樓的張宵二人。
那些前台和服務員之類的人員，倒都還是自由身，然而張宵那偏瘦弱的身板，流露著一種陰冷到令人恐懼的氣息，這些人隻是看著他們進電梯，不敢說話。
幾分鍾後，士辰酒店大門外熱鬧喧囂起來，武力支援到得非常神速。
“倒是大魄力。”
酒店門口轉瞬間圍堵得水泄不通，金燦燦的燈光照耀下，那黑壓壓的一片人少說有五百之數，雖然沒穿著統一的服裝，但那股氣勢很是攝人，林立不禁幽幽有些感歎。
五百人是什麽概念？
排成方陣，愣是將士辰酒店門外十米寬的秦陽街占滿了，從那寬敞的玻璃門望出去，甚至都看不完人家的陣型。
目力所及處，全是攢動的人腦袋。
錢於汶看來是個對事相當認真的家夥，否則以他如今的身家地位，大抵隻需要派個有名聲的親信過來走一趟，就足以擺平八成以上的破事。
但他沒有，依照以往一貫的作風，他眼裏揉不得沙子，既然明知士辰酒店是他的地盤，還有人敢於挑釁，那就得讓那人知道挑釁需要怎麽樣的資本。
憑那五百人方陣的氣勢，現代都市中罕有人可以無視，即使暗勁期的武者見了，也會感受到深深的壓迫感，可林立看起來很隨意，他仍然坐在噴泉台子上，翹著二郎腿，兩隻手給自己按摩小腿，似乎根本沒看到外麵烏央烏央的人群。
“很多年沒有見到不肯給錢某麵子的人了。”
錢於汶人未到，聲先至，這聲音聽起來很滄桑。確實，算起來他現在已經是六十幾歲的老年人了，放別的富豪身上，早就過了該退休的年紀，但他還堅持在名利場的第一線，親手盤營著手底下大部分的生意。
而那道滄桑聲音中，透著十分清晰的霸氣。
老而彌堅？
林立點點頭，對自己能想出如此貼切的成語感到滿意。對於一個沒有文化的人而言，偶爾的活用成語，可以從中收獲滿滿的成就感。
然而那副神態看進梁宗耀眼裏，卻又是別一番體會。
他隻覺得林立好生裝比，碰上錢於汶還裝得這麽淡定，殊不知，接下來將是極其殘忍的局麵。照錢於汶的風格，或許會看在林家在唐城地頭蛇的能量上，不能對林立做出很過分的舉動，但狠狠羞辱一番那是絕對免不了的。
而這樣的結果，對於梁宗耀來說就夠了，他隻想看到林立和整個林家臉上無光，至於再落魄的下場，他清楚林家什麽噸位，本來也沒奢求過。
聲音落地足足幾秒，錢於汶本人才千呼萬喚始出來，走進那扇據說是水晶磨成、可實際看著和玻璃沒什麽兩樣的大門。
那是一道很挺拔的身影，不知道是個人習慣還是驕傲，背脊打得很直很直，頂天立地那種，盡管臉上已經溝壑深深難掩老態。
“精神頭不錯。”林立對這位年過半百的魔都首富做出評價，也是最直接的觀感印象。
錢於汶進門後便看到眼前保安們的淒涼現狀——林立下手不重可也不輕，所以那些保安們。，至今還都整整齊齊躺在距離門口十米的位置，有的抗打能力差點，嘴角還掛著血跡。
當代黃金榮大爺顯然沒有修煉諸如其他大人物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深厚城府，老臉瞬間陰鷙。這時梁宗耀急急忙忙爬起來，衝到魔都首富身旁，情緒激動道：“錢爺爺，您可算是來了，您都不知道這小子有多猖狂，保安都說了這是您旗下的酒店，他愣是一點麵子不給，直接動手打人，連我也連帶著遭了罪。”
錢於汶斜睨身旁的年輕人一樣，隻輕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事實上，他對這個除了當紈絝子弟沒有任何本事的貨色，並無半點好感。不是因為他出身底層就瞧不起祖蔭積厚的少爺公子，而是這貨確實毫無心性智慧可言，基本就是個繡花枕頭。
之所以會把剛開業的士辰酒店讓梁宗耀包場，因而拒絕別的客人入住，那是給他姑父家麵子。聽說梁宗耀的表姐，是林家少爺的未婚妻，雖然被退婚了，可眼下林孫兩家關係持續曖昧，一度有孫家合並進林家的趨勢，而且梁宗耀此次請客的客人，似乎也跟林家有關係，兩相結合，才有了這次錢於汶同意梁宗耀包場的決定。
別人不清楚林家在唐城的噸位，他錢於汶卻了然得很，所以當初進軍唐城，他最主要就是想征求林震天的首肯，而結果是，林震天非但不曾加以阻撓，還從中幫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忙，對於林家，錢於汶是有結交意向的。
退一步說，即便不與林震天交成朋友，錢於汶心裏也記著林震天的一份情。他這一生很少欠下誰的人情，所以對情分二字極為看重，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未必見得，人家投桃他報李卻是基本原則。
至於與宋城梁家那點二兩七錢重的交情，說實話，錢於汶根本看不上。
“你說的那個人，在哪兒？”
眼下別的都不提了，有人要矬錢於汶的老臉，這個賬不能不算，他沉聲向梁宗耀問道。
梁宗耀當即伸手指著噴泉的方向：“就是那小子，在唐城囂張慣了，見誰都想踩兩腳，連您老來了還坐那兒逞威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臉上濃濃的幸災樂禍，心說你不是很拽嗎？這回恐怕是拽不動了，因為踢到鐵板了！
錢於汶向噴泉那邊看去，由於上了年紀，有點老花眼，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好像挺年輕。
“小兄弟，年輕都會犯錯，血氣方剛是好事，不過沒腦子的血氣方剛，是壞事。”他說道。
林立露齒而笑：“是嗎？我怎麽覺得沒腦子的是你呢？”
……
氣氛瞬間凝重到窒息，那些保安都呆了，他們記得之前說過酒店的大老板是何許人也，難道挨了打記憶出現了偏差？
錢於汶陰鷙的老臉浮現笑容，保安們躺在地上心跳不已，了解這位老人的都知道，這種模樣下錢於汶是生氣了，真的真的很生氣那種。
“道個歉吧，看你年紀小，給你個機會，從你坐的地方跪著爬出去，再斷掉兩隻手，這事就算過去了。”
錢老爺子淡淡說道，旁邊的梁宗耀臉都快笑爛了，這尼瑪是意外收獲啊！本來以為，錢大爺見到林立，怎麽也該對老林家做出點讓步，羞辱一頓也就算了，沒想到，居然還要留下林立的兩隻手？
他自然不會去勸，錢於汶好歹是魔都第一大亨，唐城雖然經濟也很發達，是西北六城中的大哥大，但比之魔都滬城還是要遜色兩分的，錢於汶又不是惹不起林家。
梁宗耀巴不得林立嘴再臭點，氣得錢老爺子再多從這廝身上收點代價，勸？開什麽玩笑！？
劇情似乎完全按照梁宗耀期待當中的發展繼續下去了，隻見林立幽幽起身，兩手揣在褲兜裏，麵目冷厲道：“老東西，你可知長這麽大，我連我爹都沒跪過？你也就在魔都翻雲覆雨，而且你自己也該清楚，說起來你是滬城首富，實際上遠的不提，就是在你住的黃浦江口，你也做不到真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能壓死你的人，我隨隨便便就能叫得上名字，跑唐城來跟我叫囂，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算個什麽東西！”
錢於汶是真的動怒，他又何嚐不是？
當初林震天剛從病床上蘇醒幾天，就受邀出門去吃了那頓飯，已經算是給足了麵子，而後又動用林家剛剛重獲的那點人脈，替錢於汶打點了不少繁瑣關節，對於素無交集的陌生人，絕對是仁至義盡了，可反觀錢於汶，居然裝作不認識他想當貔貅隻吃不吐？那可不怎麽容易！
“這尼瑪！”
梁宗耀簡直快高興瘋了，林立是要找死啊！
然而錢於汶的反應，卻有些悖離梁宗耀的預期，老者居然隻是皺了皺眉頭，然後開始從懷裏摸索什麽。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幸福，也不符合當代黃金榮的作風。
這些年錢於汶雖然沒有狠辣過幾次，但也正因如此，狠辣的那幾次可都是毫不留餘地的，照常理講，錢於汶這時候應該直接揮揮手，叫後麵的幾百個人上來開啟暴力場麵的。
難道是要拿槍親手幹死林立？
梁宗耀頓時覺得有這個可能性，以錢於汶的高度，搞到一把手槍隨身攜帶不是難事，必要時候還可以護身，而殺人這種事，坐得很高的人物八成都做過。
錢於汶摸索片刻，從西裝內襯裏取出一樣物件，卻不是手槍什麽的，而是一副老花眼鏡。
梁宗耀越發看不懂局麵了，什麽情況？
六旬老人緩緩戴上眼鏡，再度看向噴泉台子上的身影，這次看清楚了，是個光頭，模樣有棱有角，端的是帥氣俊朗。
錢於汶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看過，年邁的腦袋並未遲鈍失去靈光，他很快就想起了這張臉的主人是誰，隻是比起當初看的照片上，發型變了，從長發變成了利索精神的光頭。繼而，老人的眼神頓時一凜：“你是林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