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你挺硬的
“我不是道士,先生你搞錯了!”
宏遠忙不迭否認,道士的身份如果暴露,人家再又成心刁難,那是再如何也瞞不住師門的。
“小道士,說謊都說不來,你這麽晚偷跑到山下來,還到這種地方搞事情,你說我要是跟龍虎山的道長們聊聊,你是不是得被開除?”
“開除?”
幼年被送進天師府的宏遠,自然沒處聽到這樣的詞匯。
“開除用你們的話說,好像叫逐出師門。”
中年男人貌似挺耐心地解釋道,表情卻充滿玩味。
作為這家商務會所的隱形股東之一,這地方做的是什麽生意,他再清楚不過了,來到此處的人,十個有九個半都不隻為單純的唱歌喝酒,說得難聽點,全是縱情酒色、牲口一樣的玩意,不論男女。
道士下山來喝花酒,挺有意思的見聞,挺有意思的把柄。
聽到‘逐出師門’四個字,宏遠徹底慌神了,繼續蒼白而急切地埋頭解釋著,“我真的不是道士啊,先生您別亂說,我就是過來旅遊的。”
他確實很不會說謊,臉都紅得跟番茄差不多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往下淌。
中年男人咧開大嘴,玩味表情更濃,略帶幾分凶狠,說道:“小道士,知道叔叔這身衣服值多少錢麽?不能洗,弄髒了就隻能買新的,把你倆腰子挖出來賣了,估摸著能夠數。”
宏遠是關外的北方人,腰子學名叫腎髒,這個還是知道的,聽說對方要挖自己的腎,當時就嚇蔫吧了。
“小師爺,救我啊!有人要挖我的腰子啊!”
“給我憋回去!大男人家哭哭啼啼的像什麽話。”原本表現得很軟糯的林立厲聲開口,宏遠揚起臉,這才發現小師爺就在自己不遠的地方站著,被這麽一吼,將要奪眶而出的淚珠子,竟然真讓他愣生生憋了回去。
那名服務員放輕腳步來到中年男人身後,低聲在他身旁說了幾句什麽,中年男人便望向了林立,笑道:“小夥子,聽說這小道士是跟你一起的?”
林立走近了把宏遠護到身後,眼神迎向對方:“是,你說要挖他腰子當真不當真?”
中年男人嗤地笑了,說道:“哎呀呀,說一千道一萬就是個錢的事,你要是能替他把這錢賠上,我費那老大勁幹啥,挖出來還得找渠道賣出去,再說傷天害理的也損陰德不是?”
林立這次沒有耿直地掏錢包,服務員的小動作,他剛才都看在眼裏,便說道:“你這件西裝我認得,雅戈爾,是不便宜,六千多一件,我給你七千你買件新的,也甭找地方洗去了,如何?”
“瞎扯!”
中年男人表情誇張,道:“你上外邊打聽打聽,我唐龍啥時候穿過一萬塊錢以下的衣服?這哪是雅戈爾,看看清楚了,這是法國定製的牌子,你見沒見過都保不齊!”
林立微眯眼睛看著中年男人指著那明晃晃的雅戈爾標致,沒有憤怒,隻是有些想笑,平淡問道:“那麽老哥要買這件新衣服,得花多少錢呢?”
“哼!說出來不怕嚇到你,二十萬!還是不一定能再買得著!小夥,你要誠心了了這事,給五十萬撫平老哥心中的創傷,老哥保證,不找小道士和你的麻煩,往後在這縣城裏碰著啥問題,報老哥的名兒,老哥給你撐場麵,也當交個朋友了。”
中年男人又咧開嘴,站在這個方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左上的門牙,是顆鑲金的大金牙,此時正拿手指在上麵摸來摸去,大概是享受黃金的滑膩觸感。
林立一陣惡寒,他來的時候洗手台開著水,但中年男人兩隻手都是幹的,很顯然,這廝上完廁所還沒來得及洗手,然後摸自己牙齒……
“這張卡的額度是兩百萬。”
他終於拿出那張沒密碼的信用卡來,在男人和服務員麵前晃了兩下。
中年男人冷笑不迭,看來小狗腿子說的是真的,這是個人慫膽子小但還挺流油的富二代,好壓榨得很,伸手便要去拿信用卡,然而抓了個空。
林立把卡揣回褲兜,道:“別誤會,給你看看的意思是,老子賠得起,你就是再多要一倍,老子照樣不咬牙不眨眼就能往外掏,錢,多得是,但老子偏偏不給你。”
中年男人臉色變了,局麵貌似跟狗腿子說的不一樣啊,繼續摸著自己的大金牙,說道:“年輕人,你要想清楚這不是你老家,管你在你們那多不得了,到了我的地盤,不要玩火。”
啪!
如疾風如閃電,林立一巴掌扇得十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中年男人臉上瞬間便浮起鮮紅的手掌印。
“玩火我還是挺擅長的。”
……
……
唐龍向林立好生展示了一把本地流氓的威力,短短不到半分鍾的功夫,一個電話,叫的人便把KTV大廳擠得滿滿當當。
“跟我動手?”
人到中年不得已,他當年也是敢拿著西瓜刀單挑三四個人的狠角色,但如今也算半個功成名就,酒色掏空了身體,再想怒氣上頭跟年輕人打架,儼然隻有被打得再鑲金牙的下場,沒辦法,隻要人多欺負人少。
唐龍並不會覺得自己搖人兒的做法有失磊落,惡霸本來就是這麽當的,堂堂正正還想混江湖那種人,早就死絕跡了。
大廳裏八九十號社會青年,多數都長著凶神惡煞的嘴臉,有些人手裏還拿著武器。宏遠哪裏見過如此大的場麵,瑟瑟躲在林立身後,後者也被蹭了滿身奶油。
“小師爺,您別管我了,被揪到山上也沒事,就算被逐出山門,也比讓您受傷好。”
害怕與恐懼是本能,但勇敢和堅強是擔當,十六歲未入世的少年郎,能說出這番話已是讓林立相當欣慰。
“你下巴上還有奶油,趕緊去洗了。”林立說道。
“小師爺,現在不是說洗臉的時候啊!”宏遠懷疑年輕的師爺爺可能是被嚇得有點懵。
林立淡漠瞥了眼大廳裏氣勢洶洶的一群人,說道:“既然讓你喊聲師爺,自然有端著這份架子的能耐,少操點沒用的心,去洗臉吧,等你洗完臉我差不多也解決好了。”
“這……”
“去!”
林立語氣陡然嚴厲,宏遠怔了怔,隻得乖乖轉過身回到洗手台前,透過鏡子滿心緊張地觀望大廳裏的情況。
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弟子,每日除了換班帶領遊客之外,就負責掃地砍柴做飯,然後早晚兩堂功課練練拳腳,並沒有資格接觸到龍虎山真正核心的隱秘,也就是關於修真者的一些事情。那麽理所當然的,他不可能把林立往以一當百的方麵想,所以很擔心,萬一那群凶神惡煞裏有脾氣不好的,一刀把小師爺捅出個窟窿,這趟私自下山的罪過與代價,可就太大了。
恰逢此時,青雲見心從旁邊的女廁出來。
女孩子終歸還是愛美愛潔淨的,雖然不會水相法術,但使了些手段,也是把漂亮臉蛋和衣服弄得清潔不染。
“姐姐,你別出去,外麵出事了!”宏遠趕忙叫住了她。
青雲見心剛才就聽到外麵的動靜,微笑著回眸,說道:“沒關係的,你小師爺處理這些事情很容易,我出去看看。”
宏遠不知所措,在他看來,小師爺與青雲世家的姐姐,似乎都沒將此事放在心上,輕描淡寫的態度毫無二致,腦袋裏不禁開始胡亂猜想——聽說這位和善的小師爺,在俗世中的家庭似乎挺厲害的,而青雲小姐姐的來曆自不必說,難道這就是有勢力有背景家庭孩子的底氣?
於是一雙小眼睛開始順著鏡子,照著各種角度使勁往外偷瞄,耳朵也努力提升到聽覺最敏銳的程度,聽著大堂裏的動靜。
所幸距離不遠,鏡子能提供的視野有限,不過耳朵還是好使。
“怎麽樣了?”青雲見心問道。
她沒問怎麽了,多添了一個字,林立便不用費時間跟她闡述前因後果,當然,現在的場麵也沒時間去說。
林立下巴往唐龍那邊一揚,道:“我在考慮影響的問題。”
青雲家的小姐姐果然蕙質蘭心,瞬間便懂了,又問道:“隻能以暴製暴嗎?”
“當然還有更圓滿的方式,但我的習慣隻有一種,事實上要是擱在以前,我連影響都不用考慮。”林立笑著說道,依舊是沒有很暴躁的模樣,但也看不出他慫了。
是的,他想打人,麵對眼前數十人堵路的局麵,拳腳開路或許不是最聰明的辦法,卻一定是最直接且最不費腦筋的。
林立的習慣很簡單,能用暴力解決的盡量不用頭腦,畢竟時時刻刻參悟黃帝外經,就已經夠傷神了。
但這裏是龍虎山外六七裏的小縣城,說近不算幾步路的事,說遠又真不遠。
宣泄暴力一時爽,可宏遠的道士身份,已經被人所知曉,事兒要是傳開了鬧到山上去,清淨之地不清淨,林立怕自己任性一回,害了幾個無辜的娃娃。
他雖然對外人時常無情,但從來不覺得禍及他人理所應當,而且此時幾個小道士,在他心裏不是毫無瓜葛的外人。
青雲見心恬淡幽柔地給出建議:“暴力有很多種用法,可以製暴,也可以堵住嘴巴,我記得書上說人性是欺軟怕硬的,而事實似乎也的確如此,如果你夠硬的話,就不用諸多顧慮。我覺得你挺硬的。”