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黑車
在龍虎山朝夕相對的幾天時間裏，林立並沒在性格方麵刻意掩藏，所以青雲見心對這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光頭男生，其實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知道林立與秉性純良這等字眼基本不沾邊，骨子裏暴戾的成分居多，卻不敢想象，這個人的殺心居然重到如此地步。
在龍虎山要殺樹林裏的雇傭兵時，雖然動靜鬧得很轟動，但歸根結底，不過是幾條可以用錢衡量的性命，殺便殺了，甚至連稱得上代價的後果也不會有。
皇甫家卻與那幾個雇傭兵完全不在一個量級，饒是青雲見心平時深居修仙世家，也曾聽聞過華夏朝廷治下幾個軍界巨頭的名聲，皇甫家儼然便是其中勢力拔尖的存在，隻在京都同樣複姓的宇文家之下，與關中猛虎陽錦秋的家族持平。
對皇甫家濫殺，無異於向華夏朝廷宣戰。
青雲見心於是將目光投向白紫芫，希望這位容貌不遜色於自己，且擁有捉摸不透的氣質的女生，能夠規勸殺心漸重的光頭。畢竟她是曉得的，自己在林立心目中的分量，不過是相識幾天的普通朋友，盡管又互相搭救幫助的情分，但那情分在大事上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白紫芫感受到了那道淡然出塵的靈慧眼神，卻挽唇笑了起來，說道：“勸他的念頭就別想了，別說是我，縱使他的父親開口也不見得好使。他就是這麽個以牙還牙的人，你不用陪著他犯傻，我去跟他瘋一場便好了，反正我不怕道門懲戒。”
青雲見心心底升起了一種令她很不舒適的感覺，對照書本上的形容，大概就是她以往從未有過的氣餒。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奇怪的人周圍果然都是些奇怪的朋友，她抱著勸阻的心思向另一個女生求援，結果聯盟陣線沒拉起來，那個女生話裏話外反而隱隱有著支持林立的意思。
“殺一兩人尚還無可厚非，是皇甫家不仁義在先，可若是將其餘人等，甚至或許毫不知情的皇甫族人趕盡殺絕，你的罪孽洗不清的。”青雲見心隻能靠自己不太犀利的口舌，她最擅長的是講道理，但眼下麵容冷峻的光頭少年，顯然聽不進去道理，所以她明白這番話差不多不會有收獲。
也正如她的意料，林立神情並未出現一絲一毫的動容，左邊嘴角略向下偏斜，道：“且殺且伐，完事了再想後果不遲。”
青雲見心有些心累，暗暗問著自己，真的不遲嗎？
當然是假的，林立的部分理智已經被殺心所掩蓋，所有的念頭都為稍後的殺人而服務，某種意義上現在的林立是不清醒的。
而在素來認為麵臨大小事時最重要便是保持清醒的青雲見心看來，這自然是個極差的情況。
她再次看向白紫芫，後者再次報以淡淡的笑意。
……
之後的路途，三人沒再繼續遭遇埋伏。
“想必皇甫家那老不死也深諳修士強大，拿了一隊人來碰運氣，一隊人成不了事，再多的人也隻是以卵擊石。”
林立語氣中極盡鄙夷的說道，沒有炮灰擋路，他自然也樂得安心前行，一路上坦坦蕩蕩毫無阻礙，他們很快便走到了手機地圖裏那座縣城的範圍內。
十年以前，黑車行業在全國每個城市都很發達，無論貧窮富庶，都少不了這些屬於非法載客車輛的影子。當然，如果要去的地方很遠，黑車確實比班車方便，管接管送，又比出租車便宜很多，林立自己是很喜歡這些小黑車的，因為他從來不用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問題。
不過近年來各種專車約車軟件發展到鼎盛，原有的野租兒，生存空間已經被壓榨得很小，為了不從明麵渠道露出馬腳，林立人生地不熟也隻好硬著頭皮找，最後好歹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弄到輛索納塔，給了一百塊錢包車便直接向雁南城進發。
不知道是不是這年頭生意難做，司機想籠絡客源的緣故，一路上話特別多，拉著三人問東問西的。
林立懶得跟他瞎聊，青雲見心心裏揣著事兒，本來就愁眉不展，也不願開口，白紫芫雖然不高冷，但畢竟是青丘公主，不帶目的的情況下對凡人本就不屑，自然也是睬都不帶睬司機一句的。
偏偏那個看模樣三十來歲的司機熱情得很，好似根本不懂什麽叫尷尬，一路上邊駕駛車子便說個不停。
“小哥，看你們這穿著，是雁南城來的公子小姐吧？雁南城可是個好地方啊，遍地都是黃金，我們縣城的年輕人，現在有點本事都往那兒跑。”
“哦是嗎？那看來你好像是沒本事的那種？”
全程冷漠臉的林立終於肯搭話，但十分沒有禮貌。
司機不覺有異，回答道：“唉，我要是有本事就不跑這破車了，以前想去雁南城發展呢，結果沒混幾天，身上帶那點錢就讓人騙光了，又隻能回來跑車，跑了小十年老婆本都沒攢夠。”
“嗬嗬，我看你不是沒攢夠，是有一個花一個壓根兒沒攢吧？”林立語調莫名有些冷。
司機略略詫異：“小哥你咋知道？”
林立說道：“看出來的。”
司機問：“怎麽看出來的？”
林立扭了扭脖子，道：“做你們這行，不說旱澇保收，勤懇一點，就算行業不景氣，一個月五六千沒點問題，看你衣服穿的不差，車裏居然連香水都舍不得噴，不就應了那句話，驢屎蛋子麵上光麽？”
司機沉默了兩秒，伸出大拇指讚了一聲“小哥好眼光！”卻似乎也不覺得被人戳穿事件很丟麵子的事，臉皮厚度非同尋常。
林立又道：“像你這種好吃懶做、有一個子兒恨不得花三個的，最喜歡動歪腦筋，不過我勸你眼睛還是放亮點，有些歪腦筋該別動還是別動。”
一直心事深深的青雲見心這才有了動靜，白紫芫也好奇地從後視鏡看著寄托人的臉。
司機腳下油門不減，卻瞬間像是變了個人，不再是嘮嘮叨叨的油膩大叔氣質，而是有幾分無賴和凶橫：“嘿嘿，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富二代都是沙雕，沒想到今天遇到個有腦子的，怎麽？老子就打你的歪腦筋了，你還敢跳車不成？”
……
林立一輩子長這麽大，頭一回坐黑車，沒想到就撞上了能上社會新聞的事件，一時間有些無語。
正常情況下，乘客遇到這種情況很少有敢跳車的，即使車門沒有鎖死，以現在的車輛行駛速度，跳下去沒準兒就直接摔死了，倒是有人敢去奪方向盤，但大多數時候，司機身上都有把刀子，而且搶方向盤本身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稍微理智些的人，大抵都隻能坐以待斃就這麽被挾持著，直到車子開到司機要去的地點，到那時候，基本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可惜，這司機點兒背，車上載了三個人，隨便一個動動手指都能打得他媽下班來幼兒園接他都認不出他來。
“你圖什麽？錢的話我可以給你，開個價就行，支票現在就可以給你寫，現金也可以去銀行取。”
林立認了慫，想從語言上試探一下，對方是否來自皇甫家，盡管內心覺得這麽巧合不大可能。
車子是他在路邊亂找人問到的，如果皇甫家的手腕真的強到如此程度，能讓附近縣城隨便一輛黑車都為己所用，那未免手伸得也太長了些。
司機得意笑著：“你剛才不是挺拽嗎？怎麽現在不拽了？”
林立耐著性子說道：“保命要緊。”
司機表情突然凶狠猙獰，惡狠狠道：“小子，別想耍滑頭，這種差事老子已經幹了六七單了，開個空頭支票想打發我？還是讓你去鬧市區找機會報警跑路？你把老子想得可真實在！老老實實待著，到地方了打電話讓你家裏送贖金，敢不聽話，老子這把尼泊爾可是開過鋒的，想給自己放放血你就試試！”
說著話，司機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從置物盒裏拿出把明晃晃的尼泊爾彎刀，果然，這廝時刻準備著綁票，刀都是隨車帶著的。
刀子做工粗糙得沒眼看，八成是淘寶上六十塊錢江浙滬包郵的山寨貨，但確實開了鋒，普通人來上一刀子，留個血窟窿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這大概也就說明，司機與皇甫家無關，裝備檔次差得太遠，純粹是林立自己運氣不佳，碰上了個手腳不幹淨的黑車司機。
那他自然也就沒必要再客氣了，司機壓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後腦勺已經放了一隻手，隨即這隻手猛一用力，司機的腦袋便狠狠撞在方向盤上麵，當場昏死過去。
車子仍然處於行駛當中，林立不慌不忙將方向盤抓住，伸了隻腳過去踩住油門，然後打開了車門鎖，直接將昏死的司機踹了下去，然後自己坐上了駕駛位，四平八穩地開到能轉彎的地方，調轉車頭朝著與原本路線相反的方向駛去。
至於那個司機的死活，林立自然不會去管，人命在他眼中本就不值幾個錢，何況他此行來雁南城就是為了殺人來的，多死一個不多，少死一個不少。
再何況，那特麽根本就是個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